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 折
作者：王海霞 誦讀：吳昆
李老頭剛嚥氣，他的小屋便被四個兒子翻了個底朝天。
“怎麼沒有呢？來明給我說，親眼見咱爹去鄰村代辦點存的錢。”老大李有德疑惑不解地說。
“看我幹嗎？咱爹又沒偷著給我！”老二李有才對老大探尋的目光很是惱火。
“你不心虛，急什麼？”李有德對老二急赤白咧的樣子很反感。
“好了，別吵了，我看還是去鄰村代辦點問問。”老三李有兼及時制止了爭吵。“三哥說的對，存沒存錢，去問問不就知道了!”老四李有備附和道。
兄弟四個顧不得找人給死去的爹換衣服，一起急匆匆奔向了鄰村。在得到代辦員的肯定回答後，兄弟四個又將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翻了好幾遍。
“就這麼點地方，就這麼點破東西，還能往哪藏？”老四氣惱地狠狠衝一個破紙箱踢了一腳。
“除非存摺根本就沒藏在這屋！”老大的話提醒了大家。
“哎吆！我說怎麼就她跑得勤呢！敢情是糊弄老爺子的錢，有錢也是我們兄弟幾個的，她一個嫁出去的閨女，沒份！”老二氣鼓鼓地說。
兄弟四個少有的團結，一致認為老爺子的存摺給了嫁在本村的妹妹，並推舉老四前去討要，如果妹子不承認，他們三個再出馬。
李桂花正為爹的突然離去傷心抹淚。早晨，爹說心口堵，四個哥哥都說家裡忙，爹來找她，她便讓丈夫李有良陪爹去村衛生室看看，自己去送兒子上學，哪知道，她剛回家，丈夫便告訴她，爹不行了，已經被丈夫揹回家，也找人通知了她的四個哥哥。
李桂花懊悔不已：怎麼不讓丈夫去送呢?前幾天託人給爹買的藥還沒到，如果早點買回來，興許爹就沒事了。越想越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邊哭邊埋怨自己不孝，爹臨嚥氣都沒在跟前，便急著去看。
上高中的女兒還沒來得及走，見媽哭得傷心，索性請了假陪媽，丈夫也勸慰道：“咱爹歲數大了，人早晚都得走這條道，這樣老人也沒遭罪！”
老四就在這時闖了進來。“花，雖然，咱爹最疼你，但你也不能獨吞爹的錢！”。
桂花詫異怎麼小哥親自來報喪，還沒來得及問，便被哥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打蒙了。
“你這是說得啥啊？”李有良被四舅哥興師問罪的態度激怒了。
“人家鄰村信貸員都說咱爹存了私房錢，可我們翻遍了屋子都沒找到，不是給你能給誰了？”老四的語氣不容置疑。
一旁的外甥女聽不下去了，“舅，俺媽能要姥爺的錢？俺媽不給姥爺錢就過意不去，逢年過節，哪次不是俺媽買這買那，臨了還給姥爺錢，平日，還不是俺媽給姥爺蒸饅頭，洗洗涮涮……”
“別說了，別……”桂花捂著心口制止住女兒。她覺得心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她不知道爹存錢的事，只知道爹抽菸都沒錢，每次都是她塞給他幾十塊，有時還讓丈夫給爹送一條兩條的。想起早晨，爹哭喪著臉，說沒錢看病的愁樣，她心刀割般難受，她覺得天旋地轉。
“這不是當閨女該乾的嗎？再說，還不是為了錢？”老四被外甥女搶白很沒面子，他不客氣地反駁，絲毫不顧及妹妹的神情變化。
李有良看著妻子捂著胸口，臉色變得蠟黃，連忙衝舅子哥吼道：“還有完沒完？你是成心要你妹的命嗎？”，說話間，李桂花已癱軟在地。
“桂花”,“媽”，李有良和女兒慌作一團，老四見勢不妙，偷著溜了。
在醫院住了兩天，李桂花不顧孱弱的身子，非得出院送爹最後一程。李有良勸不下，便依了她，一塊坐公共汽車回家。
車在村口停下，老四急急跑過來，面有愧色地對下車的妹夫兩口子說：“花，錢找到了，哥錯怪你了！”
李桂花面色冷冷地對丈夫說：“快扶我去靈堂，不然，村裡人會笑話我這個閨女，連爹死了都沒空哭。”李有良忙攙著媳婦向前走去，他也懶得搭理眼前換了嘴臉的舅子哥。
“人家李老漢真疼孩子啊，幹不動農活，還撿破爛賣錢！”“是啊！人家不光沒拖累孩子，一個兒子還給留下了5000元”“老漢想得真細，怕孩子們出意見，存了四張存單”，“幸虧人家二狗給老爺子收拾鞋，從鞋裡面找出來了，不然花可洗不清了！”跪在靈堂，門外鄉鄰們的議論還是鑽進了桂花的耳朵。
那種大石壓胸的感覺又讓她透不過氣來，她實在想不明白爹是如何偷著積攢下這麼多錢，一個哥哥一年才給三百元錢，連吃菜都不夠，都是她給爹買菜，送饅頭，隔一段時間給他點零花錢，讓爹買點想吃的東西，敢情爹一分錢都沒捨得花。想到這裡她對爹生出了萬般的怨恨，不恨爹沒給她這個閨女留下一分錢，恨爹老糊塗啊！四個哥哥一個比一個過得好，可誰也不接老爺子去家裡住，爹又怕村裡人戳兒子的脊樑骨，寧肯自己住小黑屋，也不願去閨女家。“兩萬元，爹得攢了多少年，敢情我光顧著給爹錢，哪知道爹捨不得花，到頭來全便宜了這幾個喪了良心的。”桂花想起八十多的老爹為了攢錢，到處撿破爛的情景，心疼得抽搐成一團。
“起靈了！”隨著喊聲，門外湧進了一幫抬棺材的鄉鄰。
“爹呀，你怎麼就狠心扔下我們走了呢？”幾位嫂子裝模作地哭嚎起來，已哭啞嗓子的桂花，被嫂子們的哭聲又勾起了傷心，想到從此爹連自己蒸的饅頭都吃不上了，她悲痛萬分：“我可憐的傻爹呀！”勉強掙扎站起來的桂花手剛夠著抬起來的棺木，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文中圖片來自警觀房寺
王海霞 基層工作者，喜愛美文，閒暇也將生活點滴訴諸筆端，喜愛文字的韻律美，更喜歡閱讀給自己的心靈除塵充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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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
吳昆 禹城潤禹水務有限公司員工，喜愛朗讀、唱歌，願意用聲音帶給大家快樂，用音色穿越時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