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

文 / 往事隨風

老家的房子要扒掉的時候，我看到屋簷下的一排木盒子，那是當年的鴿子窩。我家鴿子最多的時候，有六七十隻。

伯父家的弟弟從他舅舅家帶回一對純白的鴿子，那對鴿子的毛雪白柔軟，眼睛雖小，但滴溜溜亂轉，好像懂人情世故。因為它們尚小，我們拿在手中，它們也不知飛翔。撒了麥子在地上，它們會急忙從手中掙脫，急著啄食。我們在紙盒子裡鋪一點麥秸給它們做窩。後來它們羽翼漸豐，便飛到屋頂棲息。父親在屋簷下訂一個木箱，這就成了它們的家。這對鴿子和我們很熟悉，人在井邊，它們也大大方方地過去喝水。後來他倆繁衍生息，成了六口之家。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一隻灰綠色的鴿子，個頭比它們大，在鴿子窩裡飛來飛去。再後來，灰綠色的鴿子就一隻一隻在木箱裡誕生。父親另外又訂了幾個箱子，分列在大門兩側的屋簷下。

我家屋後有一棵很大的桑樹，桑葚成熟的時候，鴿子在我家的屋脊上像聒噪的婦女，整日“咕咕咕’’。而那些成熟的或是被它們叨掉的黑紅色桑葚，掉在我家院子裡，引得綠頭蒼蠅嗡嗡亂飛。一直到現在，任別人說桑葚多麼有營養多麼好吃，我對這種食物始終抱有敵意。

有一隻鴿子可能被氣槍打傷了腿，血從木箱上滴落到地上。天黑之後，母親站在高凳上，拿手電筒一照，在鴿子的“咕咕”聲中，抓住那隻受傷的鴿子。她撕下一塊布，倒了搗碎的藥粉，給鴿子包紮。一天多的時間，它就從窩裡飛出來了。

父親生病之後，醫生說鴿子肉大補。每到天黑，母親便站在高凳上，隨便摸來一隻。用剪刀剪去它的翅膀，然後關在籠子裡。第二天，母親把鴿子放在身後，用雙手緊緊勒住它的脖子，她臉上的表情也極為痛苦，嘴裡不斷地說著“害性命，害性命”。然後把鴿子放在熱鍋裡，拔去鴿毛，扔掉內臟，塞進藥包，在煤火上燉上幾個小時。父親端著飯碗的時候，總是不住地嘆氣，強撐著，艱難地嚥下每一口。

鴿子迅速減少，尤其是灰綠色的鴿子，一夜之間全都飛跑了。僅剩兩隻白色鴿子的時候，父親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吃了。而那兩隻鴿子，晚上不知在何處棲息，白天總在我家的屋脊上，靜悄悄的，看上去，彷彿是兩隻白色的雕塑。

後來，老家的房子閒置了，它們也不知去向。

ㅡ END ㅡ

作者簡介：往事隨風。明白生活不易，歲月飛馳，希望用文字留住時光，保存一份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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