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有個13歲的男孩叫阿宗,父母早亡,住在村西頭的一間茅屋裡。
阿宗無田無地,平時靠給財主阿高砍柴謀生。閒時,阿宗就捧著一本祖傳的棋譜,左右手對弈。
別人笑:“阿宗,你看得懂棋譜嗎?恐怕字都認不全吧!”
阿宗聽了,笑而不語。
阿宗家裡雖窮,但他從不幹缺德的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絕不貪圖。他還熱心助人,甚至捨己為人。
而其他同齡孩子在父母的嬌生慣養下,沾染了愛佔便宜、攀權附貴、好大喜功的習氣。
大人們嫌阿宗沒出息,是異端,不讓孩子們跟他玩。阿宗就自己跟自己下棋。
有些人更過分,說:“阿宗,你該不會是神童吧?如果是神童,這人間可不適合你!”
阿宗不管不顧風言風語,每天雷打不動上村西邊的大青山砍柴。
這天,阿宗啃了兩個地瓜後,揹著斧頭向大青山進發。
這回他不走尋常路,而是另闢蹊徑。也不知走了幾裡地,只見夾道花草飄香,野果滿目,終於來到一塊大石頭前。
也許是走得太遠了,阿宗想歇一會再砍柴。這時,他看到石頭上有兩個鬚髮蒼蒼的老翁在下棋,各揹著一隻斗笠,不遠處拴著兩頭梅花鹿。
“咦?這兩個老頭真有雅興,居然騎鹿到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對弈來了。”阿宗想,趕緊上前觀戰。
面對阿宗這個不速之客,兩個老翁一點也不好奇,甚至沒搭話,仍專心致志地下棋。
起初,阿宗只是旁觀者,漸漸的也專注到棋盤裡。
眼看一方想贏棋時,阿宗趕緊跑到另一方出謀劃策,立即化險為夷。
如此反反覆覆,不知過了多久,那盤棋不分伯仲。
到最後,阿宗兩頭忙活,彷彿左右手互博。
期間,兩個老翁從口袋裡掏出桃子,啃了三次。他們也把桃子分給阿宗吃。
直到太陽快下山了,兩個老翁才起身,道:“孩子,你進山幹什麼來了?”
阿宗才恍然大悟,趕緊抽出墊屁股的斧頭,卻驚訝地看到斧頭已鏽跡斑斑,而斧柄更是已腐爛成灰了。
“完了,柴火沒砍成,今晚回去肯定被阿高趕出家門!”阿宗憂心忡忡。
兩個老翁一聽,道:“你棋藝高超,別回村裡了,跟我們走吧,今後專陪我們下棋,不會讓你餓肚子!”
阿宗:“斧頭雖爛,但它畢竟是東家的,得還給他。可惜柴火沒砍成,回去不好交差。”
兩個老翁哈哈一笑,指著阿宗的身後說:“小夥子,你的柴火在身後呢。”
阿宗回頭,愕然地看見一擔柴火,恍惚中也不記得柴火是不是自己的,跟兩個老翁道別後,趕緊下山了。
臨行前,兩個老翁說:“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
阿宗進村時,天色已黃昏。山水還在,可村莊已面目全非。
當年的茅草房,被一棟棟樓房取代。當年的煤油燈,已經被一盞盞日光燈替代。夜晚的村莊不再黑魆魆,而是亮如白晝。
阿宗憑著記憶,怯生生地來到阿高家。當年的火磚瓦房不見了,眼前是一棟高樓。
“東家,今天的柴火我總算擔回來了!”
阿宗還沒進門,就引來一陣狗吠,接著跑出來一個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看見阿宗衣衫襤褸,挑著一擔柴火,彷彿看見一個怪物,把他擋門外。
彪形大漢:“你是誰?從哪裡來?”
阿宗:“請問此處是財主阿高家嗎?”
“什麼?你認識我的老祖宗?”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阿宗說著一五一十聊起自己的身世。
彪形大漢聽了,將信將疑,趕緊翻箱倒櫃拿出族譜對照,才知道自己確實有一個老祖宗叫阿高,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人了。
彪形大漢把阿宗請進屋子,拿出好酒好菜寬帶阿宗。
阿宗怯生生地不敢上桌,最後是被生拉硬拽入座的。
席間,人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阿宗好奇地打量樓房裡的一切,包括汽車、電視機、電燈、鐘錶等物品,嘆氣連連。
人們圍著阿宗,好奇地跟他打聽那些年的往事,阿宗便跟他們一一講述。人們聽了,將信將疑,像看一隻怪物似的看著阿宗。
可很多時候,任憑阿宗奮力比劃,人們仍然不知道阿宗在說什麼。
天黑了,人群散盡,阿宗謝絕阿高後人的留宿請求,回到自己的茅屋舊址。
他原本想縮在草叢裡過夜,等到天亮才做打算。可他發覺西山村的夜空已不是當年的夜空,連月亮和星星都變得模糊了。
阿宗又想起當年的父老鄉親,再想起昨夜像看一個怪物似地上下打量他的人們,搖頭不止。
天還沒亮,阿宗就離開了西山村,一頭扎進大青山。
至於阿宗是否找到那塊石頭,是否再遇到那兩個老翁,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