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我是個不詳之人,都不願意親近我,因為我剋死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於是我只能賴在驚池麵館裡,死活都不願離開。
趙師傅問我,你就打算在這裡呆一輩子?
我點頭,因為這裡有面吃。
不會餓。
麵館的主人是個白頭髮的年輕人,我見過一次,他長得很好看,好看到沒讀過書的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只覺得他是九天上下來的神仙,不敢褻瀆。
我覺得他是個好人,在這個十里八鄉都知道我不詳的時候,他都沒有趕走我,願意每餐給我一碗麵。
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他。
趙師傅笑我,他說你身無一物,你拿什麼報答?
我氣得哭了大半夜,卻找不出理由來反駁。
我確實什麼都沒有,就連最親的親人,都不願意理我。
我能拿什麼來報答他。
寂靜的夜,繁星點點,一彎皎潔明月逐漸當空。
我,我至少還能看個門吧,總比後院來福強多了,起碼我會喊人,它不會。
於是,從那天起,我就每天半夜偷偷的爬起來,守門。
來福可能覺得我搶了它的工作,一看到我出來就坐在門口守著我,兩眼放光,凶惡如狼,儘管我解釋了很多遍,我不是想搶它的活,只是想分擔一下它的重任而已,讓它不必太過焦慮,他就是不聽,非得瞪著我一直到天亮。
時間一長,我也就習慣了,有它陪著我大眼瞪小眼,時間還要過得快一點。
趙師傅說,老闆要回來了。
我問他是哪一天,我好準備準備。
他問我準備什麼?
我也不說,只是埋著頭把老闆的房間打掃了一遍,把被子全部晒一遍,床單被套全部洗一遍,就等著他回來可以安心入住了。
夜,好長啊,明明已經聽更夫打了三更很久了,就是沒見四更的到來。
我裹緊了被子,將來福也抱進懷裡,給它取暖。
這隻小白狼,在我懷裡滾了幾圈,就沒有節操的睡了過去。
我扯了扯它的耳朵,它都一動不動,反覆幾次,我只有作罷。
更深露重,今天的風,好像格外的冷,吹的人直起雞皮疙瘩,讓我想起了白天裡趙師傅說得一個故事。
故事裡的書生一心趕考,翻山越嶺走了好幾天都沒有看見人家,好不容易在一天夜裡遇到了一間茅屋,敲開門卻看見一個美貌女子。
女子問他何事。
他礙於禮法,介意男女授受不親,以袖遮面,倉皇而逃,又在山間露宿了一宿。
第二清晨醒來時,就找到了下山的路。
後來有人告訴他,那個山上有鬼,上去的人從來沒有下來過,他是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
我問趙師傅,那女子是鬼嗎?
趙師傅笑得高深莫測,卻沒有回答我。
真小氣。
我就得那女子就是鬼,但是又心疼那個書生太傻,所以才放了他。
“噠噠噠。”
寂靜的夜,空曠的院子,風一陣一陣的吹,我彷彿聽到有腳步聲。
起身打開門,看了半天,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是覺得風又冷了幾分。
來福不滿的從被子裡爬出來,衝著我汪了幾聲,又嚴肅的坐在門邊。
難道,是我聽錯了?
是我沒睡好吧,出現幻聽了,不然怎麼來福都沒聽到,只有我聽到了。
想通之後,我裹緊我的小被子,靠著來福默默的數星星。
數著數著,就看到整片天空都暗了下來,烏雲遮頂,就連月亮也被蓋住,沒有意思光亮。
“來福,你怕不怕。”
我看了一眼來福,他依舊是那副死樣,動也不動,鳥也不鳥我。
“噠噠噠。”
又來了,這次,我確定我沒有聽錯。
我起身顫顫巍巍的打開門看了一眼,四下皆空,沒有一人。
鬼,鬼嗎?
這麼冷的天氣,怎麼會有鬼。
我欲哭無淚的想,怎麼偏偏讓我遇上啊!
“你在此作甚?”空靈的聲音傳來,不帶一絲情感,也不帶一絲溫暖。
“老闆?”
我驚喜的轉過身,那個一頭白髮的俊俏男子,就站在我的身後,院子中央。
“你不是我夥計,”他冷冷的道。
我,我,雖然不是夥計,但是,我好歹也給他看了整整兩個月的門了啊!
我委屈著,抽噎著,不甘心的問到,
“那我要如何叫你。”
“叫我驚池。”
白髮男子嫣然一笑,忽如一夜春風來,吹開了萬千愁緒。
驚池。
這就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