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奇人之——武會元

趙志勇

2015年12月17日《燕趙晚報》花溪精讀版

有清以降，趙州武進士可謂鳳毛麟角。單單在乾隆五十五年，西關村卻出了這麼一位。此人叫魏廷魁，字傑出。長得與打虎英雄武松差不離，身高丈二，膀寬三尺，這樣描述，您別以為是誇張，這比尺子量的都準。有一年，他在江西任上因疾病迴歸故里後，暴瘦了幾十斤，把鬆弛的肚皮抻開，足足裝得下一斗糧食。單憑這碩大無朋的肚子便可想象魏廷魁有多麼高大魁梧了。

光緒《趙州志》記載：魏廷魁，“性剛直不阿，生有異力，能挽強弩，矢無虛發。乾隆庚戌科會試第一，殿試傳臚二甲一名，充御前侍衛。歷署江西贛州府寧信營都司。”這春秋筆法，還原了一個真實的魏廷魁。

魏廷魁幼時家境殷實，尤喜習武。父親魏潤見他雖十四、五歲已長成彪形大漢，膂力過人，覺得是塊習武的料，就送他到山東一武館拜武林高手學藝。俗話說，窮學文，富練武。有雄厚的資財支持，魏廷魁自是衣食無憂，便一門心思學武，不出三年，但凡會試所考的科目如弓、馬、刀、石樣樣精熟。學成，便與恩師依依惜別，回到家鄉準備考取功名。一天，魏廷魁正在家中習武，聞聽城隍廟廟會上來了一對武藝高強的賣藝母女，便有些技癢，一門心思要去比試比試。魏廷魁大步流星來至城隍廟前，果然看到人們圍了一大圈，叫好聲不絕。魏廷魁撥開眾人，一膀子擠到圈裡，但見一對母女在打把勢賣藝，她們忽而空手打拳，衝、架、挑、貫、劈、砸使盡招數，忽而刀槍劍棒輪番上場。魏廷魁仔細觀瞧，發現她們的招式十分眼熟，上前探問，果然師門中人。原來，魏廷魁回鄉之後，山東遭了水災，這母女一路逃難來到河北，靠打把勢賣藝謀生。魏廷魁眼圈一熱，替她們拾掇起家當，接到了家中，好吃好喝好招待，住了一段時間，母女倆要走了，魏廷魁又送給她們一頭耕牛。母女倆千恩萬謝，一步一回頭地上了路。

清朝武舉考試為三年一次。大比之年，魏廷魁進京趕考，一路過關斬將。在“外場”，他考試了弓馬刀石。只見他馳馬三趟，發箭九枝，箭箭中靶。掄起百斤大刀，呼呼生風，蛟龍潛水如驚濤滾動，鯤鵬展翅似鷹擊長空。舉石“獻印”更不在話下。“內場”的策論武經也順利過關。文武賽場均力拔頭籌，高中會元。

會元名次排在狀元、榜眼和探花三鼎甲之後，魏廷魁得中會元后，皇上在他家鄉西關村，敕建恩榮牌坊一座，並賜《會元》金匾一塊，懸掛在魏府大門之上，凡路過魏府者，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趙州當年的刑場就設在西關村北，魏府門前那條大街是囚犯行斬時必經之路。自從修了牌坊掛了匾牌之後，州衙門在西關村重修了一條小道兒叫場道街，秋冬有行斬的囚犯就繞道至場道街。高中會元，魏廷魁就彷彿運動場上得了第四名，名次雖靠前，實力也不弱，卻拿不到獎牌。他儘管心裡酸溜溜的，但轉念想到皇恩浩蕩，光宗耀祖，也就釋然了。

常言道，一躍龍門身價倍增。此後，魏廷魁躍身成為乾隆的御前侍衛。他的武藝深得乾隆賞識，行走宮廷內外，常伴君王左右。一日，乾隆皇帝在殿內午睡，魏廷魁當班值守。他閒的技癢，就演練起拳腳來。乾隆聽得殿外似有風聲，起身一看是魏廷魁在練拳，便不聲不響站在一旁觀看，不住地捋須點頦。

魏廷魁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有發現身後有人。收拳時，有一式是曲雙臂，肘部往後戳，雙手抱拳於胸前。乾隆見魏廷魁這一式肘部略顯低垂乏力，不禁走上前去，將其肘部一抬道：“此式須抬高用力，切記”！全神貫注的魏廷魁，猛聽皇上指點，急忙跪倒，本想來一句，恕臣驚駕之罪。不料嘴裡說出來的卻是，“魏廷魁謹遵師訓。”乾隆見魏廷魁口誤，笑道：“那我就收下你這個徒弟”。“謝主隆恩”。魏廷魁就坡下驢，自此，便與乾隆皇帝有了師生之誼。

魏廷魁是個行俠仗義的人，有一則荒誕傳聞恰恰佐證了這一點。說魏廷魁伴乾隆南巡，一日路過趙州，宿在了柏林禪寺。當夜，魏廷魁聽窗外有異響，拔劍追砍，有物落地。掌燈一看，是婦人的長髮一縷。寺院裡哪來的婦女長髮，魏廷魁心生詫異，詢問寺僧，僧人說：“前些日子，有一貧婦因無兒無女，又無錢下葬暫厝柏林禪寺，莫非是此婦陰魂不散，尋求幫助？”魏廷魁囑咐寺僧此事勿向外傳。第二天，魏廷魁自己出錢請地方官府葬埋了貧婦。

魏廷魁後來被派往江西做官，先任贛州府寧信營都司，不久任贛州府中營遊擊，補江西寧鎮營都司。有一年除夕，魏廷魁突然接到一道聖旨，急招魏廷魁回京。魏廷魁認為皇上緊急召見凶多吉少。一面進京，一面派人回老家報信。他寫信告訴弟弟魏廷寅，三天不見回信，速帶全家逃命。魏廷魁捏著一把冷汗見了皇上。到那兒才弄明白，原來，除夕夜乾隆吃餃子時，想起了魏廷魁，便下了一道旨，就是想跟他吃一頓飯。魏廷魁這才把心放到肚裡。

在江西任上，魏廷魁心無旁騖，一心帶兵操演技藝，整飭營規。他為人正直剛強，性情耿介，不善結黨營私，不懂曲意逢迎，他的行事與當時官場流俗格格不入，為此得罪了不少地方官員。沒待多少年，他就掛冠迴歸故里了。有人說，他是被朝中奸臣陷害，假傳聖旨削職為民。也有人說，他是憤世嫉俗，看不慣官場的汙濁俗氣，棄官不做。

光緒《趙州志》記載魏廷魁的文字不多，其中有這樣一句，“歸裡，行李蕭然，佩劍之外無長物”。聊聊數語裡，我們仍能感受到魏廷魁為官之清廉，他是位值得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