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嶼是一個景區,也是一個社區。

2002年,因為工作的緣故,我得以頻繁接觸鼓浪嶼,這一接觸就是將近20年,這20年的時間,我拍下了鼓浪嶼近萬張圖像。

這近萬張圖像不是攝影作品,它們並不漂亮,更和唯美搭不上邊,只是一種記錄,記錄鼓浪嶼這二十年來的變化。

有一天翻看這些圖片,我突然心血來潮,想用“圖說鼓浪嶼”的方式,說說鼓浪嶼。

下面這些文字,論可讀性,比較枯燥,不瞭解鼓浪嶼的人讀起來,會不明所以,即使瞭解鼓浪嶼,有些片斷他們也不瞭解。

這大概不會是一篇有吸引力的文字,可是鼓浪嶼吸引了我。

1、拆除金帶廊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金帶廊建於上世紀90年代初,是當時未經規劃批准便開工建設的違規建築,後來建到一半時被叫停。此後,是拆還是續建上級部門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方案出臺,金帶廊這個半成品就這樣被保留了近20年。

2011年鼓浪嶼啟動第一撥“申遺整治”工程,拆除金帶廊成為整治工程的一部分於2011年3月29日開始動工。已經習慣了金帶廊存在的人們,突然對它戀戀不捨起來,當天,有不少人選擇到拆除現場拍下照片,作為記錄和紀念。

2、拆除鼓浪別墅碼頭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拆除鼓浪別墅碼頭也是因為“申遺”的需要,原因是它破壞了鼓浪石周邊的景緻。不同的是,鼓浪別墅碼頭是合法建築,因此,據說在拆除的問題上,曾經引來各利益相關方的激烈博奕,還引出了關於“鼓浪石”真偽的討論,甚至連一些道教、佛教人士都粉墨登場發表意見,很是熱鬧。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如圖片所示——拆了。

一切為了申遺,就這麼簡單,不管之前有多少的紛擾和爭執。

3、下面是一張鼓浪嶼黃家渡碼頭的板車工正在幹活的情景。在鼓浪嶼,所有貨物的運輸,全靠板車,因此在鼓浪嶼拉板車,絕對是高收入的職業,簡單一點說就是:在鼓浪嶼拉板車,要是月收入沒有一萬塊以上,你都不好意思。

圖說鼓浪嶼

當然,要幹這活,得有好體力,還得能申請得下板車牌照,在鼓浪嶼想要拿到板車牌照,比北京、上海的汽車搖號還要難。

4、下面這張圖片拍攝於2006年的鼓浪嶼觀海園一帶,一位兒子推著年老無法行走的母親出來透風呼吸新鮮空氣。這樣的情景在現如今的鼓浪嶼已經很難再看到,不是因為鼓浪嶼人的素質變差了,而是因為人太多,到處都是遊客,鼓浪嶼很難再找得到一處清靜的地方,當然,在鼓浪嶼,原住民越來越少也已經是一個不可逆的趨勢,外來人口的數量早就超過原住民。

圖說鼓浪嶼

5、“鄰里之間本無怨,多行善事小作惡。修得今生來世德,蔭庇子孫福滿堂。”這幾句話出現在鹿礁路許家園旁邊一根大理石門柱上,看得出來,應該是兩戶人家因為什麼事情產生了糾紛,其中的一方出於鄰里之間的和睦而寫的。連吵架都可以這麼優雅,鼓浪嶼人品德修養之高由此可見一斑,鼓浪嶼人這種品性還可以找到其它的印證,比如位於田尾路一幅用美工字書寫的提醒導遊注意噪音擾民的牌子,看得出寫得很用心,雖然談不上文采,但這遠比口出惡言的勸止要文明得多,高明得多,也顯見鼓浪嶼人的氣度和修養。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6、向左?向右?不管左右,你都能遇到家庭旅館,這就是鼓浪嶼,儼然已成“旅館島”。據不完全統計,到2013年,鼓浪嶼1.87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經有300多家家庭旅館了(有證的、無證的、小家店)。

圖說鼓浪嶼

以300家計就好,可以計算一下:1.87平方公里=1870000平方米,1870000/300=6233平方米,即每6233平方米,就有一家家庭旅館。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一個標準足球場的大小是:68米*105米=7140平方米,也就是說,鼓浪嶼不到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區域,就有一家家庭旅館,這樣的密度,肯定又是世界之最!因此,稱鼓浪嶼為“旅館島”,絕對名副其實,比“音樂島”“鋼琴島”“蜜月島”等稱謂,實至名歸多了。

7、自從啟動“申遺”工作以後,鼓浪嶼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是圍繞申遺展開,下面這張圖片就是最好的例證,“人人爭當申遺標兵”,很響亮,很中國特色的口號。

圖說鼓浪嶼

8、下圖,是我國著名油畫家蘇高禮先生正在漳州路48號林語堂先生曾經住過的立人齋(林語堂先生的妻子廖翠鳳孃家廖宅的一部分)做創作構思,蘇高禮先生站在立人齋大門前,他沉思的樣子,是在和林語堂先生對話,也是在向一代文學大師致敬。後來,蘇高禮先生創作了這幅《林語堂歸居》的作品,並被廈門中華兒女美術館收藏。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9、

圖說鼓浪嶼

你猜,草地上露出的鐵件是什麼玩意兒嗎?告訴你,是戶外音箱。這種戶外音箱在鼓浪嶼有很多,是當時建設“音樂島”的時候設立的,目的是要讓音樂瀰漫整座小島,但實行了一段時間以後,卻引來本地居地的排斥和投訴,原因是:噪音擾民。對於遊客來說,走進這座小島,能隨處聽到音樂聲,那絕對新奇,而且會有一種嚮往。可對於長住於此的居民來說,會起膩的,甚至會被折磨成神經衰弱,就是山珍海味,也不能天天吃啊。所以,音樂的播放後來就停止了,這些音箱自然也就棄用了。

10、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馬約翰先生是我國著名的體育家,曾被譽為“中國體育界的一面旗幟”。他是鼓浪嶼人,為了紀念他,廈門市政府最初在鼓浪嶼人民體育場大門外塑立了他的雕像,後來又進行了擴建,改成馬約翰廣場,再後來,又在廣場重新塑立了一尊站立的馬約翰雕像,並把人民體育場改名“馬約翰體育場”,同時又在不遠處的原荷蘭領事館設立了馬約翰紀念館。

這算是“馬約翰三遷”吧。

11、中國美術館鼓浪嶼分館?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這張通知函貼於筆架山上的鼓新路59號門前,說的是中國美術館鼓浪嶼分館拆遷安置的事。中國美術館在鼓浪嶼設立分館一事,於2009年開始推動,當時中國美術館館長範迪安專門到鼓浪嶼做了考察,並和廈門市政府敲定了在鼓浪嶼開辦中國美術館首家國內分館的協議,選址在原美國領事館(原美國領事館最早曾規劃建成“鼓浪嶼租界博物館”,這一點在2009年4月22日,廈門市文化局副局長許嚮明先生在接聽市長專線時有提及)。這張通知函貼出來,已經是2010年9月份的事了,也就是說,在過去的一年,中國美術館鼓浪嶼分館進入了實質性的推進階段,規劃、設計等等應該都形成方案了,要不然不會在這張通知函裡那麼具體地涉及到拆遷安置的商談抽籤。

這張通知函貼於筆架山上,離原美國領事館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是不是意味著中國美術館鼓浪嶼分館的規模不小呢?如果只是設立在原美國領事館,那似乎不必涉及到拆遷安置;既然涉及到拆遷安置,那應該意味著中國美術館鼓浪嶼分館在原美國領事館的基礎上有向外延伸,至於怎麼延伸,公開的信息上並沒有披露。

現在的情形是,這件事情不了了之,貼這張通知函的地方,如今成了一個私人會所。

12、英華書院創辦地——安海路6號

圖說鼓浪嶼

這張聲明函張貼的日期是2011年2月22日,是關於安海路6號的產權繼承聲明,聲明中這樣寫道:“本人A Leng Go(中文名:吳宏寧)系吳添丁、曾阿梅的兒子;本人Lourdes Teresita Go Barcarlos(中文名:吳羅莉)系吳國材(吳佛年)、Irene Chua Ignu的女兒,吳添丁、曾鳳娟的孫女。吳添丁、曾鳳娟、曾阿梅先後於1942年11月14日,1964年3月5日,1976年1月17日在菲律賓去世,遺留有位於廈門市思明區(鼓浪嶼)安海路6號房屋一幢。現我們二人已依法向廈門市鷺江公證處提出繼承上述房屋的公證申請……”

也就是說,安海路6號是吳添丁先生的房產,吳添丁先後娶有曾鳳娟、曾阿梅兩房太太,並分別育有吳國材(吳佛年)、吳宏寧兩個兒子。現在,吳宏寧和吳國材的女兒吳羅莉這兩位叔侄(伯侄?)共同向鷺江公證處提出了繼承此處房產的公證申請。

安海路6號,據何丙仲先生在《鼓浪嶼文史資料3》的文章《廈門第二中學校史》中介紹:1898年2月,基督教英國倫敦公會的山雅谷牧師(Rev.James Sadler)在鼓浪嶼荔枝宅附近(今安海路6號)創辦學校,旋與基督教英國長老會合辦,取名“英華學院”(Anglo——Chinese College),又名“中西學堂”。

也就是說,安海路6號是英華書院最初的創辦地。

圖說鼓浪嶼

修復後的安海路6號

圖說鼓浪嶼

修復前的安海路6號

就建築本身而言,安海路6號在鼓浪嶼1000多幢老別墅中實在排不上號,但就是這幢老別墅,卻被評定為鼓浪嶼“重點歷史風貌建築”,我想,曾經是享譽海內外的英華書院最初的創辦地,應該是最直接的原因。

現在,安海路6號的新主人已經按原樣重新修繕,並且出租做了商業用途。

13、幾張水費欠費通知單

(1)漳州路48號

漳州路48號是大名鼎鼎的林語堂先生妻子廖翠鳳的孃家——廖家別墅,當年林語堂和廖翠鳳就是在這裡結的婚,所以這裡(包括44號)也被稱為“林語堂新娘房”。

圖說鼓浪嶼

但這張水費欠費通知單上寫的住戶名是“林俊斌”,這是因為新中國成立以後,鼓浪嶼很多房子被以公房的形式低價出租給那些沒房子住的居民,廖家別墅同樣也是如此,“林俊斌”估計就是其中的承租人之一。當然,名義上房子的產權還是廖家的,只不過政府徵用而已。

但現在,廖家別墅的產權已經易人了,2012年底,這裡貼出了一張通知函,是新業主對承租人以“危房”的名義發出的搬遷通知,業主署名是“周少雄”。

圖說鼓浪嶼

周少雄何許人?乃知名服裝品牌集團七匹狼掌門人之一是也(之前有關林語堂新娘房被這一集團收入囊下的傳聞在這張“通知函”上得到了確切的證實),也就是說,廖家別墅已經變成周家別墅了。

既然已經是這裡的業主,周少雄先生為什麼還得找理由來讓承租人搬出呢?這涉及到上段所提及的鼓浪嶼公房制度,它是歷史遺留下來的鼓浪嶼老大難問題之一,很難解決。這張以“危房”名義發出的通知函,實際上並沒有產生效果,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依然住著好幾戶人家。

(2)鹿礁路26號

圖說鼓浪嶼

鹿礁路26號,就是原日本領事館。當年日本投降之後,據說因為廈門大學在戰爭中受到日本侵略者很大的破壞,所以政府就把日本在鼓浪嶼的房產劃撥給廈門大學,用作教職工宿舍。

這張水費欠費通知單上,其實欠費金額不多,2期(4個月)才8塊4毛錢的水費,顯示在裡面住的人應該沒幾個,或者經常沒人住——都已經破敗成危房了,相信不差錢的廈門大學沒幾個教職工願意在這裡居住,再說交通也不方便。至於不差錢的廈門大學為什麼不把這裡重新修繕——須知在鼓浪嶼,同樣屬於廈門大學的林文慶別墅(林文慶先生是廈門大學創校校長)已經修繕一新——那就不得而知了。

(3)筆山路7號

筆山路7號,是我國著名考古學家鄭德坤先生的家,據詹朝霞老師在《父作園丁,子成棟樑》一文中提及:這裡現在居住的是鄭德坤的侄兒,“三一堂”歌頌團顧問鄭毅訓。也就是說,這還是鄭家的房產,但在水費欠費通知單上,用戶名卻是“錢煒”,是換了住戶?還是房產和廖家別墅一樣易主了?不解。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還有令人不解的是,這兩張水費欠費通知單,前後相隔兩個月(通常廈門地區的水費收取以2個月為一個計費週期),6月份時違約金為89.66元,到了8月份變成208元,竟然多出118.34元,翻了一倍多,這簡直是天價違約金了,不解。

再有,6月份用水量為231噸,到了8月份為265噸,也就是說6-8月用水量為34噸;同時總水費從501元變成618.2元,即6-8月水費為117.2元。平均起來1噸水為3.45元,鼓浪嶼的水費比較高?還是把違約金也包括了?也不解。

當然,筆者並非水務專業人士,只是覺著有趣做簡單的推算而已,並非在為住戶“錢煒”叫屈,也不是在置疑廈門水務的收費。

14、狗不怕你,你怕狗嗎?

這兩句話至今還在,在鼓浪嶼田尾路17號的外牆上,和觀海園相鄰。如果田尾路17號只是一戶普通的住宅,倒也罷了,可這幢宅子,叫觀海別墅,是鼓浪嶼最有名的老別墅之一,其主人是著名愛國華僑,當年印尼“四大糖王”之一的黃奕住。

黃奕住先生一共在鼓浪嶼建造了160多幢老別墅,包括曾被用作鼓浪嶼賓館,入住過李光耀、尼克松等中外政要的中德記(黃家花園)。

圖說鼓浪嶼

圖說鼓浪嶼

這幢觀海別墅,當年汪精衛曾下榻過,並題寫李白的詩“問餘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渺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贈送給主人黃奕住。如今,黃奕住先生仙逝久矣,據說現在觀海別墅里居住的是他最小的兒子。

別墅還是當年的別墅,但人的氣質已不是當年的氣質,這一代不如一代的衰敗速度也太快了。

以上這些“圖說”,只是我拍的1萬多張鼓浪嶼圖像中的極小部分,如果說這些圖像是有意義的,那我會不謙虛地認為它的意義在於,為鼓浪嶼保存了一小撮由一個普通公民按他的興趣和不專業的角度拍攝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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