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丈夫初戀回國參加同學會,見面後她卻挑釁說:我為了你丈夫而來

服裝 每天讀點故事 2019-07-11
故事:丈夫初戀回國參加同學會,見面後她卻挑釁說:我為了你丈夫而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謝知言

1

觥籌交錯間一個女聲突然大聲響起:“蘇婧來電話了,她說馬上過來。”

這道聲音顯得格外突兀,在座的人循聲望去,是一個長髮女生,她看見我看她便微微抬起下巴,充滿示威性地揚了揚手機。這個姑娘我認識,是高中時蘇婧好友,一向看我不慣。

包廂內聲音一下小了下去,只餘竊竊私語,大部分人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我,帶著探究或隱憂,更甚於絕大多數人眼裡隱隱流露出等待看好戲般的興奮。

或許他們是認為我會猛地抬手送她一記耳光,這與我當年的脾氣才合情理,而我卻微笑著舉起酒杯微抿了一口,側過臉與身旁的人低聲說話,直到我落在身上的目光都漸漸散開,我才斂下眼睫,感受著心臟在胸腔劇烈跳動。

的確,不是我不在乎了,而是他們沒有想到這麼多年我早已學會不動聲色。

“抱歉各位,我來晚了。大家好久不見。”

蘇婧立在門口處,穿了一條印花長裙,大波浪捲髮攏到一側,單單露出一隻水鑽耳釘,腳著紅底鞋,笑容明豔,手裡拎了很多隻小袋子。

“我今天剛剛從洛杉磯回來,給大家順便帶了些小禮物。”我旁觀蘇婧圍著圓桌走過將袋子依次遞給每一個人,那些人紛紛站起身跟她擁抱寒暄,而她一一應對如流,仿若他們曾經多麼交誼匪淺,蘇婧長袖善舞的能力更甚於當年。

蘇婧終於走到了我身側,我恍然未覺地微笑著站起身同她擁抱,在同學們揣測猜度的視線中同她大方笑著點頭:“歡迎回來。”

從同學聚會上回來,我便一頭扎進了柔軟的被褥,直到我隱約聽見悉悉窣窣的聲響,我知曉是沈驀回了家,在他開燈的前一秒,我坐了起來,澀然開口:“蘇婧回來了,你知道嗎?”

房間裡剎那寂靜,沈驀的沉默,我的沉默,都讓我們在一瞬間明白,蘇婧依舊是我和他心底那道最深最痛的傷痕,甚至於,哪怕過去了那麼多年,只要還跟她有關,就足以讓我跟他精心維持的表面上的平靜局面被打破。

黑暗彷彿是一張密密的無形的網,在悄無聲息間愈收愈緊,終於我再也忍不住,攥緊了胸前的衣服,喉嚨裡溢出細碎地嗚咽。

腦海裡都是這樣多年,我們的故事和他最初的影子。

2

時間過去太久,很多細節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沈驀轉學的那天陽光很好,暖黃的光看起來就很溫柔,彼時我正靠在體育館門口長椅休息,手邊放著排球。

“你好,請問校長室怎麼走?”

“直走,左……”

我的話在我抬頭的一瞬間戛然而止,那時的沈驀就已經眉眼俊逸,身形俊拔如松竹,氣質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但自有一股疏離淡漠的氣息。我知曉我那時滿眼驚豔的表情一定傻氣而好笑,而他只是靜靜看著我,背光,輪廓被暈染。

在我的記憶裡,這段初遇被無止境的美化,最後無人可替代。

我生命的前十八年只能用橫行霸道張牙舞爪來形容,此刻卻侷促地站起身,磕磕巴巴地措詞:“要不……我帶你去吧,告訴你你也找不到。”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點了點頭:“好,謝謝啊。”

我故意走得慢吞吞,他跟在離我三步的距離,我偷偷回過頭看他,看他面上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到了校長室門口,看他抬起手要敲門,我忽然頭腦一熱——

“等等!”我上前一把抓住他,急切地發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說話,我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拽著他袖子的手上,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到他流露出來的一點厭惡煩躁的情緒,下意識地抽回了手。

正在我剛剛要懊惱之際,卻聽見他淡淡開口:“沈驀。”

在我直愣愣地注視下他喊了報告,被允許進入後,他徑直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門才被打開。看見他的身影時,我眼睛一亮趕緊喊了他一聲。

沈驀側過頭看到蹲在角落正扶著牆慢慢往起站的我,面上終於表現出了一絲驚訝:“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說是在這裡堵他的,正支支吾吾地措著詞,忽然看見他懷裡的東西眼前一亮:“你拿著紅色的那個本子是新生手冊嗎?”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

我頓時眉開眼笑:“我就說以前沒見過你,肯定是新來的。對了!你哪個班的,我帶你去吧!”

沈驀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你放學前能把我帶到嗎?”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影射我剛剛帶他繞路的事情,一下子差點咬了舌頭,飛快地點了點頭,“能!能的!”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彎,我再眨了下眼睛,那笑意就消散了,幾乎讓人疑心那是夢一般的。

“還不走嗎?”

“哦哦。”

他一直跟在我距離三步之外,每當我停下來想等他跟他並肩而行,他便也停了下來。我終於只好作罷,只能一路上絞盡腦汁地跟他找話題。

“我跟你說,學校後門有一家很好吃的滷煮店。店長是山東人。做的滷煮特別正宗。”

“學校食堂有什麼好吃的嗎?”

我愣了一下,腦子沒太轉過來,老老實實懇切地答:“我……我沒吃過,不知道。”

幾乎一瞬間,我見他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正想張嘴問,卻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驚喜的女聲:“沈驀!”

我跟沈驀一起回頭,一個上衣穿著白色水手服下身穿著格子短裙的姑娘正朝我們走過來。面容白皙精緻,乾淨馥約得如同七月的梔子花,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校花蘇婧。還曾聽說她家裡是做生意的,很有背景。

可惜,我不是學校裡那些男孩子,不關心她長什麼樣子,也不關心她的家境,此時也只關心她為什麼好像跟沈驀很是熟捻。

他們站在我旁邊交談,我豎直了耳朵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明明尷尬地應該走,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煩躁地提了提腳邊的石子,抬起頭無聊地東張西望,突然看見二樓教室窗邊那盆搖搖欲墜的小盆栽。

正要出聲提醒沈驀,卻正好看見它掉了下來,瞳孔猛地一縮,便只來得及一把拽開他:“小心!”

一聲女孩子的尖叫和盆栽落地清脆的碎裂聲同時響起——

一回頭,便看見蘇婧摔倒在了地上,一臉痛苦,左手血跡斑斑,盆栽陶瓷碎片就散落在一旁,鮮血還不住地順著她的手腕向下滴落,顯得觸目驚心。

我還愣在原地,什麼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沈驀已經衝了過去,拿起她的手仔細檢查:“你怎麼樣?”

直到他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清清楚楚地責備才讓我回過神來,我下意識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又仔細回想了一下,又趕緊改口,“不是,我沒推她。”

我話還沒說完,他便已經把頭轉了過去,低聲詢問蘇婧:“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看見蘇婧點了點頭,他便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小心地抓著她的手腕,扶她慢慢站起來,然後往醫務室方向走,我才跟了半步,便被他清冷的語氣呵止了:“別過來。”

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學生,都在竊竊私語。我從未有過如此難堪的時刻,便扭過頭衝他們大喊了一聲:“你們吵個屁啊!根本不是我的錯!你們還在看什麼!閒的嗎?!”

我看見沈驀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有責備有怒氣還帶有那毫不加以掩飾的厭惡,但是那時我年輕而驕傲,即使被冤枉委屈得要命也不願再多解釋一句,只倔犟地昂著頭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再重新回想起這件事,才意識到,在沈驀對我的壞印象就是以此為開始的,而或許也在那時他眼裡我是倔犟而固執,渾身利甲,所以這之後的許多年他才會毫無顧忌地傷害我。

3

這件事情就像一顆小石子落在了湖裡,暗地裡被傳開,連著一個多星期,我走過樓道的時候都會聽到他們指著我竊竊私語。

但我這個人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大部分時間全都當做耳旁風,偶爾不耐煩的時候便一個怒氣衝衝的眼神丟過去,嚇得他們立刻噤聲,不過這件事到底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很快便被人們忘到了腦後。

沈驀之於我也像是一個夢境,我沒有再打探他的消息,看見他的身影也是在每週一次的全校例會上,他代表全校學生髮言,我本以為我們兩個會像兩條永遠平行的直線再不會有交集。

直到有一天放學,我忽然發現東西落在了學校便半路折回去取,在班級門口與他狹路相逢。我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他卻開口:“衛蔚,對不起。我後來問了蘇婧,她說確實不是你推的,是我誤會你了。”

“呵。”我一聲冷笑,便想要不再理會他,繼續往前走。卻又聽他喊了我一聲。

“衛蔚……”

我終於忍不住轉過頭,連眉梢都掛著嘲諷,反脣相譏:“沈驀你還叫我做什麼?難不成還指望我還你一句沒關係?這樣才算皆大歡喜?”我說著說著忽然被自己氣笑了,“沈驀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裡面亂得出奇,連被人尾隨都不知道,等我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前方的路已經被一夥人攔住了。他們看上去二十出頭,一看便是長期混跡於市井的混混。

他們笑嘻嘻地看著我,我往左他們便往左,我往右他們便往右,我感覺到不安,但還強裝鎮定,餘光四處打量了一下,巷子裡除了我和他們沒有別人,巷子很窄,周邊也沒有岔路。

其中一個人嬉皮笑臉地往我跟前走了幾步:“小姑娘,彆著急,我們就想跟你聊聊。你家裡看上去挺有錢的啊,不過最近你們家怎麼沒人來接你了,怎麼讓你一個人住酒店呢?”

我強裝鎮定:“你們要錢嗎?把錢給你們,放我走。說著,便掏出兜裡的錢遞給他們,他們接過來看了一眼,對視了一下,然後慢慢朝我逼近,粗聲粗氣地說:“讓我們再翻翻你包。”

我瞳孔猛地一縮,轉身拔腿便往後跑。他們這個樣子根本不像僅僅要錢的!我不要命地跑,卻最後跑進了一個死衚衕裡,看著他們漸漸逼近,我充滿了絕望。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你們別動她,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來。”

我看見沈驀一臉冰冷地站在他們身後。

那幾個人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便往外退,路過沈驀身邊的時候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把他踹翻在地。拳腳雨點般落在他身上,嘴裡還不住地罵罵咧咧。

“沈驀!”我瞳孔猛縮,就想衝上去。空隙間我清晰地看見他抬頭凌利地瞪了我一眼,那眼裡的禁止太過明顯,我便動也不能動。好在不一會兒警車鳴笛聲便由遠及近地響了起來,那群人見勢不妙便馬上停下了動作,飛快地逃走了。

我走到沈驀身邊,眼淚嘩嘩往下流,一時哭得根本喘不上來氣。

“你別哭了……”沈驀聲音很虛弱,但又好像有點無奈。

我一邊搖頭一邊繼續哭,警察來了看到躺在地上的沈驀又看見我哭得那麼慘烈先是嚇了一跳,走過來看了看,先是鬆了一口氣,便又趕緊把我們送到了醫院。

4

等到沈驀躺在病床上,我坐在他床邊還是哭,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麼多眼淚。

沈驀頭疼地看著我:“衛蔚,你別哭了。你這麼哭下去,別人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你抬頭看看周圍。”

我抽抽噎噎地抬頭,果然病房裡別的病人和家屬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們,我哭被他打斷了,也哭不出來了,便吸了吸鼻子。

這時候進來了一個年輕的警察,手裡拎著粥和包子,一見我便樂了:“小姑娘哭得臉腫得挺有喜感啊。”

我這時候才覺得臉有點怪異,本來想氣鼓鼓得瞪他一眼,卻連眼睛都腫的只有一條小縫。

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笑,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沈驀,他眼裡都是明晃晃的笑意,脣角勾起,笑容清朗。

我的心顫了一下,慌亂得移開目光試圖以此來逃避一陣甚過一陣的心慌。

我的心思並未被他們發覺,警官還在一旁偷笑,沈驀看著我腫得不像話的臉竟也跟著他愈發笑得不可開支,我不曾見過他如此開懷,忍了忍卻終究是毛了,伸出手捅了一下他嘴角的淤青,然後翻了個白眼插著腰說:“你還笑話我!你比我好到哪裡去啦!”

經過檢查所幸沈驀的傷多數只是些皮外傷,只左腿卻微微有些骨裂,需要臥床靜養一個月。於是我和他又發生了爭執,他執意要回家,我執意要他的醫院裡修養。

“我要出院。”

“不行!”

他咬著牙,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聲音低了低,話的意味含糊不清:“你不懂……衛蔚……你不會知道有些人是不配這麼脆弱的,他們連普通的生存都很艱難。”

我聽得霧裡雲裡,正要開口追問就聽到一個沉厚威嚴的聲音喊我:“衛蔚。”

我轉過身沉默地與他對視,一瞬間空氣劍拔弩張,那是我的父親——衛俞城。

他開口:“衛蔚,你出去我跟他談談。”

我沒有一秒鐘猶豫:“我不!”

“難道你想讓他回家嗎?”

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驀,他又恢復成了那副淡漠的表情,我是真的希望他能留在醫院養傷,而我確實沒有把握能夠說服他。但是我這個在商場上叱詫風雲二十餘載的父親肯定可以。於是我擔憂地看了一眼沈驀之後便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對我說:“你那個同學已經答應留下來了,我會給他轉到更好的病房,他是因你而傷的,費用也應該由我們家來承擔。還有,你鬧了這麼久也該回家了,在外面不安全,你明天就搬回來,早晚由司機接送。”

“我不回去!”

他毫不理會我的話:“就這麼定了。”說完他便轉身帶著人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一臉憤怒,他總是如此蠻橫地安排我的事情,不容我置喙。就是因為半個月前的一次爭吵讓我怒而離家,住進了酒店,才會被那群混混有機可乘。

5

我走進病房,看著我父親留下來的人給他收拾東西給他轉病房。他要起身我便去扶他,卻被他拂開了手。我有些委屈,卻又懷疑是不是衛俞城跟他說了什麼讓他不舒服的話,也不敢問他。

就只能再追上他,硬要扶他。他腿受了傷,不敢使大力氣,便只能任由我扶住了。新病房是單人間,整潔而乾淨。即使我再不願意我也必須要承認,很多時候我確實需要依靠衛俞城。

我趴在沈驀床邊,小心翼翼地跟他說話:“沈驀,我爸跟你說什麼了?說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他那個人就是那樣的!蠻橫又自大!”

沈驀表情淡漠:“你父親沒有說什麼。而且謝謝你們家。”

沈驀的話令我完全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便只能插開話題:“對了沈驀你受傷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你家裡人啊?”

不料卻被他一口回絕:“不要,他們在外地工作很忙。”

“這樣啊,好吧……”忽然我眼睛亮了起來,“那也就是說沒人給你送飯了?那我以後天天給你來送飯吧。”

“不用……”

我對他的話完全置若罔聞,興沖沖地說:“明天吃糯米藕和松仁玉米好不好?唔……你還傷了骨頭,那再加烏雞湯好不好?”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說,“對了!你也沒辦法上學,好在快放假了,我給你拿幾盤牒還有遊戲讓你解悶?”

沈驀看我的眼神已經是充滿無奈了:“不用,你給我拿幾本書就好了。”

“好啊!”

6

衛俞城為他請了護工,勒令我乖乖回學校上課,非休息時間不準來探望他。在我的堅持下,終於爭取到了能跟他共進三餐的時間。我跟他吃飯,吃著吃著突然想起來給他帶了東西,突然站起身說:“我答應給你帶的東西帶來了!給你看看!”

沈驀舉著筷子,滿臉錯愕:“你等等,吃完飯再……”而我已經拿過書包,把書包整個倒過來往外抖。

書和練習冊攤了半個床,我興沖沖獻寶般地說:“有的是你讓我去學校幫你拿來的,還有我自己的,你快看看。”我看見他目光一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本安徒生童話躺在眾多課本練習冊裡,封皮花花綠綠,顯得格外扎眼。

這是我的書,不知道怎麼就被我裝進來了。我把書拿了過來,想笑一笑把事情帶過,心裡卻開始難受。

沈驀察覺到我的不對:“怎麼了?”

我勉強扯了個笑臉,想說沒事,卻看見他眼裡的關切,忽然鼻尖一酸:“這本書,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我媽媽是個畫家,你別看我爸現在這樣,他原來可是個知識分子。

他們結婚後一開始感情很好,後來我爸跟人學著做生意,沒想到越做越好,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後來我媽受不了這種生活就跟他離了婚,自己一個人開畫展,環遊世界,特別自由也特別開心。”

我吸了吸鼻子,看見他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沒什麼事。就是這本書你能讓我帶回去嗎?”

我撫摸著已經起了毛邊的封面,仰起臉笑著說,“小時候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什麼了,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我小時候睡覺之前一定要聽我媽媽給我念這裡面的故事,不過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人給我念過了,但是這本書我還總是要翻一翻。”

沈驀抿著脣,眼裡有東西一閃而過:“把書給我。”

“啊?”我噗嗤一聲笑出來,偏著頭笑吟吟地說“難不成你還要給我念故事啊?”

沈驀卻神色認真:“你想聽?”

我原以為他只是開個玩笑,點了點頭便把書遞給他,沒想到他卻認真地翻了翻,指尖停到一頁:“美人魚行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以為我不喜歡:“那換一……”

“行!”

我趴在床邊,聽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點少年變聲期的沙啞,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執著書頁,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美好得不像話。這件事深深刻在了我的心裡,往後很多年的執念皆是因此而起。

7

沈驀病癒後回到學校,我改了性子有空便去找他,他坐在靠窗第三排,我就掂起腳敲他的窗戶,看他又生氣又無奈的臉,還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燒餅給他,然後趁老師發現我之前跑掉。

那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如果可以我願用全部的餘生換那段時光再重來一遍。

有一天我去敲他的窗戶,卻看見他的座位空蕩蕩的。下課後攔了他們班的一個同學,他說:“沈驀啊?好像是被傳染了流感,發高燒請假在家休息呢。”

我心裡擔憂,整個下午心神不寧,卻恰好趕上年級主任來我們班要人幫他用電腦錄入東西,他著急要去開會。我靈機一動,自告奮勇地舉了手。辦公室裡只有零散的幾個老師,我打開電腦拿著稿件幫他錄入,錄到一半,趁其他老師不注意,偷偷點開了一個文檔。

年級主任手裡都會有每位學生的詳細信息,我翻到沈驀的便偷偷記下,然後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得關掉文檔。

放學後我順著地址找過去,到了地方卻不敢上去,眼前的樓房牆皮剝落得已經差不多了,不少窗戶連玻璃都沒有隻用塑料布糊著。我不敢相信沈驀會住在這兒,躊躇了一會兒還是上了樓。按照地址敲門,敲了一會兒聽見裡面傳來了咳嗽聲:“誰啊?”

我如遭雷擊,恍惚間,門被打開,沈驀病得滿臉潮紅,見到我的那一刻臉一下變得慘白。我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將他屋裡的情況一覽無餘,破敗不堪。

我身後的那間房子的門也忽然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沈驀,你……”我回過頭看見另一個我做夢也沒想到的人——蘇婧。她身上穿著家居服,我沒想到她竟然住在這裡,和沈驀竟然是鄰居。

可是聽說她不是家境十分優渥嗎?她比我更加驚惶,手裡端著的碗忽然掉在地上,湯湯水水灑了一地,整個樓道都瀰漫著食物的味道。一層樓的兩扇房間門打開,我們三人沉默地對立,我一瞬間明白了沈驀那麼多次的欲言又止,以及有時他突然對我的冷漠。

蘇婧最先反應過來,她走過來想要拉我,但我當時腦子裡很亂,便沒有顧她轉身匆匆離開。

8

從那天開始,我再去找沈驀他都對我避而不見,我有很多次想跟他解釋,可他都不理會。一天傍晚,看見學校空地上圍了很多人,我便走了過去,圈子裡面是蘇婧和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捧著花對著她說著什麼,蘇婧卻只是搖頭,末了對他笑了笑:“對不起謝謝你。”

身邊響起了鬨笑聲。那個男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竟是忽然將花摔在地上衝著蘇婧大吼:“你算什麼東西!真以為長得好看就了不起了?”

這一句話頓時引起了喧譁,那男孩還有再說,便被從旁邊突然衝出的沈驀打翻在地,沈驀的拳頭毫不留情地一拳一拳砸在他臉上,直到旁邊人也衝上去拼命把他們拉開。沈驀一抬頭,那目光就直直定在我臉上,那目光實在太寒,太冷,我忍不住後退一步。

沈驀沉默地拉過顫抖的蘇婧,朝我走過來。

“啪。”一聲脆響。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撫上暗暗發熱的臉頰,滿臉不可置信。沈驀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兜頭甩了我一巴掌。

“卑鄙!”沈驀冷冷地說完這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拉著蘇婧走了。

我的身形劇烈地顫抖,他以為蘇婧家情況的事情是我說出去的,可我沒有,他再一次因為蘇婧誤會我,便毫不猶豫地給了我一巴掌。沒有什麼能夠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我咬著牙,將淚水逼了回去,挺直了脊背,轉身離去。

9

心卻像是漏了一個洞,有風穿堂而過。

這件事情最終驚動了學校,學校開始調查,調查出來的結果是,那天我去找沈驀,被幾個女同學尾隨了,她們目睹了一切,她們一直嫉妒蘇婧,回來後便偷偷將她的事傳了出去。

不過事情清楚後,蘇婧家境貧寒的事情徹底傳遍了全校,她的美貌和優秀早已遭受了不少人的嫉妒,這些人連同那些受過她婉拒而心懷怨恨的人,此刻都想來踩她一腳,聽說她在學校裡時常會遭到冷嘲熱諷,只是沈驀總是在她身邊,為她與旁人爭執。

奇怪的是,我聽完這些後內心竟毫無波瀾,也許是因為那天沈驀的所做所為令已經我徹底失望。

不久,另一個消息又傳了出來,蘇婧的父親在工地遭遇事故,當場死亡,公司賠了她家一大筆賠償金。蘇婧要出國了。這件事情在學校被熱議了好一陣,有人罵她說她不孝,竟然還有人說羨慕她。可是蘇婧到底是走了。

我在聽說的那一刻,心中充滿了微妙的情緒,忽然很想見沈驀,在蘇婧走的那一天,放學後我在學校的一條僻靜小路上也確實見到了他,路上沒有旁人,遠遠地便看見沈驀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將頭埋進雙臂。

我遠遠地看了一會兒,心中翻湧著快意,朝他走過去的那一段路上我都在盤算著一會兒該如何嘲諷他,卻沒想到他會察覺到有人走近而抬起頭來,他的動作太猝不及防,以至於我甚至連嘲諷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擺好。

而他的樣子卻在那一瞬間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他眼眶深紅佈滿了血絲,滿臉淚水。我想不到,那個對我不假辭色,只會留給我驕傲背影的男孩,此刻卻這樣頹靡脆弱。

那些忿忿不平都抵不過我的心酸,一瞬間煙消雲散,我忍住微微顫抖的身形,走過去蹲在他身前與他持平,傾身與他額頭相抵,啞著嗓音說:“沈驀,忘了她吧,她不值得。從此以後,我會在你身邊。”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過了一會兒我便感覺到了一片溼意。我抬起手,慢慢拍打著他的後背。

我一方面對蘇婧恨得咬牙切齒,恨她栽贓陷害,讓我丟盡顏面,恨她讓沈驀如此難過。

可一方面又卑劣地竊喜,因她的離開我才擁有了這麼一刻沈驀的託付。

同時又抑制不住地悲哀,因為我在那一刻清晰地認識到,我對沈驀竟是毫無招架之力,我會因他的喜而喜,因他的悲而悲。甚至不需要他多說什麼,我便會自己繳械投降,即使知道會背傷得體無完膚,他依舊是我一撞不願回的南牆。

其實未來在那一刻便可窺得一二,只是我不願深究,當我直視他悲傷的那一刻,我便已經決定往事不論。我告訴自己,沒關係,蘇婧走了,從此以後他的悲喜只會與你有關。

但當時的我真是太天真,太無知,竟忘了有一個詞,叫做命運。

10

後來我與沈驀考到同一個學校。出校門後,便陪著他身邊一同創業。而我與衛俞城關係緩和了很多,他給了沈驀很多助力,我也會經常帶著沈驀回家吃飯,我們對都過往的事情絕口不提,很多時候我都有那種彷彿這樣已經過了一輩子的錯覺。

可錯覺終究是錯覺。

如同此刻蘇婧坐在我的對面,眉梢眼角都是風情。她已經完全擺脫了過去的影子,不是那個編撰家境的自卑少女,也不是那個眼眸清澈的姑娘,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是經歷了百轉千回的磨練造就而成的。

她眸光流轉,光彩照人:“衛蔚,這麼多年,沒想到你變了這麼多,這麼沉得住氣。”

我卻只覺得心情寡淡:“蘇婧,我們沒什麼舊好敘,有什麼話直說吧。”

她捂著嘴笑了一會兒,坐直了身子,終於露出了那個真實的自己:“衛蔚,你應該明白,我是為沈驀而來。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陪在他身邊,可我回來了你覺得他還會留在你身邊嗎?”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蘇婧,你找我來如果就是為了說這件事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抿了一口茶,拿起手包,站起身。臨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輕輕說了最後一句:“衛蔚,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就會保護你,而不是讓你陪他一起打拼,讓你在生活中磨去稜角,失掉天真。他曾經許諾我在他功成名就之時,給我一個家,所以我回來了。”

蘇婧走後我自己一個人靜坐了良久,最後拿出手機撥通了沈驀的電話。

“你在哪裡?我想跟你談談。”

沈驀坐在我的對面,西裝革履,容顏清俊,還是那副我愛了這許多年的模樣。

我從包裡拿出兩張紙推到他面前:“沈驀,通知書下來了,你和我的。”

這是哥本哈根大學的錄取通知,沈驀讀完大學便開始了創業,我為了陪伴他放棄了保研,於是他和我有過一個約定,五年後陪我去哥本哈根進修。

沈驀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凝固,甚至有一點慌亂,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了。

“衛蔚……我想過一陣子再去。”

我心裡本來難過,卻先一步笑了出來,我輕聲問:“是為了蘇婧嗎?”

沈驀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說:“你讓我……讓我再想想……”

我與沈驀相識十年,而蘇婧與他相識亦不晚於我,更重要的是她還擁有我永遠無法與之相匹敵的東西——沈驀的真心。

縱然我對你千般隱忍,萬種遷就,也抵不過你對她的滿腔孤勇,一往情深。

11

我最後還是決定獨身一人前往哥本哈根。臨走前我給沈驀發了消息。

沈驀留下來是為了陪伴蘇婧,而我幾乎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哥本哈根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學校又申請順利。我清醒而理智地知道我不應該為了沈驀放棄這一切,只為固執地與蘇婧爭奪他身邊的一席之地。

這實在算是一場豪賭,這些年在他身側陪他打拼,有過太多的取捨,權衡過太多利弊,我早已不是那個莽撞孤勇的少女,況且我深知以沈驀的性格他不會因此而感動,不會因此而心向我這邊偏移半分。

我是最後一個踏進登機口的人,我確實是在等待沈驀,我篤定他會來,就像他沒想到我會獨自一人離開。

果然在最後一刻我聽到沈驀喊:“衛蔚。”

我回頭,他站在離我不短不遠的地方,我腦海中不由閃過以前看過的那些惡俗電視劇裡的情節,男主衝破重重阻隔拼命挽留,但是事實上,沈驀沒有。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他一向懂得自持,而我又偏偏不是那個能擾亂他陣腳的姑娘。

他站在光源所集之地,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端得一派遊刃有餘進退有度,任我內心如何驚濤駭浪也不能驚擾到他半分。

沈驀眼神落在我身上,語氣如同他的臉色一樣波瀾不驚:“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我壓下心中情緒,朝他微笑,話中別有深意:“沈驀,你什麼時候到哥本哈根找我,我就什麼時候同你回來。”

我看見他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於是淡笑中揮手同他作別。

我在兩萬米的高空上,懷揣著尚有餘溫的夢,這是我未與他人言明過的祕密,事到如今,我還是想留給我們之間一個機會。

我給他、蘇婧以及我自己,足夠的空間,若是他在我走之後驚覺他還是愛我,前來找我,我便會同他歸國;如若不然,我便祝他佳人在側,歲月安然,而我終生再不踏足故土。

12

北京婚禮現場——

沈驀忽然覺得一陣毫無徵兆的心悸,以至於手一個不穩戒指掉在了地上,沈驀俯下身尋拾戒指。

與此同時——

哥本哈根酒館裡,忽然闖進了正在一個被警察圍追堵截的越獄犯,他把刀架在了坐在離門口最近的衛蔚頸邊,挾持她與警方對峙。

北京——

沈驀將戒指戴回到蘇婧手上,捧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哥本哈根——

警方一直在與越獄犯交涉,越獄犯突然狂躁暴起,一把割斷了衛蔚的喉管。

——沈驀忽然抬起頭,教堂花窗折射出瑰麗炫目的華彩,他在恍惚中深切地意識到他終於徹底失去了衛蔚。

——衛蔚緩緩倒下,在她身下開出了茶蘼妖嬈的花,周遭圍繞著嘈雜的人聲,而她睜大眼睛所見卻是一片白茫茫,終是慢慢闔上眼睛。

她多幸運沈驀沒來,又有多遺憾。(作品名:《此後餘生,江河不驀》,作者:謝知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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