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連著好萊塢

硅谷 蘇青 張愛玲 裝修 南方都市報 2017-05-17

硅谷來信

●郇舒葉

沒生在張愛玲的時代,也沒有她的才氣,但我和張愛玲一樣,都有個叫“蘇青”的閨蜜。張愛玲筆下的蘇青“本心是忠厚的,她願意有所依賴;只要有個千年不散的筵席,叫她像《紅樓夢》裡的孫媳婦那麼辛苦地在旁邊照應著,招呼人家吃菜,她也可以忙得興興頭頭。她的家族觀念很重,對母親,對弟妹,對伯父,她無不盡心幫助,出於她的責任範圍之外……她的戀愛,也是要求可信賴的人,而不是尋求刺激”。我的蘇青,也是這樣一個女子。

初識蘇青,是在10年前她辦的一次家宴上。那時她開了個人力資源公司,專給硅谷的高科技公司做高管獵頭。她有兩個合夥人:她的丈夫託尼,和前夫艾瑞克。這個組合令我對蘇青的好奇心陡起。

蘇青的家坐落在硅谷西邊的山上,她剛剛完成裝修。一進門,一個大玻璃框裡面掛著一件我小時候常見的中國南方的舊得發黑的蓑衣,玻璃框下是一個暗紅色的,油漆斑駁的西藏條櫃,和整個溫柔的象牙白色調的客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從客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望去,是綿延不絕的深綠色的落基山脈。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廳連在一起,櫃櫥覆蓋了整面牆壁,最顯眼的是鑲嵌在櫃櫥裡的看上去很複雜的咖啡機。玻璃樓梯直通地下的酒窖,裡面有數百支紅、白葡萄酒。客人都聚在酒窖裡,聽蘇青的老公託尼娓娓地介紹他的收藏,最後大夥起鬨似的捲了幾支紅酒上樓,女主人蘇青已經把餐桌擺好了。六個近兩尺寬的大盤子裡盛著沙拉,烤肉,烤菜,烤魚,水果,甜品,一溜排開,滿滿一大桌。蘇青解下圍裙,熱情地招呼大家。她臉上一點也沒有在廚房忙乎一天後的疲樣兒,看上去就像張愛玲的蘇青,瘦俏的身材,加州特有的膚色,當流海把那對很聚光的眼睛擋住時,蘇青一甩頭,露出了夾著一絲羞澀的笑臉,我對身邊的朋友說,蘇青看上去像個少女。她說,當然了,每天被兩個能說會道的男人捧著,幸福感還不嗖嗖的躥。

當晚的客人大多是已經被她俘獲的或者是她正盯著的獵物。因了蘇青,他們都在硅谷高科技公司得到了自己滿意的職位和工作,而蘇青得到了僱他們的公司所支付的費用和股票,聽說至少是獵物三分之一的年薪。

打那兒以後,我和蘇青隔三差五地約著喝茶,吃飯扯閒篇兒。2009年夏季,我們一家回國,蘇青一家去了歐洲。轉眼入了深秋,蘇青約我全家週末晚餐,地點在N apa酒鄉,三個月不見,她和託尼竟搬了家。那天下著雨,在一望無際的葡萄園深處,有一座孤零零的深棕色的房子,那就是蘇青的新家。吃的啥忘了,只記得酒的香醇。才在N apa住了不到兩個月,她和託尼就能用二十刀買到有六十刀品位的酒,碰巧了,愣能用三十刀砍來上百刀的美酒。猴兒精猴兒精的一對兒。

感恩節,我們一家又來到蘇青的家,這時他們已經搬到N apa市中心了。新家是座歷經百年的老房子,看上去顯然被歷代主人修繕過,很入時。只有一個衛生間,好像年代久遠,從馬桶到牆壁都是粉色的。蘇青說這曾經是電影《飄》的男主角克拉克蓋博的家。我們買下這座房子後,託尼就把這廁所供起來了,不讓用了。如今託尼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品酒,高爾夫球失去了興趣,天天坐在電腦前可勁兒敲,聲稱要寫劇本。

再一次相聚是在冬季,蘇青在太浩湖畔滑雪勝地的度假屋,幾大塊的烤肉和一大鍋菜湯,一簸籮麵包,紙盤加塑料刀叉,失去了以往待客的精緻和奢華,飯後在壁爐邊談話仍是託尼主導,不再海闊天空,全圍繞著託尼剛完成的劇本。一個叫詹妮的華人女子和埃瑞克就劇本里的一個細節激烈地爭論著。蘇青告訴我,詹妮是託尼的前妻。壁爐的火影在蘇青微笑的臉上,她看上去恬淡,超然。如果沒有我們這一家五口的加入,他們這四位將是一個多麼有趣的組合呀。蘇青的大度令我深深地佩服。

一年後,蘇青說她在好萊塢山上的家裡辦Party,慶祝她從加大洛杉磯分校電影製作班畢業,託尼從劇本班畢業,同時她倆的電影公司正式成立。那年在蓋博的粉色衛生間裡,我就料到有這麼一天。這就是蘇青,幹啥都講究個名正言順。

一晃兩年過去了,蘇青再也沒請我去她的party。我在社交網站上為她每一個信息點贊,偶爾她會敷衍我一下。前不久,硅谷風頭最勁的投資人馬克安德列斯在斯坦福商學院發表演講,有聽眾問他投資熱點,他環顧左右而言他:硅谷的高科技與好萊塢的內容創作相結合,會產生行業性的變革。我不由得又想起蘇青。

想啥來啥,回家的路上,我就接到了蘇青的電話,她興奮地告訴我,她獨立製作的電影《灰女士(G reyLady)》馬上要在好萊塢Landm ark電影院進行首映儀式,她請我去和她一起走紅地毯。我不由得尖叫起來。儘管我心裡知道蘇青一定能實現她的好萊塢夢,但真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入夢了。

《灰女士》由美國一線電視明星埃裡克·迪恩(E ricD ane)和娜塔莉·姿雅(N atalieZea)主演,是一部畫面唯美的驚悚片,目前在全美12個城市上映。蘇青說:“我和託尼賣了房子投資於我們的電影事業,這讓我倆實踐了製作一部電影的完整過程。託尼寫了好幾部獲獎劇本,我現在是有經驗有技巧有名聲的電影製作人了,我要開始製作託尼的劇本。”我暗想是不是名叫蘇青的女人都會為自己老公豁出一切:“那你接下來準備賣哪座房子呢?”蘇青撲哧一聲笑了:“憑著《灰女士》的上映,我就有信譽了,可以為下一部電影集資了。硅谷練就的拳腳在好萊塢同樣可以施展。電影領域很多賺錢的機會,大家覺得風險很高,是因為好萊塢有很多好看不好用的人,我和託尼都是做獵頭的,只需分分秒秒,就能把不靠譜兒的剔出去。其實電影行業的風險比我做的高科技領域的還小。在硅谷,十個公司中有一個上市或被併購就覺得很不錯了。在好萊塢,再差的電影,也有人給你買單。製片和創業是一樣的,最重要的是市場。我們首先把市場分析清楚,然後決定團隊和預算。高科技創業往往是先有產品,然後再拓展市場。而電影製作是先確定市場,再開始製作。我覺得現在的高科技已經發展到了一個高臺,下個增長點是人文內容創作,保不齊,可以捎帶著高科技更上一層樓。還記得我們一起在太浩湖度過的那個風雪交加夜嗎?“當然,那天我兒子裹著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熊皮,突然跳到客廳裡,把大夥嚇了一跳。”“把你嚇了一跳,我們託尼可從他這一跳中編出了一個科幻驚悚劇本,而且資金已到位,很快就要開拍了。”潑冷水向來不是我的路子,尤其是對蘇青這樣的才女,因為很可能最後溼身的是我。我開始幻想在下一部蘇青電影的首映式上,該穿啥樣兒的禮服。一不小心掛了蘇青的線。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