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魏元烺:清代中國與琉球國的“外交”看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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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石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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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代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前,歷史上的中國曆來是世界性的大國和強國,至少在皇權朝廷自己看來,中國是世界的“中央之國”,是“第一等”的國家。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亦因如此,古代中國向來以宗主國自居,自西漢以來,中央朝廷均在周邊發展了一大批藩屬國。

歷史地看,藩屬國的地位,本質上就是宗主國的附庸國或半殖民地。

但在歷史語境下,宗主國和藩屬國之間的關係,概念要模糊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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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在清代雍正皇帝看來:“凡臣服之邦皆隸版籍。”也就是說,他認為理論上所有大清的藩屬國,他們的領土都在中國版圖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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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雍正也就是說說而已,這種“主權”意識只是象徵性的,古代中央朝廷從來沒有實質性地打過藩屬國領土的算盤。

相反,歷史上作為宗主國的中國只做“虧本”買賣:無償向藩屬國提供軍事保護,只要藩屬國向我們表達臣服的意願即可;藩屬國在形式上向中國納貢,但中國統治者以“天朝上國”自居,本著“薄來厚往”的原則,給予藩屬國的“賞賜”財富或物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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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歷史上的中國皇權朝廷,對藩屬國幾乎只有一個要求:做出臣服姿態,讓中央朝廷有面子。

那麼,作為宗主國的古代中國,真的只圖滿足虛榮心,要面子而不要裡子嗎?事實上也不盡然。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以清代政府來說,皇帝秉持“天子守在四夷”的戰略防禦思想,在中國的四個方向,重點發展和維繫四個藩屬國,以作為戰略防禦緩衝地帶,即:“以琉球(今日本沖繩)守東南,以高麗(今朝鮮)守東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行文至此,讓我們把話題的範圍縮小一下。不錯,歷史上的琉球,是中國在東南海域方向唯一的同時也是最重要的藩屬國。

在2017年5月份,“品藏天下”曾發佈一篇關於清代道光皇帝欽命特使林鴻年前往琉球冊封琉球國王的文章→(百年前他代表中國冊封琉球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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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十九(1839)年 【眉齊杖國】匾

福建品藏文化公司收藏

該文所載述的歷史匾額實物“眉齊杖國”,清楚地證明了歷史上清代中國政府與琉球的宗藩關係。

那麼,歷史上的中琉宗藩關係,除了琉球向中方臣服納貢、受中國冊封、接受中國賜予印璽等象徵性的藩屬禮儀之外,還有哪些具體的宗藩“外交”活動可以佐證雙方宗藩關係的牢固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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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歷史上真實的中琉宗藩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接下來我們就來談一談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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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明確幾點:

第一,中國與琉球的宗藩關係,在明代就已經形成了,但琉中之間的互動高峰期是在清代。

第二,在清代諸多皇帝中,最重視琉球這個藩屬國的,要數道光皇帝。也就是說,道光年間是中琉宗藩關係的活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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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琉球與中國的歷史“外交”互動,前沿門戶在福建。甚至可以認為,清廷對琉球履行宗藩“外交”,基本上是由福建代為行使的,朝廷中央只行使象徵性的決策或批覆之權力。

以上三點說明了,道光十八年,由福建籍清代第一狀元林鴻年代表清廷出使琉球,冊封琉球國中山王,不是無緣無故的。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林鴻年出使琉球,蘊含了三個關鍵信息:一,林鴻年是福建人;二,林鴻年受道光皇帝指派出使琉球;三,向道光皇帝推薦林鴻年的,正是福建方面的決策機構:閩浙總督府與福建巡撫部院。

那麼,在清廷與琉球密切互動的道光年間中期,主政福建的官員是誰呢?他就是本文遲遲不登場的主人公魏元烺 [lǎng] 。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從道光十一年(1831)到道光十九年(1839),整整八年時間,魏元烺不但穩任福建巡撫,還身兼代理閩浙總督。

道光十一年(1831)魏元烺初任福建巡撫時,曾與擔任閩浙總督長達六年之久的孫爾凖短期搭檔過一段時間,期間二人合併題寫了牌匾【文魁】,現藏於品藏天下牌匾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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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辛卯(1831)年【文魁】匾

福建品藏文化公司收藏

有關孫爾凖的歷史故事,詳見往期推文《善念之間,他救了幾千人的生命》,本文不贅述。

就在當年,孫爾凖因病退休,於是魏元烺就替代他兼理閩浙總督事務,這一代理就是八年。掌福建軍政大權於一身,魏元烺由此也歷史性地成為了清代中國與琉球國的“外交”看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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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福建是清代道光年間中琉“外交”的前沿門戶,而福建巡撫兼代理閩浙總督魏元烺是中琉“外交”的中方代理人,在於凡是屬於琉球國的往來事務,包括官方互動和民間往來,都歸福建巡撫部院管轄。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道光皇帝在位近三十年,中琉之間的宗藩往來十分頻繁,我們沒辦法一一梳理。

在此,我們僅以道光十四年為例,看看這一年魏元烺親手處理過多少涉琉球事務,從而窺一斑知全豹,由此推知中琉關係有多密切。

道光十四年七月初五這天,魏元烺親筆起草了一封公文,名為《福建巡撫魏元烺為琉球國接貢船難船歸國日期事題本》。這封公文的主要內容,是確定琉球國來華的接貢使船返航的日期。

琉球與福建之間,原來有這樣的關係


耐人尋味的,並不是魏元烺事無鉅細親自過問琉球使船何時返歸的問題,而是這艘琉球使船,其實還是一艘難船,此番他們來中國,經歷了海難。

實際上,明清時期,在中琉宗藩“外交”互動中,往來官方使船或民間商貿船遭遇海難,是十分頻繁的。

譬如在嘉慶十二年,琉球使者蔡邦錦率一百多人,乘坐接貢船前來中國,前後經歷了兩次海難,死傷一半多,清廷大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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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朝廷規定,琉球國使船來華,福建方面要加強保護和監管,結合天氣預測等相關情況,由福建巡撫親自過問琉球使船的往返日期等。

夏秋季節,本是颱風高發期。因此,琉球國海員(往來商貿人員、漁民等)在中國海域附近遭遇颱風受難,十分多見。

道光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魏元烺又寫了一封公文,這是一封呈送給道光皇帝的奏摺《福建巡撫魏元烺為琉球國遭風難民到閩照例撫卹事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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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是:“近期有琉球國海難難民若干,進入我福建登陸求助,福建方面遵照中琉交好的原則慣例,給予了照顧和撫卹。特此稟報。云云。”

可見,福建作為琉球國人進入中國的主要海域門戶,所有涉琉球事務都要大小一把抓的,而魏元烺作為福建的主政者,少不得為之操勞。

道光十四年十月,琉球國王病亡,琉球方面第一時間派出了報喪使者前來中國,首先需要通報的就是福建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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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四日這天,魏元烺接連起草了兩份公文,分別為《福建巡撫魏元烺為琉球國王病故遣使報喪事題本》、《福建巡撫魏元烺為琉球國進貢謝恩報喪使到閩事題本》。

如果是一般性的出使任務,琉球使者到達福建通報情況後,即視為向中國官方正式傳達了來意,使者任務完成,可擇日返航。這也就是為什麼說福建巡撫部院是大清中琉“外交”代理人的原因。

但琉球國王病故,顯然不是一般性事務,涉及最高規格的“外交”禮儀問題,以及大清朝廷冊封下一任琉球國王的宗藩意識形態問題。

所以,琉球報喪使者在福建停留四日之後,要啟程前往北京面聖稟報。

因此,在十月二十八日這天,魏元烺又起草了一份呈送給皇帝的公文:《福建巡撫魏元烺為琉球國使臣起程進京日期事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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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人


正是以魏元烺為首的福建方面一手通報安排,琉球國使者在一路向北過程中,沿線各省份的官方都會予以熱情接待。

因此,從琉球國的角度看,福建作為中琉“外交”的門戶,是至關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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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一個歷史細節值得思考:由上可知,道光十四年,琉球國王病故了,琉球方面也來使者通報了;而林鴻年出使琉球國,冊封中山王,是在道光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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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之間相差了四年,難道琉球國長達四年沒有君主嗎?

我們的猜測完全正確:自道光十四年琉球中山王尚灝去世後,琉球方面長達四年沒有中山王,直到道光十八年尚灝之子尚育被中國冊封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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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琉球國長期處於權力真空,難道不怕外來勢力顛覆或吞併它嗎?答案是:多慮了。

藉此說明一下:我們通常所說的琉球國,其實是琉球群島中一個叫中山國的部落,當然了,中山國的稱謂是中國明代朝廷賜予它的。

此外,琉球群島另有兩個諸侯國:山南國和山北國,廣義而言,它們也叫琉球國,而且也都向中國臣服進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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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就很好理解了,三個琉球諸侯國,都是中國的藩屬國,沒有中國方面點頭,它們之間斷然不敢相互吞併。這也是琉球中山國長達四年沒有首領,而不至於混亂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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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說明一下:到了道光十八年,清廷正式冊封新一任琉球中山王時,正是福建巡撫魏元烺向道光皇帝推薦了福建籍的狀元郎林鴻年擔任冊封使者。

由此可見,清代福建,在中琉關係事務中佔據主導地位;而魏元烺作為福建主政者,在清廷和琉球的宗藩“外交”歷史上,作用十分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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