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光榮與夢想》,看美國怎麼偉大?

183《光榮與夢想》,看美國怎麼偉大?


這幾年,有位大爺口口聲聲要“讓美國重新偉大”,現在要大選了,又聰明地作了點微調:“讓美國保持偉大!”

但什麼是美國真正的偉大?

我心目中,最偉大的美國是1933年-1945年羅斯福當政的那12年。那時的美國,內有最嚴重的經濟危機,外有最嚴峻的戰爭威脅。羅斯福怎麼做呢?一是刀口向內改革經濟體系,二是愛心向外奉獻美國力量。最終,不僅將美國打造成全球最強大富裕文明的國度,同時也將世界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

美國記者威廉·曼徹斯特的紀實作品《光榮與夢想》生動地記錄了這個過程。

先看老羅怎麼整治美國經濟。我們知道,老羅用的是“新政”,這得從他當選的四年前說起。

1929年10月24日,瘋長了十年的紐約股市突然大跌12.8%,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由此開始,從美國迅速蔓延到除蘇聯以外的全世界。剛剛嚐到總統癮的胡佛同志,成為最苦逼的危機接盤俠。

老胡怎麼處理危機呢?他是個“小政府大社會”和“完全市場經濟”的信奉者,他認為,經濟出問題,政府能做的事相當有限,頂多給大家減減費降降稅,然後就讓經濟自我療傷慢慢癒合!這也是亞當·斯密以來主流經濟學家的主張,他們絕對信任市場那隻“看不見的手”魔力無邊,只要有足夠耐心,這隻無形之手總能起死回生重拾繁榮!(C國也有一批經濟大伽相信市場萬能,其中清華的張維迎教授號稱市場經濟“教皇”!)

183《光榮與夢想》,看美國怎麼偉大?

如果還不行,那就刀口向外打貿易戰!等一等,亞當·斯密同樣也主張自由貿易啊,怎麼能內外各一套呢?這就是人的本性了,給別人動手術比自己吃藥爽得多。於是,胡佛在1930年簽署了《斯姆特-霍利關稅法案》,將所有進口關稅提高到47%以上。結果也和今天類似,導致了26個主要貿易伙伴報復:加拿大對所有商品增加50%關稅,意大利和西班牙將美國汽車關稅提高至100%-150%,英國除自己的殖民地以外,其他國家的所有商品加稅10%-20%,法德兩國一邊提高關稅、一邊實施進口配額。從1929-1932年,全球關稅稅率平均上升10%。最後導致全球貿易量收縮2/3,全球經濟危機不但沒有緩解,而是雪上加霜。

美國引發的貿易戰,在重創全球的同時,自已更是傷痕累累:從1929年-1932年胡佛當政的四年內,生產總值從1040億美元下降至410億美元,股指從363點跌至40.56點,跌幅超過90%;進出口總額從97.8億美元下降至29.7億美元,跌幅超過70%。有5900家銀行和86000家企業倒閉,失業率高達25%!在1700萬失業大軍中,大部分是家中唯一經濟來源,將近3400萬城裡人(總人口的28%)沒有任何收入來源,27.3萬個家庭被趕出出租屋流浪街頭。另外,還有三分之一也即1100萬農村人在捱餓!

是美國突然窮了嗎?當然不是,工業社會的窮和農業社會的窮完全是兩碼事:農業社會的窮是真窮,東西絕對不夠吃不夠用,但工業社會的窮是假窮,財富到處都是,只是已經癱了死了,無法流入流轉到需要的人手裡。工業化半個世紀之久的美國就是這樣,有人將牛奶倒進河裡白白流掉,有人將羊肉丟進溝裡白白爛掉,有人將玉米扔進爐裡白白燒掉;同時,也有人餓得雙眼昏花、冷得渾身發抖!以前,我們認為這是農場主和資本家太無恥了,寧願浪費也不接濟窮人。其實,有點冤枉人家了,這就是個簡單的成本問題,如果農場主把一頭羊拉到城裡去賣,運費至少要1.1美元,但連1美元也賣不出!本來就已經虧了,誰還願意虧上加虧呢,扔掉算了!

我捏個乖乖,這好辦啊!農場主不願意把糧肉拉出來,沒飯吃的城裡窮人為什麼不跑到農場去要飯呢?不好意思,你這是C型窮人的思維,人家是U型窮人,他們原來不是窮人,很多還是小資白領。他們人窮志不窮、房倒架不倒,餓死也絕不主動伸手去要飯。有的白領失業幾個月了,也不肯對老婆孩子講真話,天天準時出門,西裝革履裝模作樣去上班,然後整天排隊去求職。等到老婆孩子知道了,也沒事,她們也相當配合一起裝。總之,就是揭不開鍋,也決不在鄰居面前現慫樣。其實,鄰居也在裝呢!這就是U型窮人!

工業化社會,不但窮人脾氣怪,財富脾氣更怪,明明財富就在那裡、一點沒少,但她一定要坐在錢的花轎上才肯嫁才肯動,只要錢的花轎散架了,財富就會躺在地上裝死。這個時候,就要政府這隻有形之手去撥動一下,才可能回覆一點生機。

可惜,胡佛大人不是一般人,他有堅定的信念:政府不能亂動,否則會干擾經濟的正常運行。美國大部分精英也這麼想,這完全符合清教徒的傳統:每人都要為自己負責,只要自己努力,生活總會好起來的!比如,當時美國製造商協會主席埃傑頓理直氣壯地說:“我已經支付了工資,難道還要考慮工人別的需求嗎?我只以效率為準!就個人而言,我上教堂就已經盡了社會福利責任。”意思就是,如果有人過不下去,找教會和慈善機構吧!

這就是西方,特別是被清教徒支配的美國社會具有的奇葩個性:自由至上!市場萬能!競爭萬歲!

但是,他們忘了,教會和慈善只能應對正常情況下的少量貧困問題,對於大危機引發的大面積貧困,絕對無法招架。1932年,慈善機構救濟金隨著捐款的銳減,比平時的救濟能力還不如,只能救濟6%的窮人,剩下的3000萬人怎麼辦?

別說一般平民,即使最受尊敬的退役軍人,也餓得要搞事了。1932年5月,在華盛頓賓汐法尼亞大道邊,25000名一戰退役老兵帶著妻兒老小從全國各地集聚在這裡,向老胡討要他們應得的500美元補助金。按規定,這筆補助金要到1945年才能發完。但現在不是揭不開鍋嘛,老兵不管了,就一句話:拿來!拿來!老胡煩死了,把耳朵一捂,把白宮一關,躲在一邊看熱鬧。但躲是躲不掉的,只好命令警察驅趕;警察搞不動,再命令陸軍出動。

你絕對想不到,領軍鎮壓這些退役軍人的竟然是二戰期間赫赫威名的三位大將——麥克阿瑟、艾森豪威爾和巴頓。1932年,麥克阿瑟是當時美軍唯一的四星上將、時任陸軍參謀長,艾森豪威爾是老麥的少校副官,巴頓是騎兵團少校團長。麥帥威風凜凜坐在陸軍唯一一部轎車上親自指揮,巴頓帶著騎兵團先掃蕩一遍,然後小艾帶著步兵用催淚彈奮勇掃射。可憐腹中空空、衣不蔽體的老兵和家屬只有抱頭鼠竄!

整個清場過程完成得非常利索,不但得到了老胡的高度讚揚,而且所有大媒也頌歌一片:《紐約時報》說,這些老兵是入侵者,因為他們不服從,導致政府採取武力;《波士頓先驅報》說,人民已經受夠了被無賴搶劫;《紐約先驅論壇報》說,這些老兵落到今天的境地,不值得一絲一毫的同情;《財富》雜誌說,麥克阿瑟巧妙地完成了一項艱鉅的任務,贏得了國家的感激!

這時,有個紐約州州長,大名叫富蘭克林·羅斯福,見此情狀拍案而起(他是癱子起不來),決心出來競選總統,他的理念是“讓美國重新偉大!”嘿嘿,和當今大爺的理念一模一樣。不過,他真做到了!

183《光榮與夢想》,看美國怎麼偉大?

在3月4日的就職演說中,老羅有兩句話很有感召力:一句是“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是恐懼本身!”,臺下掌聲雷動;另一句是“我要求國會授予我緊急行動的一切權力!”臺下有人大叫,沒關係老羅,你就是把國會山燒了,我們也熱烈歡迎!

藉著這種一心求變的民意,老羅上臺100天之內,一口氣推動國會頒佈了一系列新法令,最主要是4部法:《緊急銀行法》、《全國工業復興法》、《農業調整法》和《社會保障法》,全面整頓金融業和工農業,初步建立了社會救濟保障體系。同時,首次以政府投資的方式大搞基礎設施建設,僱用了300多萬失業工人修公路、水庫、電站、公園、廣場等。第二年,又通過了《互惠貿易協定法案》,該法授予老羅有減讓50%以內的關稅和讓外國商品免稅進入美國市場的權利。老羅成了立國以來權力最大的總統,U國政府從此擺脫小媳婦的角色,腰板比武松還硬!

這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很快穩定了爛到底的經濟。這就是讓羅斯福名垂青史的“新政”,有人概括為3R:救濟(Relief)、復興(Recovery)和改革(Reform)。

老羅新政,勇氣可嘉,刀口向內,刮骨療傷。這當然會得罪主流精英,甚至連不少底層屌絲也叫罵不斷。精英罵他是法西斯、共某黨,屌絲罵他是流氓無賴。

我們有個“自由人的自由聯盟”精英分子羅胖同志,舉了個新政期間的例子:有兩個猶太兄弟,把自己養的雞拿到市場去賣,但因為價格賣得太低,違反了《農業調整法》對價格的規定,結果不僅雞被沒收,人也被關進了拘留室。羅胖嘲笑道,你看看,這就是所謂的新政,完全瞎胡鬧嘛,完全與自由市場背道而馳!

這就叫站著說話不腰痛。羅胖曾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面對不合心意的人和事,他能在雞蛋裡挑骨頭!

下面再來看看老羅怎麼應對國際危局。

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危機,主要工業體採取了三種不同方式應對:一是老羅的新政改革,碰巧的是,1936年英國經濟大伽凱恩斯出版了《就業、貨幣和利息通論》,後人一看,我捏個乖乖,這兩人真是不謀而合啊,這就是凱恩斯主義;二是德日兩國的法西斯主義;三是蘇聯的共產主義。從短期效果看,最成功是蘇聯,僅用10年就將一個落後的農業國建成了發達的工業國。其次是德國,僅用6年,就把一戰留下的爛攤子和全球性經濟危機摔到身後,又成為歐洲第一強國!但論生命力,當然是老羅的新政和凱恩斯主義,一直到現在大家還在一邊罵一邊用呢!

很快,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1939年德軍橫掃波蘭,二戰正式開打了!日德這麼搞,既有轉嫁經濟危機的衝動,更有爭搶殖民地的野心。

此時的美國還沒完全走出經濟危機泥潭,面對戰火紛飛的歐亞大陸,遠隔兩大洋的美國上上下下迷戀的仍是國父華盛頓的“孤立主義”,他們甚至後悔參與了一戰。所以一戰後,美國連前總統威爾遜主張的國際聯盟也不參加,而且接著大裁軍,直到1939年底,美國武裝部隊人員總數僅為33.5萬人,武器裝備仍是一戰時期的破爛貨。論綜合國力,美國已經穩居世界第一40年,但若論軍力,頂多排在13位,連波蘭、智利都不如。美國人認為,他們與是非多的歐亞遠隔重洋,北邊是小兄弟、南邊是小賴子、東西兩邊全是水魚,安全得很,沒必要養這麼多軍隊,更沒必要管人家的爛事,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多爽!

這正中日德的下懷。日本人很乖巧,他只搞中國,大不了再搞下蘇聯,美國默認,這個可以有,我還和你做生意,要油加油、要鋼給鋼;希特勒更雞賊,只封鎖英國,絕不碰美國,只要是美國的商船,德國潛艇繞著走。希特勒的海軍司令一看不對頭,你傻啊,美國佬名義上給英國運糧油,船倉裡滿滿都是武器呢!希特勒說,忍忍吧,等我把蘇聯搞定了再說!

此時的羅斯福已經看到了世界的危局,美國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兩大洋再寬也擋不住戰艦的衝擊。但如果宣佈美國參戰,國會絕對不通過,民眾很可能會暴動!這絕非危言聳聽,當時的民意測驗表明,70%的年輕人拒絕入伍,如果參戰,他們要到白宮抗議!

但老羅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懂調控經濟,也懂調控國人。各位,這樣好不好?我們絕不參戰,但總可以將那些破爛裝備修補修補,作個價租給歐洲人去折騰,戰後如果裝備好好的還回來就是,要是壞了,讓他們照價賠!被錢迷了心竅的牛仔一聽,這個法子好啊,高!1941年3月11日,《租借法案》終於在國會勉強過關。有了這個法寶,老羅放開手腳給英法中蘇等主要盟國租借了大量的糧食、彈藥、槍炮、軍艦、坦克和飛機。一戰留下的那點貨哪裡夠用,因經濟危機困死的生產力正好藉機大釋放,美國人熱火朝天地猛幹,再也找不到失業的人了,經濟象火山般往上竄!

到二戰結束時,美國共租借了501億美元(相當於今天6670億美元)的物資支持盟國。其中,英國撈得最多共301億,蘇聯113億、法國32億,中國也分了16億各類物資。戰後還了嗎?沒還,美國人高興得忘了,但他們順便佔據了盟國眾多的軍事基地。

更重要的是,老羅通過租借法暗渡陳倉,私底下加速發展和擴充美軍裝備和人員,為美國參戰做好了充分的物質準備。到二戰結束時,美軍胖得那叫嚇死人:軍隊人數1200萬,其中海軍300萬,陸航(後來的空軍)287萬,陸軍600多萬;武器裝備更不得了,坦克8萬輛、飛機20萬架、航母100艘!

老羅終於讓美國重新偉大了起來!

不難看出,老羅讓美國偉大用了兩手:一是面對內部危機,願意也敢於刀口向內改造自己;二是面對外部危機,願意也敢於奉獻自己改造世界。

反觀當今大爺,他願嗎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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