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最好的結局原來並不是相守——讀歸有光《項脊軒志》

歸有光 夜來香 陸游 唐琬 稷下風 2017-04-05

餘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餘問古事,或憑几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餘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餘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愛情最好的結局原來並不是相守——讀歸有光《項脊軒志》

若說這世間存在永恆的話,想必也唯有時間和記憶了吧。

只是,這兩者的永恆程度略有迥異。時間從來不懼滄海桑田的變遷,而記憶則時時穿梭在時光的隧道中,隧道愈來愈深邃,記憶也便愈來愈暗淡。但因有情存在,記憶總不至於消失至無。如若有人執拗說,那些過往的痛苦或者歡愉,早已像風一樣散去,也沒有人反駁。畢竟那段時光的所有權,旁人無從竊取。然而,風無痕,但風存在,往事亦是如此。

它雖專屬於過去,但眼前的景與物,總會裹挾著時光的流水,攜著往日的悲歡撲面而來,讓你情不自禁走進那扇緊緊關閉的記憶之門,或在傷口上撒鹽,或填滿未愈的舊傷口。

愛情最好的結局原來並不是相守——讀歸有光《項脊軒志》

陸游在七十五歲時又遊沈園,見景生情,猛得就想起四十年前與唐婉相遇的舊事。歸有光亦是站在亭亭如蓋的枇杷樹前,瞬間感覺妻子生前的音容笑貌排山倒海翻湧而來。

他在這篇《項脊軒志》中,寫家中一間小屋的興廢,如同閒話家長裡短、凡人瑣事,逝去的祖母、母親在筆下皆是質樸模樣,談及妻子時,筆觸也極為清淡。但因以真情為墨,即便沒有悲悽的字眼,沒有華麗的文采,卻是無聲勝有聲。恰如明代王錫爵所說:“無意於趕人,而歡愉慘惻之思,溢於言語之外。”

或許,愛情就像是在暗夜中悄然綻開的夜來香,雖不如白日裡盛放的花開得熾熱、激烈,但琥珀色的月華、溫潤的涼風、參差的鳥鳴都會沾惹夜來香的香味。歸有光與妻子便是這般,平淡而和諧。當他在書房翻閱書籍時,她便在一旁或問幾句書中古事,或寫幾筆清秀潔雅的詩詞。這樣的陪伴,不吵鬧,不沉悶,算不得無聊,更無謂打擾。只是兩人相坐一端,心有愉悅、歡喜,任憑時光靜靜遊走。

愛情最好的結局原來並不是相守——讀歸有光《項脊軒志》

夜來香會凋零,愛情也有完盡時。命運只賜予了他們六年的相伴時光,而後便是妻子香消玉殞,從此兩人天上人間相憶不相逢、相念不相見。“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在妻子逝去後,他不說悲傷,不言相思,卻獨獨寫了一棵樹在歲月中的變換。可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令人幾欲淚下。物存人亡,你去我在。樹在生長,我在思念,繁茂如傘的枝葉,便是刻在時光裡的追念,妻子的音容笑貌在心裡早已長成鬱鬱蔥蔥的風景,這比時光還要長久的緬懷,怎不讓人感嘆。

原來,愛情最好的結局並不是相守,再好的相守也逃不過死別,更何況這世間有太多的愛情都是天涯海角,遙遠得一生也無從觸碰。像歸有光這樣,把愛情放在心裡,不問世間滄桑,不計歲月流逝,想來最是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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