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一代天才皇帝：一生專業黑吃黑，開創40年基業靠內鬥

北齊神武帝高歡的一生，堪稱戰鬥的一生。從他軍事生涯一起步，就一直處於鬥爭之中，而但凡被他盯上的，就沒幾個好結果。

高歡生長於北魏中後期。彼時北魏皇族腐敗透頂，社會矛盾重重，北方六鎮尤其過得牛馬不如，524年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率先發動起義，北魏滅亡的大幕頓時揭開。

高歡像

高歡一直窺伺形勢，先後投身於杜洛周、葛榮義軍。六鎮起義的發動者們，大都是粗鄙無文的下層士兵，沒有什麼過人才能。作為一場時代烽火的發起者，他們只不過是只根引火的柴棒,志向遠大的高歡自然不會看中他們。不久之後，高歡又離開葛榮的部隊，輾轉流落到北魏帝國的終級掘墓人爾朱榮帳下。

爾朱榮是契胡族不世出的天才首領，雖然不斷有人說高歡野心大久後必為大患，但爾朱榮自信能鎮得住高歡，並沒太放在心上。孰料天有不測風雲，爾朱榮過於大意，被北魏傀儡皇帝孝莊帝刺殺於宮中，亡年僅僅38歲，契胡族勢力由年輕的爾朱兆（爾朱榮的侄兒）接管。

爾朱兆是個勇將，但短於智略。爾朱榮在世時，就說他這位侄子有勇無謀，只堪給高歡穿鼻（意為伺候馬匹的僕人）。正是在爾朱兆帳下，高歡成功開啟了第一次黑吃黑之旅。

一、兼併爾朱集團

高歡身為爾朱氏部將，手下並無多少兵將。但他敏銳地發現了一大筆財富：六鎮兵戶。北魏消滅河北山西一帶的起義軍，將俘獲的六鎮兵民20餘萬人安置在河東。這些人遠離六鎮故鄉，無土無田，無法謀生，經常發動暴亂。

爾朱兆沒辦法安置，高歡便主動提出領著他們到河北就食。不少人都看出高歡居心不良，紛紛勸告爾朱兆不要放虎歸山，名將慕容紹宗就多次勸諫不要把這20萬人交給高歡。但高歡已預先重金賄賂爾朱兆左右親信，讓他們日夜說好話幫腔，愚蠢的爾朱兆信之不疑，還把“多嘴”的慕容紹宗投入監獄。

六鎮流民

高歡抓住時機，帶領六鎮兵戶開赴河北，並將之編練成軍，從此奠定了他爭霸天下的力量基礎。

彼時北魏統治的地方，已經四分五裂各自為政。核心區域河東、河南是爾朱氏的天下，關中隴右一帶被賀拔嶽、宇文泰控制，荊襄地區有賀拔勝集團，河北、山東則是各自為政。高歡的第一步就是脫離河東、爭奪河北。

橘生淮北則為枳。六鎮兵戶在異地他鄉是大亂之源，然而一旦組織起來，卻是一支令人生畏的武裝力量。高歡一邊籠絡河北的漢人豪中，一邊瘋狂地攻城略地，很快便從北向南蠶食掉河北大部地區，傳統重鎮鄴城也被其收入囊中。

爾朱兆這才如夢方醒。他惱怒地調集大軍進攻高歡，要把這個昔日的盟兄、親密的戰友親生掐死。

只是爾朱兆既沒有爾朱榮的軍事天才，處理內部關係也手段低劣，與幾個兄弟內部矛盾重重，爾朱度律和爾朱仲遠一度還想幹掉爾朱兆，所以爾朱氏根本無法凝聚起一致對外的力量。

高歡率領新組建的三萬人馬，與爾朱氏20萬聯軍大戰於韓陵。兩軍接戰，爾朱兆先是出陣指責高歡背叛自己，高歡則反詰爾朱氏妄殺天子，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然而蒼白的語言交鋒在大戰前顯得毫無力量，刀把子迅速接管了一切。

爾朱大軍猛衝高歡大陣。雙方自寅時戰至午時，三次接戰、三次暫歇，高歡兵力太少，幾乎要支撐不下來，高歡越戰越沒有信心，便想退軍。

韓陵山

高歡的中軍尉景所部首先支撐不住，被爾朱兆擊潰，中軍跟著陣勢大亂，爾朱兆揪住這個突破點猛攻高歡中軍，眼看就是全軍大敗。右軍統帥高嶽率領五百騎兵正面對攻爾朱兆，大將斛律金率步軍繞到陣後攻擊爾朱兆，關鍵時刻，左軍統帥高昂率生力軍從慄園猛衝而來，從中間進攻爾朱兆。

仗打到這個份上，就看誰的士氣更高漲，誰能撐到對方意志先崩潰。經過大半天惡戰，兩軍都已到了崩潰的邊緣。本來已經看到勝利希望的爾朱大軍，突然遭到看似非常猛烈的反攻，精神上遭到極大打擊，士氣一下崩潰了。

經此一戰，爾朱氏主力被擊垮，高歡又乘勝進攻打下晉陽，在秀容川逼死爾朱兆，徹底消滅了契胡族。

二、摧毀北魏洛陽集團

爾朱氏覆滅後，高歡以晉陽為中心，將河東河北聯為一體，成為北魏帝國最大的實權派。他連連廢去兩個傀儡皇帝，扶立元修為帝，是為北魏末代皇帝孝武帝。

北魏雖然運勢已衰，但最後的幾位皇帝，卻個個都有剛骨，並不甘心當傀儡。孝武帝趁高歡集中精力穩固河東時，大張旗鼓地整頓河南，在大將王思政、斛斯椿、長孫稚等人主持之下，河南諸州徵發編練出十餘萬軍隊。一時間，洛陽王室隱然有崛起之勢。

孝武帝動靜越來越大，引起高歡的警覺。

我立的你當皇帝，你翅膀還沒硬卻想黑我。

一輩子專業黑吃黑的高歡，居然也被人黑。這個場面有些尷尬。

孝武帝雖然聲稱編練軍隊是為了南征蕭樑，報當年樑人北侵洛陽之仇，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高歡也順坡下驢，藉口南下進攻樑朝，發諸路大軍向洛陽進發。不是要黑我嗎，看誰黑得過誰。

魏孝武帝

洛陽的北魏宗室力量在六鎮之亂時已被屠殺過一次，爾朱榮發動的“河陰之變”殺死北魏宗室和朝士三千餘人，弄得元氏宗族力量大衰。這次重整朝局，一定程度上恢復了些力量，但與實力強大的高歡相比，孝武帝幾乎沒有勝算。他唯一可以恃之一賭的，只剩下北魏皇室的政治旗幟，但願高歡顧及關隴和荊州的兩家實力派，不要真正地撕破臉。

然而高歡又豈是吃素的。不管元氏還有沒有號召力，他都堅持武力打擊，他絕不能容忍洛陽死灰復燃，出現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

高歡大軍在滑臺、虎牢關接連擊敗孝武帝的軍隊，無情地打破了孝武帝重振君威的夢想。無奈之下，孝武帝率殘兵萬餘人急忙出逃，西奔關中投奔宇文泰。

高歡追之不及，索性拆毀洛陽城，將洛陽城內四十餘萬人統統遷移到鄴城。自魏孝文帝南遷洛陽以來，四十餘年經營的成果，徹底毀於一旦。

為防元魏皇族再掀風浪，高歡另立元善見為帝，將首都遷至鄴城，從此徹底終結了元魏的政治生命。

三、搞死高氏四兄弟

一旦黑吃黑上癮了，不繼續與人戰鬥，大概高歡便會覺得不舒服。雖然建立了一個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東魏帝國，但帝國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有些異己分子仍然讓他如鯁在喉。

這個潛在的對手，便是河北的漢人豪強。

高歡攻略河北時，一度得到了河北許多漢族豪強的幫助，諸如封氏、盧氏、趙氏、李氏以及高氏等。

昔日疆場是兄弟，今日太平是仇敵。

高敖曹

高歡自己是鮮卑化的漢人，賴以成事的班底全是鮮卑人，或者鮮卑化的羯人、高車人、匈奴人等。共同的民族認同，令他們骨子裡充滿了對漢人的戒備與仇恨。

漢人豪強雖然歸心於高歡，但長遠來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高歡幾乎在利用漢人豪強的同時，一直不動聲色地整治他們。

高乾四兄弟不幸成了整治的對象。

高乾、高慎、高昂、高季式四兄弟，河北渤海人，宗族勢力非常強大。六鎮起義時，高氏族人藉機招兵買馬，在本地對抗起義軍，家族部曲多達三千人，以至於北魏不得不專為高氏家族新設立一個東冀州，委派高氏族人世代擔任刺史。

相比空有政治號召力的元魏皇室，這些在漢人中一呼百應的豪強們才是更可怕的。

高歡起初把高乾安插在洛陽，讓他監視孝武帝的動靜。卻不料高歡暗藏殺機，把高乾曾經勸高歡篡位的書信都交給孝武帝，借孝武帝之手殺了高乾。

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一舉幹掉了河北漢人的頭面人物，高昂諸兄弟卻絲毫沒有覺察。

高昂（即高敖曹）是一員猛將，自韓陵之戰時就屢立戰功，高歡表面上對他十分尊重，然而暗中的猜防一直沒有打消。

538年東西魏爆發河橋大戰，高昂意外地在戰場上失利，單槍匹馬逃往河陽南城。城池守將高永樂拒不開城，結果高敖曹被西魏追兵斬殺。這件事看似是高永樂與高敖曹私人恩怨所致，但背後未嘗沒有高歡的授意。高永樂雖然被高歡親手打了一頓，但後來並沒有追究責任，繼續逍遙自在地當官。

高敖曹是河北漢人豪強中唯一敢和鮮卑人硬剛的，自他死後，漢人在軍事方面再也無法和鮮卑人抗衡。

高敖曹的二哥高慎，隨後也被高歡父子欺負。高歡縱容兒子高澄調戲高慎的妻子，高慎氣不過，據虎牢關叛逃西魏。四兄弟只剩下一個人微言輕的高季式，在東魏徹底失去影響力。

東魏北齊四十年江山，說到底，全是高歡與人戰鬥一生打下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