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良:新賓下過蜂蜜雨

蜂蜜 努爾哈赤 額爾德尼 大學 遼東網 2017-05-03
解良:新賓下過蜂蜜雨

吉祥物——哈爾薩格格

新賓,在七百里的地方下了蜂蜜雨。

讀到這句話,相信所有新賓人都會為之一怔。夜不能寐,燈下翻書,我偶然從《滿文老檔》天命二年(1617)4月24日記載中讀到這句話,頓住了。

蜂蜜雨,怎樣的一種雨?

這個既陌生又鮮活的詞像發動機,發動了我的好奇,想象裡也有了一種味道,彷彿從天空中傾瀉而下的雨滴變成濃稠而透明的閃動著光澤的橘黃色液體,落至嘴邊,抿到嘴裡,甜甜的稠稠的。有這種可能嗎?大量的野蜂蜜被蒸發,凝結成天上的雲,空氣實在託不住這人間的“凝華”,嘩啦一聲,雲破了,蜂蜜雨瀟瀟灑灑地落向地面,是溫柔的綿綿細雨,還是滂沱的對流雨?下面有人用盆接嗎?

小時候,常常迷戀老人們講的精神變物質的故事,一個好心的窮人感動了化裝成叫花子的老天爺,老天爺改下雪為下白麵,下了一夜,讓窮人們過年都吃上了餃子。

蜂蜜雨,是神奇故事裡的上蒼恩賜,還是百年不遇的大自然奇蹟?急忙捋著書面往前翻閱,終於找到了蜂蜜雨的來源——

一場稠雨過後,雨,一滴滴地下。一隊鮮衣駿馬者行獵於林間,有人看見玻璃葉(柞樹葉)上滾動著琉璃般的光彩,揩一滴抿在嘴裡舐舐,甜甜的,稠稠的,是蜂蜜。

舐食蜂蜜的人名叫努爾哈赤。

這一幕人與自然完美交融的鮮活畫面出現在新賓西部的十八嶺地區,《滿文老檔》在天命元年(1616)五月檔內真實而生動地記錄了努爾哈赤在行獵途中舐食蜂蜜的這個小故事:

“五月,下了蜂蜜般的雨。(努爾哈赤)出赫徹穆(黑扯木)路,去十八嶺行獵,進入北喀路時,雨一滴滴地下。那以後,可以看到柞樹葉上有琉璃般的光彩。舐舐是甜的,正是蜂蜜。汗一面舐一面說:‘這太好了,諸貝勒大臣也舐舐。’貝勒大臣們都舐了。”

《滿文老檔》是後金政權的編年史書,又是滿族文學的開端,編寫者是滿文的創制人之一、大學士額爾德尼。額爾德尼,滿語意為“珍寶”,這位滿族文化的先驅用自己創制的無圈點老滿文書寫出洋洋大觀的《滿文老檔》,成為迄今為止部頭最大、記事最完整的清前史書和文學鉅著,是滿族歷史、文學寶庫中一塊光輝燦爛的瑰寶。出自他筆下的“蜂蜜般的雨”,白描出“天地人合一”的經典畫面,讓後人知道那時新賓的生態環境多麼可人,山林裡野蜂蜜隨處可得,行路即可舐食從樹葉上天然流淌下來的野蜂蜜。

說到野蜂蜜,我輩人自然會想起苞米餑餑沾蜂蜜,這只不過是蜂蜜數不勝數的吃法中的一種。努爾哈赤祖上於公元1440年由北部邊陲斡朵裡遷徒至新賓煙囪山下,如森林蓄水,涓涓成溪,最終由努爾哈赤及其子孫發育成一條歷經267年的長河,野蜂蜜也從赫圖阿拉城一直流淌至瀋陽、北京兩座皇宮,自始自終甜蜜著滿族人的生活。

早年,東北的滿洲人尚“不知養蜜蜂”,沒有家養蜜蜂,食蜜就去山野,到野蜜蜂的家園去採集。新賓有一本《滿語地名考》,被蜂蜜浸甜的地名有蜂蜜溝、蜂蜜嶺、蜂蜜砬子等好幾處。砬子是東北方言,即岩石、懸崖。野蜜蜂在石砬子上築起一個又一個蜂巢,到了秋頭子,蜂巢裝不下蜜蜂釀滿的蜜,蜂蜜從蜂窩裡溢出來,順著大砬子往下流,淌在岩石上被太陽晒乾留下印跡,那是一條子一條子黑黝黝的大印子,趴在石頭上舔一舔,石頭都是甜的。新賓有這種流淌蜂蜜的石砬子多處,不知別人怎樣,我是要淌哈拉子了。

蜂蜜為滿族人喜食,採蜜是滿族人重要的生產活動。上山採蜂窩要攀登大石砬子,這是一項危險的活兒,從尋找蜜源到採集蜂蜜,並不像食蜜那麼容易。大自然對努爾哈赤特別青睞,在距他稱汗的赫圖阿拉城南不遠,有一座山,山裡蜂源豐富,盛產蜜中極品紅蜂蜜(各種山花的雜蜜)和白蜂蜜(椴樹蜜),還有一種可愛的小動物生活在這裡,這種小動物讓努爾哈赤及赫圖阿拉城裡人吃蜜“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座山叫哈爾薩山,主峰海拔727米。北麓緩坡下即努爾哈赤居住了16年的建州老營佛阿拉城,8公里外是清永陵。這裡峰巒疊翠,花草滿山,卻不以風景出名,出名的是哈爾薩——滿語意為“蜜鼠”,當地人俗稱“蜜狗子”。一群以偷吃野蜂蜜為生的可愛的蜜狗子生活在這裡,這座山便以它為名,起源於山裡的河也稱哈爾薩河。

2013年6月,新賓人宮希良在平頂山鎮下青村清溝子拍到了蜜狗子的照片。蜜狗子學名叫青鼬,大小一如小狐狸,黑臉兒,黑尾巴,前胸部具有明顯的黃橙色喉斑,它棲息于山林、巢穴多建築於樹洞或岸洞,善於攀緣樹木陡巖,行動敏捷,這種小動物最擅偷食野蜂蜜,而且知道蜜源在哪裡。於是,它便成為赫圖阿拉採蜜人採集野蜂蜜的嚮導,採蜜人只要發現蜜狗子的蹤跡,很快就能在附近尋找到蜂巢,收穫大量的野蜂蜜。

哈爾薩山水草肥美,野花遍地,陽光充沛,蜜蜂在陡峭的石砬子上築起密集的蜂巢,蜜狗子則以偷食蜂巢和蜂蜜為生,與蜜蜂形成了自然生物依存關係,採蜜人則以蜜狗子為天然嚮導收穫蜂蜜,同時盡心竭力地保護著蜜狗子。哈爾薩山是淺山區,這裡不適合威脅蜜狗子生存的虎豹等凶猛野獸居住,只有驛馬(滿語山羊)、狍子、鹿與蜜狗子為鄰,偶爾闖來幾頭偷食蜂蜜的熊瞎子,也會落入採蜜人設下的“蜜陷井”。

熊瞎子喜歡吃蜂蜜,而且善於爬樹,人就在樹上放一箱蜂蜜,樹中央用繩索吊一大截木頭,在樹下埋一些尖的橛。蜂蜜的香味招來貪吃的熊瞎子,它爬到樹中間便被木頭擋住去路。熊瞎子將木頭推開,木頭落下時會打在它頭上,它又用更大的力將木頭推開,木頭更重地打在它頭上。熊瞎子被激怒,不斷與木頭進行重複戰鬥,最終力竭從樹上掉下來,落在尖銳的橛上而被捕獲。

蜜蜂,蜜狗子,人,在哈爾薩山裡幸福和諧地繁衍生息,一代接一代,一條相互依存的生物鏈健康地循環了幾百年。後來,滿族人學會養蜂,八旗裡便有了專業從事養蜂的“蜜戶”、“蜜丁”及專門管理蜂蜜的“蜜倉人”,從此開始了甜蜜的事業。

回眸歷史,新賓的“蜂蜜雨”是一個吉兆。努爾哈赤登基稱汗後。額爾德尼於天命二年(1617)4月24日在《滿文老檔》一句新賓在“七百里的地方下了蜂蜜雨”,將“蜂蜜雨”升級為天命汗“奉天承運”的吉兆,意寓天降祥瑞,使國興盛。

額爾德尼記錄這種“吉兆”並非杜撰編造,而是滿洲崛起時天靈觀的真實展示。“蜂蜜雨”不僅甜蜜,且祥瑞駢臻。於是,赫圖阿拉城便有了吉祥物——引人去追求甜蜜幸福的哈爾薩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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