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文、來點君

端午佳節,與此有關的詩歌有很多,自從與愛國大詩人屈原相結合,基本上隨便翻一翻,那些作品都有著一個鮮明的主題:愛國。宋梅堯臣在詩作《五月五日》中讚美屈原的人格:“屈氏已沉死,楚人哀不容。何嘗奈讒謗,徒欲卻蛟龍。未泯生前恨,而追沒後蹤。沅湘碧潭水,應自照千峰。”蘇軾寫有《屈原塔》,其中對屈原進行讚頌:“楚人悲屈原,千載意未歇。精魂飄何處,父老空哽咽……屈原古壯士,就死意甚烈……名聲實無窮,富貴亦暫熱。大夫知此理,所以持死節。”號召大家學習屈原,忘掉那些短暫的名利和富貴,去追求人間寶貴的至高無上的氣節。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屈原畫像

話說宋朝漢平1065年,歐陽修時任參知政事,受邀參加皇族後裔李端願舉行的端午節宴會,應主人請求,寫下一首詞曲。今天,我們逢此端午佳節,就來慢慢欣賞一下吧。

《漁家傲·五月榴花妖豔烘》

[宋]歐陽修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

五色新絲纏角粽。金盤送。生綃畫扇盤雙鳳。

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

葉裡黃鸝時一弄。猶瞢忪。等閒驚破紗窗夢。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五月榴花妖豔烘

上片寫嬌豔榴花,用一“烘”字,便帶上濃烈氣氛,紅花讓人情緒上揚,無端想起端午節時的熱鬧景象;寫帶雨綠楊,著一“重”字,極言樹木受綿綿梅雨浸潤,又借道夏季草木綠色深重。豔紅濃綠,色彩鮮明,都是喜慶之物。詩人大抵描寫景物都是有目的性,絕不會無的放矢,此處之所以濃墨重彩,一是反映相應季節裡的豐富色彩,二是襯托端午佳節時分的熱烈場面。

寫完自然景色之後,詩人接著開始直言端午風物。主角當然是少不了的粽子,在這裡是角粽。粽子古稱“角黍”、“筒粽”,用菰葉(茭白葉)包黍米成牛角狀,稱“角黍”;用竹筒裝米密封烤熟,稱“筒粽”。西晉周處在《風土記》中記載:“以菰葉裹黏米,煮熟,謂之角黍。”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粽包分兩髻

粽子入詩,自古都是成群接隊:“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鵝鮮。”在白居易《和夢得夏至憶蘇州呈盧賓客》中的筒粽;“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兩髻,艾束著危冠。”在陸游《乙卯重五詩》中的角粽。這麼重要的節日裡,皇帝必須賦詩:“四時花競巧,九子粽爭新。”(李隆基《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古板的司馬光醉吟:“強取酒卮池翠柏,懶開粽葉覓楊梅。”(《和子淵除夜》)連高僧也忍不住了:“茭粽葉包蒸米飯,野山茶點石菖蒲。”(釋紹曇《偈頌一百零二首·紫芝峰下》)

“生綃畫扇盤雙鳳”,這最後一句,說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繡著雙鳳的絲扇成了人們的緊俏物。我們在晏殊的《端午詞內廷》裡,也可以看到“雕盤分楚粽,重重團扇秦娥”,同樣涉及到“粽”“扇”。這也是為著下面所隱藏的涵意,所埋下的一個伏筆。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生綃畫扇盤雙鳳

下片中,前兩句則繼續寫端午的一些常見節日活動:浴蘭湯和飲菖蒲酒。端午節還有一個美麗的名字,有人稱作“浴蘭節”,從屈原的《九歌雲中君》的詩句:“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可以知道這個“浴蘭節”的名稱,完全在“端午節”前的可能。另在元稹的《表夏十首》中可知:“靈均死波後,是節常浴蘭”,人民感動於屈原的節義,所以為了紀念他,把“浴蘭節”又稱為“端午節”。與“浴蘭節”有關的詩歌,比較出名的是大詩人蘇軾所寫《浣溪沙·端午》:“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綵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雲鬟。佳人相見一千年。”筆觸細膩,寫了一個女子過“浴蘭節”的畫面,刻畫生動,栩栩如生,莫名在人的鼻腔中繚繞著一種香氣。

至於飲菖蒲酒,大概浮現於腦海裡的便是一個傳奇故事《白蛇傳》吧,白蛇誤飲雄黃酒,一下子顯了原形,於是演出一場超級大戲。據唐朝詩人殷堯藩《端午日》所寫:“少年佳節倍多情,老去誰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趨習俗,但祈蒲酒話昇平。鬢絲日日添白頭,榴錦年年照眼明;千載賢愚同瞬息,幾人湮沒幾垂名。”由此可知,在唐代已經流行飲菖蒲酒的習俗了。大約因為季節緣故,“榴花”、“艾草”、“菖蒲酒”,等等時令物事,皆成為詩人喜愛選用的材料。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葉裡黃鸝時一弄

如果你以為此首詩,便是為了表現端午節的種種,那麼就有點兒走入誤區的感覺。可以這麼理解,前面所有的畫面,都只是一種鋪墊,只為說明詩人真正要展示給大家的本意。我們看看下片最後數句:

“葉裡黃鸝時一弄。猶瞢忪。等閒驚破紗窗夢。”

這裡,描繪了一個生動畫面:從綠蔭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黃鸝清脆地鳴叫,如此一來,打破春閨的寧靜,把正在睡覺的女子的美夢驚醒了,睡眼惺忪裡,充滿了深深地幽怨。

歐陽修:五月榴花映端午

屈原畫像

前面說過一個“烘”字,其實還有一個潛藏的意思,榴花嬌豔的火紅,楊樹深沉的濃綠,以及團扇上繡著的雙鳳,擺放著的清樽“共”,無不向大家說明著一件事情,就是烘托春閨女子內心裡的熾熱感情,無法得到釋放,只能在沐浴之後,去夢中尋找著能夠與自己共飲清樽酒,齊搖團扇的情人。

全詞以自然景象入手,用詞極富色彩感,寓情予物象之中,以時令佳節的種種熱鬧,來映射春閨內難以言喻的寂靜;用眼前處處歡樂氣氛,來襯托女子無處排遣的孤寂。

或許,人多時候最寂寞,無助等待才是世上最長的情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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