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是“四君子”之一,也是國畫非常重要的題材,國人愛蘭,不僅因其芬芳,更因其代表的隱逸給無數人在塵世騰出片刻的桃花源。最初的蘭花是生在深谷之中,長在人跡罕至之處,香的很低調。

古代中國處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環裡,輕則“苛政猛於虎”,重責“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總有一款適合你。

孔子說“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古代讀書人也十分識時務,深諳“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在亂世主動選擇與權錢劃清關係,響應“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政策,投身深山老林,過著清貧、自給自足的生活。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楚蘭依依》69*50cm 鵜聲中花片飛 楚蘭遺思獨依依丁酉年三月初春張暉制

歸隱自古就有,但是第一次大規模出現卻是在魏晉時期。司馬懿藉著曹芳出宮掃墓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完成了宮廷政變,由此對曹氏宗親不斷排擠與屠戮。曹魏舊臣嵇康、阮籍十分看不慣死馬家這種亂臣賊子的做法,開啟了“佛系歸隱”之路。

魏晉是內耗很厲害的時期,使得大批讀書人跟前朝舊臣都嚇得躲得遠遠地,唯恐自己被任命,我們語文課本里的《陳情表》就是李密藉著“侍孝”為由躲開司馬家的徵辟,可見當時政治生態的緊張。

不過此刻嵇康等人歸隱的符號是“山林”與“酒”,此時的蘭花由於培育技術限制,只能是被野外採集後拿回宮廷內由專人種植,裝點庭院。大才子曹植有詩“秋蘭被長阪,朱華冒綠池”。這個時候的蘭花是妥妥的皇家御用奢侈品,自然不會有歸隱的文化內涵。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春來騷意滿》60*50cm 春來騷意滿江干 轉蕙光風更泛蘭 睡起老禪閒一笑 明月香

士大夫培育蘭花,大抵是從唐代開始的。那位糾結到底是“僧推月下門”還是“僧敲月下門”的詩人賈島就是一個養蘭高手。他的《詠蘭》被《全唐詩收錄》,詩文如下:“蘭色結著光,氛紅掩眾芳。過門階露葉,尋澤徑連香。晚靜風吹亂,亭秋雨引長。靈均曾採擷,紉佩掛荷裳。” 同時期也有其他詩人的《詠蘭》被收錄全唐詩,蘭花開始擺脫皇家御用標籤,成功普及到士大夫圈層。

宋代是一個到處瀰漫著文藝氣息的朝代,皇家對花鳥的熱愛催生了花鳥畫的發展。尤其是南遷後,養蘭花不僅僅是是士大夫的愛好了,一些家境殷實的市民也開始養蘭。時人趙時庚寫了《金漳蘭譜》,是有史以來第一部關於蘭花的著作,介紹了32種蘭花及品種、灌溉、種植經驗,足見當時養蘭的普及性。

此時的蘭花已經是“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了。我們以前提及過,花鳥畫在唐代還是人物畫裡的陪襯,到了五代才獨立開來,宋代是花鳥畫的高峰期。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含情脈脈》72*50cm含情默默 丁酉五月季春日張暉制

我們以前在花鳥畫史裡講過,北宋時期宮廷花鳥是延續五代大師黃荃的風格,走的是很精細、工整的風格,而且多為珍禽,這個時期的繪畫更大比例在“求真”,通俗來說就是畫得像。

不過即便是在“院畫”佔主流的宋代,伴隨文人士大夫階層自我意識的覺醒,也出現了文人畫的端倪,代表人物就是米芾、蘇軾。宮廷畫家跟文人畫家在當時是涇渭分明的,宮廷畫家更多是為皇室服務,文人畫家則為抒情。

一個是華麗工整的院體風格,一個是簡約灑脫的文人風。也就是在宋代,梅蘭竹開始被士大夫接納,寫入畫中(菊花稍晚)。據傳蘇軾還曾經畫過蘭花,但是蘇軾的蘭花夾帶荊棘,以此來表達自己有君子之風,能夠容納小人。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無人亦自芳》54*50cm無人亦自芳 丁酉年陽春三月江南迴來有感而畫 張暉

宋代一直面對虎視眈眈的外敵入侵,南宋更是被蒙古推翻。蘭花正是此時被文人士大夫用來突出自己對故國的思念與氣節,精神上與元代採取不合作的態度。這個時候有個畫蘭的高手,名字叫鄭思肖。

這個鄭思肖是一個非常有氣節的人,南宋滅亡後,他坐臥不向北,自號“思南”。他的蘭花只有枝葉,沒有根土,謂之“露根蘭”。人們問他土哪裡去了,他回答土被外族人奪走了。他的蘭花寥寥幾筆,但是透出一股清絕的風致。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墨蘭圖》 鄭思肖縱:25.7釐米;橫:42.4釐米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藏

到了元代的異族統治加歧視南人,註定又是一個“隱士高發期”。擺脫了宋代的繁複而工細的畫風,元代的構圖呈現愈發簡單的趨勢。趙孟頫提倡“書畫同源”, 筆墨獨立成趣,追求“逸”的文人畫開始興起。墨梅、墨竹、墨蘭在元代幾乎成了書畫家的“入門級”繪畫,甚至連唱戲的人也會畫幾筆。

蘭花是最容易的,也是最難的。張暉老師說“畫蘭用筆要求非常高,因為撇蘭葉要求既要有形,還要有透視關係,還要有貫氣一筆下來,蘭葉還要有姿態。”

隨後的明清蘭花的種植技術更加先進,出現了鄭板橋這樣的蘭竹大家。鄭板橋是出了名的蘭痴,他愛蘭如命。有次賊半夜三更去他家裡偷盜,他作詩一首“細雨濛濛夜沉沉,樑上君子進我門。腹內詩書存千卷,床頭金銀無半文”,小偷自然聽出什麼意思。當賊起身逃走時,鄭板橋又加了句“不要損壞蘭花盆”。


國畫史上的蘭花趣談

《相思春天裡》 71*50cm相思春天裡 丁酉五月春日畫於含暉堂

蘭花的趣事我們現代人也沒有少貢獻,我們都知道荷蘭曾經有過“鬱金香泡沫”。我們前些年也貢獻過破千萬一株的“天價蘭花“,甚至一些展會的蘭花需要警衛護送,這顯然是人為設定的投機型市場,不過這也為後人關於蘭花的趣談增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蘭花以其高潔、典雅的形象,已經融入我們民族的價值觀,成為一種人格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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