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妻李德霞

服裝 玉米 晨小唔 2019-04-10

劉家溝的劉疙瘩,因為滿臉的肉疙瘩,過四十歲的坎兒了,也沒娶過老婆。村裡人都說,劉疙瘩這輩子是和尚投的胎,打光棍是鐵定了的事。

世事難料。

那年,村裡來了個逃荒的女人,四十來歲,模樣周正。問清女人的來歷後,村裡的吳老二自作主張對女人說,你想不想在俺們劉家溝找個男人?女人看看四周翠綠的大山,再看看高低起落的村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吳老二一拍大腿,叫一聲好,立馬喚來蹲在牆根晒太陽的劉疙瘩,對女人說,就他,模樣醜點,心眼不醜,中不中你定。女人睨一眼手足無措、臉紅脖子粗的劉疙瘩,低了頭,兩手擺弄著衣襟說,俺一個逃荒的女人,有啥挑的揀的?有口飯吃,有個家就中。

沒有拜堂的喜宴,也沒有洞房的嬉鬧,就這樣,劉疙瘩和女人這對半路夫妻悄沒聲兒地過起了日子。

婚後的劉疙瘩不僅對家裡的事上心,也對坡上那幾畝疙瘩地上心。壇裡沒米了,劉疙瘩去碾;缸裡沒水了,劉疙瘩去挑。每天,太陽還沒露臉,劉疙瘩就上了山。種穀子、種玉米、種高粱、種小麥,沒有劉疙瘩不種的。邊邊角角,這裡種幾窩葫蘆,那裡扯幾藤豆角。看著綠油油的莊稼在山風中搖曳,在露水中拔節,劉疙瘩的心裡像喝了蜜,說不出的舒坦。

歇息的時候,劉疙瘩就盤腿坐在地頭,眯著眼看遠處自家屋頂飄出的一縷縷炊煙。劉疙瘩想,這就是人們常掛在嘴邊的人間煙火啊。這個時候,劉疙瘩是最幸福的。

那天,又到歇息的時候,吳老二扛一把大鋤走過來,蹲在劉疙瘩身邊說,疙瘩兄弟,你別不承認,這有女人的日子呀,敢情就是好啊。瞧瞧你,以前,衣服髒了沒人洗,破了沒人縫,現在收拾得多周正。

劉疙瘩嘿嘿一笑,忙從嘴裡拔出旱菸鍋,遞給吳老二。吳老二美美地抽上幾口,臉對臉地說,咋樣,俺給你介紹的女人不錯吧?心眼好,手腳勤快。好幾回,俺看見你女人拎個飯罐往山裡走。俺就知道,女人給你送飯嘍!

送飯?劉疙瘩心裡一驚,疙瘩腦門沁出了汗。劉疙瘩抬眼瞅瞅晃過頭頂的太陽,自言自語說,這日頭,狗日的毒哩。

又是一個豔陽天。劉疙瘩鋤草沒那麼上心了,一鋤下去,竟鋤死了好幾棵玉米苗。劉疙瘩心疼得直吸溜,一雙眼睛也不聽使喚,不時往自家方向瞅。女人出來了,劉疙瘩看不清她手裡拎的啥,只見她急急地往山那邊趕。劉疙瘩一個激靈,丟了鋤頭,順著山道往下躥。到了半山腰,他眼巴巴看見女人鑽進山底一個很隱蔽的山洞。劉疙瘩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大青石上,呼哧呼哧地喘氣。

幾天後,同一時間,院門“吱呀”一聲,女人手拎飯罐跨出門檻。閂好院門,一轉身,女人呆了,劉疙瘩像堵牆立在面前。劉疙瘩繃著那張疙瘩臉說,山洞裡那個男人是誰?

女人低了頭,不吱聲。

劉疙瘩擼一把疙瘩臉,是你男人?

女人一怔,張了張嘴,沒出聲。

劉疙瘩一跺腳,喊,咋?你啞巴啦?

女人開了口,是俺男人。他癱了五年,俺逃荒時,不捨得把他丟下……

俺明裡養著你一個,暗裡養著你們兩口子,你說,俺劉疙瘩虧不虧啊?做好人也沒俺這麼做的!劉疙瘩扳住女人的肩,使勁晃。女人手裡的飯罐落了地,散落在地上的,是黃燦燦的小米粥。

女人攏攏有點散亂的頭髮說,這事,不怨你,怨俺,俺不該瞞你。事到如今,是留是走,你說了算。

劉疙瘩彎腰撿起飯罐,“咣噹”砸在牆上,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向村裡走去。

女人呆若木雞。

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無語的白雲,四周很安靜,只有靜靜的山風走過的聲音。

再回來時,劉疙瘩推了一輛架子車。劉疙瘩衝女人說,愣著幹啥,還不快去把西屋拾掇出來?待會,和俺把他接回來,省得你來回跑。

山彎裡,小道上,劉疙瘩在前面推著架子車軲轆軲轆地走,女人跟在後面吸溜吸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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