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了,國家司法考試!

永別了,國家司法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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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秋天,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晚一些。

2002年發車的國家司法考試,轉眼開到了終點。

司法考試,被譽為中國第一考。法律職業共同體:法官、檢察官、律師、公證員必須通過的考試。參加考試的門檻很高,必須本科畢業拿到學士學位。有人曾經想憑藉中央黨校發的文憑參加考試,被拒考。

體制內都認可的文憑,這家考試不認?

司法考試的威名從此遠播。

每年低得驚人的通過率,在各類考試中獨樹一幟。2002年首考,通過率只有7.74%。而實際通過率只有更低,因為司法考試分為A證、B證、C證,C類適用於放寬地區。去除C證因素,通過率可以想見。律師行業,可能千山鳥飛絕,萬里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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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考試題出名的變態,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也是人神共憤的事情。每道案例題甚至選擇題都彷佛集人生不幸之大成。雨果寫過《悲慘世界》,司考題裡的世界,絕對比他要悲慘。

比如:甲故意傷害乙並致其重傷,乙被送到醫院救治保住性命。可是當晚,醫院發生火災,乙慘被燒死;

又比如:甲殺乙,在山崖邊砍了7刀,乙重傷昏迷。甲以為乙已經死了,遂離去。乙甦醒後,剛邁了兩步就踩空跌下山崖摔死;

乙要殺人故意瞄準甲頭部開槍,由於槍法差,沒打中要害。但甲系血友病患者,最後流血不止而死。

在無眠的深夜,在昏昏欲睡的教室,在刷牙的間隙,你或許都要強迫自己沉浸在這悲慘世界裡,直到形成條件反射如下:

“情節加重犯,罪名多又亂,讀過此口訣,記憶不困難:

幼女跟兒童,索賄與累犯;

內外勾結犯國安,利用武警搞叛亂;

四個未成年,教唆毒與黃,引誘聚眾搞淫亂;

四個國家幹,失職造成破產,掌握機密逃竄,非法拘禁和誣陷;

三個司法員,偽證毀證妨作證,串供引起人命案,非法搜查進房間;

拘禁毆打又侮辱,利用賣淫促三產,假幣制造運與賣,保護區裡樹亂砍……”

忽然間,覺得自己比考題裡的甲和乙都還要悲慘。

3

要通過司法考試,你得很長時間以內,忘記生命中其它的存在,唯有拼命做題、看書。有人為此奮鬥了十年以上。可以說,每個法律人,都和司法考試有個不得不說的故事。

它的重要性,不亞於高考。它對已經吃上法律飯的人而言,勝於高考。

由於它的存在,好些高考志願填報,改了。

理由很簡單:尼瑪憑什麼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還要面臨第二次高考?!

考一年,考兩年甚至考三年,都還能接受。考五年、六年以上,你會瘋。

英語有個諺語: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參加司法考試五年以後,你會變成個dull boy。

如果你在司法機關比如法院或者檢察院混,更慘。每年考試,總會有無數地人給你鼓勁。每次放榜,你也會收到無數的安慰。

可面對這成千上萬次暴擊,你還必須顯得非常淡定,因為你心裡明白,如果不過這該死的考試,這輩子就是個書記員。

有放棄的,有轉崗的,有調離的。

然而,門外仍然千軍萬馬,嘶吼著要過獨木橋。

他們或許是學工的,學農的,學醫的,學文的。曾經在深夜流淚吃盒飯;曾經偷溜到陽臺只為打個盹;曾經,被公司以行業不景氣為由裁員。人生遭遇低谷,但翻過司法考試這座高山,就是一馬平川。

你可以想象:工科+法律,農學+法律,醫學+法律,每個專業就像注入了烈性催化劑,馬上發生難以思議的化學反應。搖身一變,你就是既懂法律又懂專業的複合型人才,獵頭瞄準的對象,業界爭搶的香餑餑。

我一個農學畢業的哥們,2002年通過司考,現專注於農業相關的知識產權訴訟與專利申請,風生水起。

如果說高考是目前寒門士子通向中產階級的唯一途徑。那麼司法考試就是改變人生軌跡的扳道工。有他給你扳這麼一下,你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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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5日,司法部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這是最後一次國家司法考試。

2018年“國家統一法律職業資格考試”或許只有經過高校法律專業學習和在司法領域有工作經驗的人能報考。

司考這道門終於要關閉了。過去是全民的狂歡,即將降維成司法領域的獨饗。

無論哪個朝代,無論大西洋還是太平洋,法律都屬於上層建築。但法律從業人員,不是上層人士。他們是上層建築的磚瓦工,不過沾了上層建築的仙氣,渾身好像也鍍了金色。法官袍、檢察制服、律師袍,就是那層金。

脫下那層裝扮,還是素芬、國富和建軍他們。

終然如此,號召司法從業人員走精英化道路的聲音不絕。而“精英”資格的入場券,越來越難拿。

所謂的“精英”,也不過按照父輩的願望,素芬、國富和建軍想當個憑本領吃飯的專業人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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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0,試卷已經分發完畢,考試正式開始。

第一天,上下兩場,答題時間6小時。第二天,上下兩場,答題時間6.5小時。

考查範圍包括:法理學、法制史、憲法、經濟法、國際法、國際私法、國際經濟法、刑法、刑事訴訟法、行政法與行政訴訟法、民法、商法、民事訴訟法等15門學科。

法律法規290多部,司法解釋220餘萬字。

當終結鈴聲響起,感覺身體被掏空,大腦內存最後一個字節被擠佔。走出考場時,一片空白。

從2002年到2017年,不變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這15年間,有無數的人,因為這場考試改變命運。有無數的人,為它戰慄、狂喜和哭泣。

曲終了,人未散。

謹以此文紀念15年的歲月變遷,祝福最後一屆的司法考試人員,以及千千萬萬曾經為司法考試奮鬥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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