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頫&管道昇 | 剩男剩女的自我修養


阿姨:“小夥兒36還沒娶到老婆啊!姑娘28了還不找啊?哎呀都別挑了!”

點點:“阿姨,您不知道中國書畫史上的著名伉儷趙孟頫和他的夫人管道昇吧!他們就是在36歲、28歲才喜結連理的,這是800多年前的發生的事兒,咱們不能越活越保守了。”

管道昇28還未嫁,就是為了等趙孟頫,

趙孟頫36還單身,就是為了娶管道昇。

女方28,男方36

話說這位管小姐天資聰穎,相貌過人,從小就有著“才女”的美名。古代女生16歲就可以取字納吉,而她直到28歲都沒有出閣。這個年齡放在現在社會可能都有些尷尬,更別說是在她那個時代了。

好在上天也算是眷顧,在她生命的第28個年頭,終於讓她遇到了趙孟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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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自寫小像》細節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趙孟頫才華橫溢,是中國藝術史上難得的書畫全才。元代著名書法家鮮于樞曾評價他的書法“篆隸正行顛草,俱為當代第一”。元朝書畫鑑定部主任柯九思也說過“國朝名畫誰第一,只數吳興趙翰林”。這些足以表明趙孟頫的在書畫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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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浴馬圖》卷,局部,元,28.5×154釐米,北京故宮藏


不過,這位頂著前朝國姓的趙孟頫,雖然出身皇家貴胄,但實際上是一個並不高貴的貴族。在遇到管道昇之前,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就算是正常人家的男子在這個年齡也該有個老婆,幾個孩子了吧,而他呢,太窮了,窮到負擔不起娶妻的彩禮……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宋太祖十一世孫其實沒啥可以揮霍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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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浴馬圖》卷,局部,元,28.5×154釐米,北京故宮藏

33歲時,趙孟頫才迎來了人生轉機——在朋友的引薦下見到了元世祖。元世祖第一眼見到趙孟頫便被他“神采秀異、珠明玉潤”的容貌所吸引,更讚歎其為人間仙子(“神仙中人”)。隨後,趙孟頫仕途一路高走,拜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官至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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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人騎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仕途好像是順起來了,但老趙內心呢,那可是倍受盡煎熬。你想啊,一個前朝皇孫在新朝做了官,他那些親友們不得可勁兒罵他呀。沒想到你是這麼個貪財虛榮之人啊,你忘了自己是宋朝皇室的子孫了嗎?那位畫竹子畫得很好的遺民畫家鄭思肖,一氣之下與他斷絕交往。同事們呢,蒙古貴族憑藉血緣關係建立起封閉的利益集團,對漢族人進行有意無意的排擠。

老趙作為前朝貴族在元朝爬得越高,越被同事瞧不起,越被朋友們唾棄。

誒,真是鬱悶。

最好的結合是靈魂相契


幸好,他等來了管道昇。

這世上最棒的婚姻,莫過於兩個人生活中互相扶持,精神上互相慰藉。有一回,兩面受擠的趙孟頫終於寫下了《漁父詞》二首,流露出退隱江湖的念頭。管道昇看到了立即作詩附和,就算是當上了王侯又如何,終究要被這些世俗名利所累,不如我們駕一葉扁舟 ,歸隱山林,自由自在,過著神仙般的日子。

在趙孟頫的影響下,管道昇逐漸培養出對書畫的興趣。你畫一張《春江垂釣圖》,我來補一個墨竹;你畫個梅花,我就來提首詩,“道升素愛筆墨,每見餘尺幅小卷,專意仿摹,落筆秀媚,超逸絕塵、此卷雖是小景,深得暗香疏影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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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昇,《墨竹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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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昇,《墨竹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嘖嘖,這花式誇妻,喂得眾人一嘴狗糧。

兩人情深意切,互相切磋技藝,無意中又造成了書畫史上代筆的問題。其中就有一件《秋深帖》,是掛在管道昇名下的,實則為趙大人的作品。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七大姑八大姨來家裡做客,作為家庭主婦的管道昇異常忙亂,既要安排做菜、燒飯,陪客人八卦聊天,還要照看熊孩子們……客人酒足飯飽後,一走了之,管道昇還得打掃戰場,收拾戰局。雖然這些髒活累活大約是不需要她親自動手的,但這掌管全局,八面玲瓏的活可一點兒不比干活的人輕鬆呀。

這一天下來,管道昇不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已經到了極限。但是,還有一封嬸嬸的來信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再不回覆怕是要怪罪下來。她正打算咬著牙把最後這項任務完成,這時候,丈夫推門進來,憨憨一笑,援筆濡墨,用妻子的口吻寫了封回信,洋洋灑灑寫下150餘字,亭勻舒朗,遒美圓潤。大概是寫得太投入,末了署名之時,趙孟頫習慣性地簽了自己的名字“孟頫”二字,然後又用“道升”覆蓋住自己的籤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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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秋深帖》,故宮博物院藏


兩人同賞翰墨、探討畫理,不時一同創作,互為代筆。一位成為了元代文人畫開山祖師,一位成為元代最具代表性的閨閣畫家。

神仙眷侶也有婚姻危機

有人要說了,哎呀,你這故事太雞湯了!這世界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啊。

誒,這話說得很有道理。那一年,老趙快五十了,不甘寂寞的他看上了年輕貌美的歌姬崔雲英,想要納她為妾。

老趙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後,有點羞有點躁,不敢當面和老婆大人說,於是寫了封信:老婆啊,陶淵明有桃葉桃根,蘇軾有朝雲暮雲。你已經年過四十了,我多娶幾個妾室,你應該也可以理解吧。你永遠都是我的大老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管道昇看到信件後,沒有玻璃心,沒有撕逼,平心靜氣的提筆寫下一首《我儂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收到妻子回信後,趙孟頫仰天大笑,心領神會,再也沒有提過納妾的事情。

這首《我儂詞》在進入二十世紀後,依然受到眾人的追捧,音樂家們將它改編成歌曲,用來表達夫妻之間感情的深厚和堅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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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秋郊飲馬圖》,局部,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自你走後,想你 想你 想你


延祐四年(1317年)趙孟頫被封為一品官,管道昇也被封贈為“魏國夫人”。第二年,管道昇身患疾病,趙孟頫辭去官職。就像當初管道昇提議的那樣,趙孟頫買了一葉小舟,二人準備去南方療養,正是在歸途中,管道昇病逝。這給趙孟頫巨大的打擊,“孟頫自老妻亡故,傷悼痛切,如在醉夢……蓋是終身得老妻之助整三十年,一旦哭之,豈特失左右手而已也耶!哀痛之至,如何可言”。

這一年,趙孟頫66歲,管道昇58歲。

趙孟頫一生寫過多篇《洛神賦》,最後一篇寫於管夫人去世後。管夫人五月十日去世,八月五日,趙孟頫寫下了一篇絕美的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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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行書洛神賦卷》局部,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洛神賦》為曹植名篇,描寫人神相遇、相戀,終因人神殊道而不能結合,含痛離別的故事。“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趙孟頫在寫這句話時,內心一定不是虛幻的洛神,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管夫人。

1322年六月,趙孟頫逝於吳興。

剩女管道昇是幸運的,她的父母足夠開明,沒有把她當作“垃圾”一樣草草“處理”掉。

剩男趙孟頫是幸運的,他等到了與他相濡以沫,志趣相同的靈魂伴侶。

李宗盛唱道,“我從來不想獨身,卻有預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靈魂”。大概每一個“剩下”的人都在堅持嫁給愛情,而不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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