賭場裡的無間道

故事 凱哥故事精選 2018-12-13

1. 夜救

趙清源喜歡打麻將,也愛作弊,只是作弊的手法拙劣,無非也就是偷牌換張,裝作東西掉地下,彎腰去撿,趁機偷看別人手裡的牌等等,經常被人發現。所以,像他這種人,只能算是個賴子。

這天晚上,趙清源和往常一樣,又在家附近的麻將館裡輸了個口袋溜光,正垂頭喪氣地往家走。突然,他發現前面地上有一團黑影,趕緊走近一看,原來有個人臉朝下躺在地上。

這個人莫非是喝醉了酒?趙清源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去翻這個人的身子。這一翻開身子,把趙清源嚇了一大跳。這是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的老人,臉色烏紫,嘴邊還掛著一長串白沫。

趙清源雖然嗜賭如命,但心地還算善良。他當即背起昏迷著的老人,一溜小跑地將老人送進了醫院。

送進醫院得交醫療費,可趙清源翻遍了老人的口袋,除了找到一包香菸、一把零錢和兩張銀行卡,便別無他物了。聯繫不上老人的家屬,老人又昏迷不醒,銀行卡里的錢取不出來,最後實在沒招了,趙清源只好給妻子江曉蕾打電話,讓她把明天進貨用的三千塊錢送來救急。

江曉蕾這人,對丈夫打麻將管不住,但良心特好,聽了趙清源的訴說,便匆匆起床,奔向了醫院。

十多分鐘後,江曉蕾替老人交上住院費,老人推進了急救室。

搶救手術一直進行到凌晨,一位大夫從急救室裡出來,說:“病人已經被搶救過來了,患的是腦溢血,要是再晚搶救幾分鐘,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剛進行完手術,病人過些時候才能清醒。”

趙清源兩口子折騰了大半夜,到這時才鬆了口氣。他家開了一間菸酒店,江曉蕾先要去開門做生意了,留下趙清源一個人守在醫院裡。這時,護士又來催促趙清源去交醫療費。

趙清源以為護士搞錯了,理直氣壯地說:“昨天晚上不是剛交了三千塊嗎?”

護士說:“用完了,搶救時用的全是好藥,那三千塊早就沒了,你得再交三千塊。”

“什麼?還得交三千?”趙清源吃了一驚,說,“是這樣的,護士小姐,這老頭兒跟我非親非故,我都已經替他交三千了,剩下的醫療費,你們能不能等他醒了,讓他來交?”

護士冷冰冰地說:“我們不管,如果你不替他交錢,我們就停藥。”

趙清源有些火了:“你們醫院怎麼這樣呢?這不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嗎?你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呢?”

護士也提高了嗓門,說:“我們怎麼啦?醫院又不是慈善機構,病人不交錢,我們總不能拿自己的工資往裡墊呀!”

兩個人正爭執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痛苦地哼了一聲,醒了。

趙清源趕緊說道:“哎喲,我的老爺子!你可總算醒了,人家正要錢呢,卡里有錢沒,快交出來。”

老人剛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盯著趙清源看。

看到老人沒明白什麼意思,趙清源便從頭到尾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

老人聽後,說:“小夥子,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兜裡有銀行卡,你幫我拿過來好嗎?”

趙清源幫老人找出銀行卡,老人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抽出一張交給趙清源,說:“小夥子你再幫個忙,這卡里有一萬塊錢,我把密碼告訴你,你去幫我取出來,行不行?”

趙清源爽快地答應了。

中午,江曉蕾到醫院送飯。在服侍老人吃飯的時候,江曉蕾得知,老人孤苦伶仃,沒有什麼親人,昨晚睡到半夜,覺得胸口發悶,便想出來散散步,誰知,剛走了一小段路,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聽了老人的話,江曉蕾動了惻隱之心,便勸慰老人說:“大爺您放心養病,我們兩口子也不太忙,可以輪流過來照顧您。”

後來,趙清源兩口子又得知,這位老人姓蕭,名叫蕭環山,老家在東北,年輕時來到了南方,便一直沒有回過老家。蕭大爺年輕時結過一次婚,可後來妻子因病去世,蕭大爺沒有再續絃,孤身一人度過了半生。

老人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趙清源夫婦耐心地侍候了老人一個多月。後來,老人身體康復了。辦理完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老人突然停下腳步,對趙清源夫婦說:“小趙、小江,你倆跟我非親非故,我不能白白讓你倆侍候我這個糟老頭子一個多月,我得報答你們。”

趙清源一聽蕭大爺的話,懷裡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亂跳。他想,蕭大爺一定是要給自己些錢,不知能給多少呢?

“大爺,千萬別說這種客氣話,什麼報答不報答的,我們可不是衝著這個才照顧您的。”江曉蕾接口說,“咱們能認識,這就叫緣分,我們兩口子不缺錢花,您的錢留著養老用吧!”

趙清源見妻子這樣說了,儘管心裡不情願,但也只好順著妻子的話說:“是啊,蕭大爺,我們不缺錢,不需要您的報答。”

“誰說要給你們錢了?”蕭環山笑著說,“贈人千金不如教人一技,千金總有花光的時候,可是隻要有一技在手,便可以一生一世吃喝不愁。”

趙清源一聽老人不是要給自己錢,頓時大失所望。

不過,江曉蕾倒是來了精神,說:“那敢情好,我們家清源呀整天遊手好閒,我正巴不得讓他學門技術,好乾點正經事兒呢!”

蕭環山笑了:“我這門技術呀,說起來還只有遊手好閒的人才能學得會。”

趙清源被蕭環山的話給逗樂了:“什麼技術?”

蕭環山笑眯眯地說:“打麻將。”

“大爺您開什麼玩笑,現在我都管不了他了,天天打麻將,不把錢輸光都不肯回家,”江曉蕾急了,“他學啥都行,就是不能學打麻將。”

趙清源邊笑邊說:“大爺真是會開玩笑,打麻將還用得著學?一看就會的玩意兒。”

“我沒有開玩笑,”蕭環山很認真地說,“你打麻將總是輸,那是因為你不會打麻將,你要真正學會了,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趙清源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試探著問道:“莫非……莫非您老人家就是傳說中的麻仙?”

蕭環山笑而不答。

2. 學藝

趙清源開始拜師學藝了。

江曉蕾雖然反對,但架不住趙清源的軟磨硬泡,再加上聽蕭環山把打麻將說得神乎其神,心裡也有些好奇,於是索性由著這一老一少去胡鬧,不再管他們。

學藝之前,蕭環山首先告誡趙清源兩條戒律:第一條是不可恃技自傲,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越是身懷絕技,越是要低調,否則後患無窮;第二條是不可貪心過重,見好就收,貪念過重必定會引火燒身。

對於這兩條戒律,趙清源自然是滿口答應,蕭環山這才開始教他打麻將的技藝。

所謂打麻將的技藝,說一千道一萬,無非還是個作弊。但是,蕭環山教給趙清源的作弊手段卻遠不是偷牌換張、鑽桌子看牌等下三濫的招數。

一副麻將牌,除去花牌,總共一百三十六張。這一百三十六張牌的碼放過程中,可以演變出若干種變化來,但只要用心觀察和計算,便會從中發現一定的規律來,這就是所謂的“牌性”。打麻將的最高境界,就是計算“牌性”。

如果能掌握“牌性”,在碼牌、擲色子之時,只要稍作技術練習,便可以做到想要什麼牌,就來什麼牌。

當然,要算清這一百三十六張麻將牌的“牌性”的確是樁苦差事,幸好趙清源在這方面天生就有靈性,一學就會,一教就懂。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趙清源打麻將的技術也可以算得上是略有名堂了。

這一天,趙清源決定到附近的麻將館裡小試一下牛刀。跟趙清源同桌競技的三位麻友都是“大牯牛”,對作弊的技巧一點都不懂。趙清源心想,好歹自己跟著師父學了半年多,要贏這三頭“大牯牛”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真下了場子,情況遠沒有趙清源想的那麼簡單。跟師父學藝時,師父在洗牌、碼牌、擲色子等環節上動作做得很慢,並且一邊做一邊跟趙清源講解,所以趙清源才能做到心中有數,手到牌來。但現在真到了牌桌上,這三頭“大牯牛”洗牌時稀里嘩啦一陣亂推、亂搓,趙清源別說算“牌性”了,連眼睛都不夠用了,看都看不過來,哪兒還有心思去算計?

如此幾圈打下來,蕭環山傳授的麻將技術,趙清源愣是一招都沒用上,最後輸得急了眼,趙清源只好又用起了過去常用的下三濫招數。結果,趙清源作弊不成,被牌友發現,三個牌友當場將趙清源按倒在地,要不是新近認識的一個叫陳四的麻友,在旁邊全力勸阻,趙清源這次非頭破血流不可。

經過這場大敗之後,趙清源不由對蕭環山的“麻仙”身份產生了懷疑,便去找蕭環山,埋怨他教的麻將技術全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對此,蕭環山微微一笑,也不解釋,而是帶著趙清源又去了附近那家麻將館。

說來也湊巧,蕭環山領著趙清源一進麻將館,便又遇到了那三頭“大牯牛”。那三人見趙清源又來打麻將,便對他冷嘲熱諷。趙清源想要還嘴,卻被蕭環山搖手製止。

“三位朋友,我這個小徒弟不懂牌場上的規矩,前幾天來這裡丟人現眼了,”蕭環山笑眯眯地說,“今天我帶他來,一是向各位賠禮道歉,二是想跟各位再到麻將桌上切磋一下。”

趙清源不知道,這三個人原來並不是“大牯牛”,而是一夥兒的。打麻將之時,他們互相使眼色、打手勢,合起夥來作弊,專騙趙清源這樣的冤大頭。此時,這三人一聽蕭環山主動送上門來,要跟他們較量牌技,不由心頭暗喜,互相一使眼色,便樂呵呵地答應下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蕭環山一下場子,情形便與趙清源截然不同了。只見蕭環山氣定神閒,掐指默算,談笑之間有如神助,想要什麼牌,伸手便能摸來。一時間是連連坐莊,使得三位同桌愁眉苦臉,一個勁兒罵娘。

在一旁觀戰的趙清源,心裡那叫一個美。

一圈牌還沒有打完,三位同桌口袋裡的錢便被蕭環山贏了個精光。身上沒了錢,這三人只好連聲罵著“邪門”,無可奈何地搖頭認輸。

直到此時,趙清源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麻仙”的手段,從此心悅誠服,安心跟著蕭環山苦練麻將技藝。

話說趙清源跟著蕭環山學藝整整一年之後,這天,蕭環山突然告訴趙清源,他可以學成出山了,從今以後,不用再來找自己學習打麻將了。最後還特意告誡趙清源:“小趙,你只要牢記我曾經說過的那兩條戒律,便不會惹出什麼麻煩,還可保你吃喝不愁、一生平安。”

趙清源認真地點頭答應,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蕭環山的家。

自從學成出山之後,趙清源夫妻的生活漸漸寬裕起來。趙清源贏的錢越來越多,夫妻倆便賣掉了原先居住的小房子,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大房子。這時,江曉蕾便勸趙清源收手:“打麻將終究不是個正經事,趁咱們手裡還有些積蓄,不如拿出來開個飯店,只要咱好好幹,還愁賺不來大錢?”

但是此時,趙清源正享受著打麻將所帶來的快感,江曉蕾的話他哪裡能聽得進去?

3. 大莊

剛開始出來打麻將的時候,趙清源還謹記著蕭環山的囑咐,始終未觸犯那兩條戒律。但隨著時日漸久,趙清源的打麻將技術日漸成熟,他不免滋長出一些驕傲的情緒來。漸漸的,蕭環山囑咐的那兩條戒律便被趙清源拋在了腦後。此時的趙清源已經沒有了在小麻將館裡打牌的興致,一晚上大不了千八百塊的輸贏,實在提不起勁來。這一天,他聽麻友陳四說,附近有一家地下黑賭場,那裡面賭得很大,一把就是幾萬塊錢的輸贏。

趙清源聽了,頓時來了興趣,馬上纏著陳四替他牽線,他要去大賭場裡試試水。陳四答應了。

賭場的地點很神祕,只有在每天晚上才開放。參賭的人,首先要經過嚴格的身份檢查,其次要在晚上八點鐘之前,趕到百樂門大舞廳的後門會合,坐上一輛窗簾緊閉、沒有牌照的大巴車,並且還要戴上特製的眼罩,然後司機才會開車帶他們去賭場。

賭場裡的無間道

汽車彎彎曲曲一路顛簸,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了這所地下大賭場。

賭場裡的裝修非常簡陋,但是地方很大,大廳足有一千多平方米,還有大大小小的包間。

趙清源頭一次來到這裡時,還比較謹慎,打牌的時候故意有輸有贏,一晚上下來,只不過才贏了一萬多塊錢,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來過幾次之後,趙清源發現這裡雖然賭得極大,但並沒有什麼高手,想來都是些有錢沒處花的大款。趙清源想,遇到這種“菜鳥”,不狠狠地宰他們一把,簡直就是犯罪。於是,趙清源漸漸地開始放開手腳,大把大把地贏錢。最厲害的一個晚上,竟然贏了十多萬。

趙清源終於引起了大莊的注意。大莊也就是賭場裡的老闆,是個神祕人物,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就連賭場裡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

他年紀不大,看上去頂多也不過四十歲。他長得很清秀,文質彬彬,經常穿著一件很隨意的夾克衫,戴一副很普通的寬邊近視眼鏡,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中學教師一樣。

在賭場裡一個隱蔽的房間裡,大莊面對著監視屏,問身邊的人:“你們看清他的手法了嗎?”

站在大莊身旁一位穿了一身黑西服的人猶豫不決地說:“看……看不大出來,好像是這小子運氣特別好。”

大莊冷冷地說:“你相信一個人的賭運會一直這麼好嗎?”

黑西服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好像不太可能,不過……如果他是出老千,手上一定有動作,可是我們觀察了他好幾天,始終沒發現他手上有什麼特別的動作。”

“笨蛋,”大莊冷冷地說,“你要是觀察他的手,你一輩子也休想看出訣竅來。”

黑西服不解地問:“那……那訣竅在什麼地方呢,老闆?”

“在他腦子裡,”大莊緩緩地說,“出老千的最高境界就是算‘牌性’,他現在用的就是這一招,一百三十六張麻將牌,全都印在了他腦子裡。”

“媽的,這小子是什麼來路?竟然敢到咱們場子裡來搗亂,”黑西服說,“老闆,我找幾個兄弟,把他給做了,怎麼樣?”

“扯淡,敢開賭場就不能怕人家出老千,牌桌上的事情只能通過牌桌來解決,”大莊若有所思地說,“況且,這個人所使的這種招數,一般人根本不會用,除非……除非他跟傳說中的那個東北麻仙有什麼關連。”

4. 設局

這天,趙清源正摸著牌,忽然一個穿黑西服的人走過來跟他搭訕:“朋友,我看你手氣挺順,想不想玩點兒更大的?”

趙清源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們這裡還有更大的?”

黑西服說:“當然,我們這裡專門設有貴賓室,那裡邊玩兒可比這些大多了。”

“是嗎?”趙清源有點動心了,說,“玩不玩再說,先過去看看也行。”

黑西服彬彬有禮地說:“非常歡迎。”

貴賓室裡的裝修明顯要比外邊豪華氣派得多,牆上掛著潔白的阿富汗壁毯,屋頂懸掛著菲律賓水晶吊燈,歐式的落地窗緊閉著,遮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天鵝絨窗簾。

貴賓室的麻將桌前,坐著兩個肥頭大耳、一臉蠢相的胖子,加上這個帶他來的黑西服,一共是四個人,正好湊夠一桌。

趙清源並沒有急著坐下來,而是略懷戒心地問:“玩多大的?”

黑西服說:“五毛錢一張,行嗎?”趙清源知道,在賭場上,通常所說的一毛就是一萬。

趙清源滿不在乎地說:“好哇,這才夠刺激。”

“是啊,是啊,輸贏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夠刺激才行。”肥胖子傻笑說。

漂亮的服務小姐端著金燦燦的托盤,將各色籌碼均勻地分送到了四個人的面前。接下來,牌局開始了。

一開始,趙清源打得還算順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其他三個人手裡的籌碼越來越少,而趙清源面前的籌碼堆成了小山。趙清源在心裡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至少贏了一百多萬。

打到第四圈的時候,黑西服抬腕看了一下手錶,說:“已經三點了,咱們再打最後一圈,這樣吧,反正手裡還有這麼多籌碼沒輸完,索性全都輸給趙兄得了,咱們再加大一倍籌碼,怎麼樣?”

兩個胖子也全都答應,說:“反正輸贏也無所謂,越刺激越好。”

趙清源猶豫了一下,也答應了。趙清源之所以敢答應,那是因為幾圈打下來,他已經發現,同桌的這三個麻友雖然出手大方,但打起麻將來全是“菜鳥”。跟這種人打牌,賭注再大也不用怕。

可是,第四圈一開打,趙清源便發現自己上當了。

這三個人的牌路一下全變了,坐在他上家的黑西服突然開始憋他,趙清源出什麼牌,黑西服便喂他什麼牌,而坐在趙清源下家的胖子又拼命地用好張去喂另一個胖子。於是,牌局的形勢開始急轉直下,坐在趙清源對面的胖子開始把把和牌。

直到此時,趙清源才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這三個人是一夥兒的,這是聯合起來要整他。

趙清源把面前的麻將牌一推,說:“朋友,你們要是這樣,咱們可就沒法玩兒了。”

“你什麼意思?我們怎樣了?”黑西服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說,“打牌隨心意,我們想怎麼出牌就怎麼出,你管得著嗎?”

趙清源憤憤地說:“好,我管不著,我不玩兒了總行吧?”

“不行,必須打完這一圈才能起身,這是牌桌上的規矩。”坐在趙清源對面的胖子陰森森地說。

趙清源無奈,只好又坐了下來。

這一坐不要緊,趙清源對面的胖子竟然連坐二十多把莊,趙清源面前的籌碼輸了個乾乾淨淨。

趙清源鐵青著臉說:“按照牌桌上的規矩,籌碼輸光了,這下總可以不玩了吧!”

“好,可以,”黑西服微笑著指揮一個胖子,說,“把兌換籌碼的小姐喊來,讓這位趙兄掏錢。”

趙清源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一晚上,大約輸了一百多萬元。趙清源不由有些懊惱,暗罵自己糊塗,中了人家的暗算。

這時,服務小姐進來了,只聽她輕聲細語地對趙清源說:“先生,您輸掉的籌碼一共是一千兩百萬元。”

趙清源彷彿是聽到了一聲驚雷似的,嚇得一下就從椅子裡蹦了起來。“什麼,多少?”趙清源一臉驚駭地說,“不是五毛錢一張嗎?”

“是五毛呀,”服務小姐笑眯眯地說,“貴賓室裡的五毛跟外面大廳裡的五毛不一樣,外面一毛是一萬,貴賓室裡一毛是十萬。”

趙清源急了,開口就罵:“媽的,你們擺明了要玩兒我!”

黑西服陰沉著臉說:“嘴巴放乾淨點,誰玩兒你了,這是這裡的規矩,不信你找外面那些老顧客打聽打聽,他們全都知道。”

5. 圈套

天剛矇矇亮,江曉蕾便接到了趙清源的求救電話:“喂,媳婦快救救我。”

江曉蕾一頭霧水地問:“怎麼了清源,出什麼事了?”

“我賭錢輸了,現在被人扣押起來了,他們讓我打電話給你,” 趙清源在一間黑漆漆的小屋子裡,拿著手機,垂頭喪氣地說,“你去請蕭大爺來,只有他能救我。”

江曉蕾焦急地問:“你輸了多少錢,咱們給他們不就得了?”

趙清源結巴著說:“給不起,我……我輸了一千多萬。”

“天吶,”江曉蕾發出一聲驚叫,“你瘋啦!”

“不是的媳婦,他們……他們合起夥來騙我。”趙清源壓低了聲音說。

在一旁監視趙清源的黑西服突然惡聲說:“少廢話,誰騙你,再這麼說小心老子打掉你的狗牙。”

“是是是,不敢了,”趙清源忙說,“媳婦,你別問了,快去請蕭大爺吧,可千萬別報警,他們說你要是敢報警,就會殺了我。他們只是想跟蕭大爺賭一把,無論輸贏,都會放我走的。你請來蕭大爺後,去找陳四,他知道什麼時間,到哪裡坐車。”

放下趙清源的電話,江曉蕾不敢怠慢,直奔蕭環山的住處。

“蕭大爺,這一次你一定要救趙清源的命,否則……否則便沒人能救他了。”一見到蕭環山,江曉蕾便流出淚來。

蕭環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

接著,江曉蕾便把趙清源打電話說的事情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蕭環山聽完,擰緊了眉頭,半天不語。

江曉蕾哀求道:“蕭大爺,你可一定要救救清源呀!”

“我早告誡過他不可恃技自傲,不可貪心不足,可是顯然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所以才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蕭環山擰著眉頭說,“現在人家是來者不善,即便我出面,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您可千萬不能不管呀,當初,我就不同意他跟您學打麻將,可是你們兩個,一個執意要教,一個執意要學,現在學出了麻煩,您可不能不管。”

蕭環山搖著頭,嘆著氣說:“放心吧,你們兩口子救過我的命,這個事我一定會管。”

陳四很快便聯繫上了。但陳四有個要求,讓蕭環山帶他一塊兒去賭場,他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場難得一見的賭神大戰。

入夜的時候,陳四已經替蕭環山跟賭場接上了頭,按照賭場的指示,陳四帶著蕭環山來到百樂門大舞廳後門,有一輛黑色奔馳轎車早就在那裡恭候他們了。蕭環山與陳四上了車,戴上眼罩,便直奔地下賭場而去。

牌局依然設在貴賓室裡,不過牌桌上的人卻換了一半。那兩個胖子還在,不過黑西服的位置上卻換成了穿夾克衫的中年人。黑西服垂著手,小心翼翼地站在夾克衫的身後。

趙清源精神委靡、滿臉驚恐地縮在牆角,看到蕭環山進來,彷彿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眼裡流露出興奮的光芒。

“坐吧。”夾克衫文質彬彬地一伸手,示意蕭環山坐下。

蕭環山人還沒有入坐,先問規矩:“怎麼賭?”

夾克衫胸有成竹地說:“這裡你年紀最大,規矩由你定,怎麼樣?”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咱們就玩推倒和,不論大小牌,一把定輸贏,好嗎?”蕭環山知道宴無好宴,局無好局,如果能夠速戰速決那是最好,否則時間一長,難免會有閃失。

“爽快,麻仙果然不愧是麻仙,一把定輸贏,有氣魄,就這麼定了,”夾克衫不動聲色地說,“不過,規矩你定,賭注要由我來定,你要是贏了,你就可以帶著趙清源平安離開這裡;但你要是輸了,趙清源可以走,你卻得留下一雙手。”

蕭環山沉吟了一下,沉聲說:“好,我賭了。”

蕭環山坐下,開始緩慢地洗牌。蕭環山雖然老了,但是他的那雙手卻依然乾淨、穩定。

牌已經碼好,色子也已擲出。這一把,由蕭環山做莊。蕭環山抓牌的手,伸出去很緩慢,但非常堅定有力,彷彿他要去抓的不是麻將牌,而是敵人的咽喉。

十四張麻將牌抓完了,蕭環山卻遲遲不肯出牌。坐在蕭環山下家的胖子忍不住了,便催促說:“你還打不打?趕快出牌呀。”

蕭環山笑了,說:“我好像是抓了一把天和牌,不用再出了。”說著,蕭環山緩緩地將手中的麻將牌一齊推倒。只見蕭環山手裡這把牌分別是四五六筒、五六七條、七八九萬、三個紅中、一對二萬。

貴賓室裡發出一片嘖嘖驚歎聲,除了大莊,其他人不由全都看直了眼,就連趙清源也在心中驚歎:“麻仙不愧是麻仙,就憑這一手,恐怕自己一輩子都學不會。”

賭場裡的無間道

賭場的博弈

蕭環山緩緩地說:“不好意思,雖然是把小屁和,但終歸還是和牌了,人,我可就要帶走了。”

“慢著。”大莊一擺手說。

“怎麼?莫非你想反悔?”

“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值千金,說出口的話,我當然不會反悔,”大莊微笑著說,“可是,你看仔細了,這把牌,你可是詐和。”

“不可能……”蕭環山這句話還未說完,便張大了嘴巴,再也說不下去了。那是因為,他忽然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在他推倒的這副牌裡,明明有一張四筒、一張五筒、一張六筒,可是現在那張五筒竟然不翼而飛了,而是變成了一對四筒加一張六筒。

“按照牌桌上的規矩,詐和要賠三家,”大莊得意地笑著說,“所以,這把牌輸的不是我們,而是你!”

6. 真相

蕭環山的臉色頓時變成了一片死灰。“願賭服輸,我輸了,這雙手你可以隨時拿走,”蕭環山一臉戚色地說,“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我的那張五筒為什麼會變成四筒,不知可否相告?”

大莊得意地大笑道:“說穿了很簡單,那是因為在這副麻將牌上,我想把哪張牌變掉就隨時可以變掉。”大莊說著,手腕一翻,掌心裡露出一個煙盒般大小的遙控器來。

只見大莊輕輕一按遙控器,蕭環山面前的那兩張四筒的中心部位突然便多出一個圓圈來,於是四筒變成了五筒,大莊再一按遙控器,蕭環山面前那一對二萬牌上方突然多出了一槓,於是二萬變成了三萬。

趙清源撲過來說:“你……你耍賴,這把不算。”

“退下,”蕭環山陰沉著臉說,“既是賭博,又有幾個不耍賴的,我們不也是一樣嗎?人家技高一籌,蕭某人今天輸得心服口服。”蕭環山說著,將雙手緩緩地放到桌子上,說,“手在這裡,拿去吧!”

大莊的臉色變了,不再是得意的神情,而是變得有些怪異,既像是有些興奮,又像是有些痛苦,還有一些迷茫和無助。

“刀!”大莊從牙縫裡冷冷地擠出了一個字。

站在大莊身後的黑西服馬上從懷裡掏出一把又窄又鋒利的西瓜刀來,交給大莊。

趙清源閉上眼,流出淚來,禍是他惹出來的,現在他實在無顏去看這殘忍的一幕。

“等待這一天,我已等了三十八年,”大莊眼睛裡閃出深邃的痛苦之色,彷彿是在喃喃自語地說,“你終於也有了今天。”

“你是誰?”蕭環山詫異地問,“三十八年?你我之間難道曾經有什麼過節?”

“你當然不會認識我,”大莊發出了一串近乎瘋狂的笑聲,“因為我一出生,你便拋棄了我和我母親。這些年來,為了找到你,我遍訪天下賭場,練就了一身的賭藝,也闖出了一個賭王的名號,我練賭術、開賭場,目的就是為了找到你,替我死去的母親報仇。”

“你……你是麟兒?”蕭環山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你總算想起我來了。”

蕭環山一下站起來,眼裡湧出了兩行老淚:“你真的是我的麟兒?”

大莊狠狠地說:“我不是你的麟兒,從三十八年前你拋棄了我們母子那天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兒子。”

“你錯了,孩子,我根本就沒想過要拋棄你們母子倆,”蕭環山流著淚,搖著頭說,“是你母親……她不想再見我了,因為……因為我傷透了她的心。”

大莊愣了。

“她一直反對我打麻將,可是……可是我始終無法戒掉麻將癮,”蕭環山喃喃地說,“就在你出生的那天晚上,我還是沒肯在家陪陪你媽,而是跟著幾個牌友,爛賭了一夜,從那一天起,你母親便對我徹底絕望了,在你剛剛滿月的時候,她便抱著你不辭而別。直到那時,我才突然明白,在我的生命裡,最珍貴的根本不是什麼麻將,也不是什麼麻仙的名頭,而是你們母子。此後的三十八年裡,我走遍天涯海角,想找尋你們母子,可始終也沒能找到。你知道嗎?孩子,這三十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痛苦的回憶裡,除了你的母親,我這一生再也沒有碰過任何女人,那是因為我始終都深愛著你們。”

大莊喃喃地說:“我……我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蕭環山含著淚、笑著說,“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不過在我死之前,還能親眼看到你,即便死我也瞑目了。”

大莊握刀的手開始發抖。

“我能證明,這些年,蕭大爺真的是獨自生活,”趙清源急忙證明說,“他老人家身邊真的沒有別的女人,現在既然都解釋清楚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還要動刀動槍的呢?”

大莊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握刀的手抖動得更加厲害了。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把槍頂住了大莊的腦袋。

握槍的不是別人,居然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陳四。

“放下你的刀,賭王蕭麟,”陳四冷冷地說,“你的賭場現在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趙清源急忙說:“陳四,你開什麼玩笑?大家都是自己人,快放下槍。”

“誰有空跟你們開玩笑,我是一名臥底警察,為了找出狡猾的賭王蕭麟,我們可真是費了不少工夫,”陳四盯著大莊的眼睛說,“他隱藏得很深,我們幾次抓捕,都被他狡猾地溜掉了,所以我才會把趙清源推薦到這裡來。因為我知道,趙清源的賭技很高,並且在趙清源背後還有一位麻仙在撐腰,要對付這兩個人,必須得賭王親自出馬。”

陳四正說著,外面突然闖進一個賭場的馬仔:“老闆,不好了,外面全是警察……”馬仔說到這裡時,才看到了頂在大莊腦袋上的那把手槍,於是,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輛輛閃動著警燈的警車密密麻麻地停在了賭場周圍,一個個賭徒被警察押解著,垂頭喪氣地從賭場裡走了出來。

“孩子,是我害了你,我罪該萬死。”蕭環山被一名警察押著走向一輛警車的時候,突然扭回頭,衝蕭麟狂喊了一句。然後,他便像瘋了一樣,掙脫警察的手臂,一頭向警車撞去。

蕭環山倒在了地上,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爸爸……”蕭麟的嘴脣哆嗦了幾下,終於發出一聲嘶啞的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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