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卿:文化節目如何打破曲高和寡的魔咒?

董卿 朗讀者 文學 巴金 傳媒內參 2017-06-16
董卿:文化節目如何打破曲高和寡的魔咒?

傳媒內參導讀:一檔文化類節目,如何去打破這個曲高和寡的魔咒?董卿引用了宋代張博端的一句話:“惟君心與我心同,方敢傾懷向君說”。可能除了創新的勇氣,除了把它辦成精品節目的決心之外,還要有12萬分的決心在裡頭。”

董卿:文化節目如何打破曲高和寡的魔咒?

來源:傳媒內參編輯

在上海電視節“自主創新”高峰會上,作為成功的案例,《朗讀者》製片人董卿在會議上分享了《朗讀者》製作以及傳播方面成功的一些心得。一檔文化類節目,如何去打破這個曲高和寡的魔咒?董卿引用了宋代張博端的一句話:“惟君心與我心同,方敢傾懷向君說”。可能除了創新的勇氣,除了把它辦成精品節目的決心之外,還要有12萬分的決心在裡頭。”

董卿:文化節目如何打破曲高和寡的魔咒?

演講者:董卿

為什麼要做《朗讀者》?

在這個節目成功以後,大家問我:“你當初為什麼要做這個節目?”我突然想到喬治·馬洛裡,當時他要攀登珠穆朗瑪峰,後來不幸喪生了,當時有人問他你為什麼要攀登呢?他說:“因為山在那裡。”我的回答是“因為文章在那裡。”大千世界始終在傳播的是精神世界的廣播,作為一個媒體,特別是作為中央電視臺這樣一個國家媒體,如果隨波逐流,忽略了、淡漠了、丟失了這一部分,我覺得是非常遺憾的。

其實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在美國電視還在人們生活中佔據比較主要的地方的時候,當時就有一個傳媒學家就說,“電視讓人們都變成了遺忘症患者,人們只對過去24個小時發生的事情感興趣,而對更早的事情知之甚少。”我覺得這句話愈演愈烈了,讓我們漸漸地變成了健忘的人,而這種情況反過來又在影響著今天的創作者,影響著視頻內容的生產。

我們會看到很長時間裡面,有一些重形式而輕內容,重表象而輕本質,重潮流而輕歷史,重伎倆而輕格局的節目形式長時間的霸屏,但這真的是我們所需要的嗎?真的是我們內心最渴望的嗎?也是因為這些才會使得《朗讀者》一面市就引起了熱議。大家突然覺得心靈有了安放的地方,也覺得《朗讀者》在這樣一個喧囂的時代,敢於迴歸到文字的世界。讓大家體會到安靜的雋永的美好的體驗,並且在心靈的共振當中,有了一種重新認識自我,認知這個世界的可能。

古老的“誦”如何順應的“讀”?

其實一直到今天,很多人說朗讀者的時候,還會不由自主的說朗誦者,的確朗誦的藝術淵源流長。到秋收的時候,人們對文化的讚美,自古以來朗誦就有傳承文化的功能。今天要做一檔《朗讀者》這樣的節目,怎麼樣使這個節目既有一以貫之的功能,同時也可以符合(市場)需求?

這是我們開始考慮了很久的問題,因為《朗讀者》是原創的節目,沒有任何借鑑模式,我們邀請了國內的傳媒領域的專家,包括也邀請了國外的一些專家。幾十次的會議,一個特別基礎的認知,我們電視朗讀不是劇場朗誦,不能把傳統的朗誦會的形式,直接就搬上屏幕了,因為這種字正腔圓的教科書般的朗誦,可能只是一部分人很熱愛的表演形式。

但是作為電視傳播,怎麼樣讓最多的人蔘與其中,有參與感,有集體感,有共鳴感?有一個很關鍵的點,就是要找到關聯,就是來朗讀的這個朗讀者個人的情感,他所朗讀的文本的寫作者的思想,和電視機前千千萬萬觀眾的理解,這三者的關聯,如果可以找到這三者的關聯,並且讓這三者最大度的重疊起來,這個節目就有了成功的可能。

我們設計為訪談加朗讀加解析的模式。首先通過訪談把個人的情感體驗完整的構建起來,當情感達到一定的飽和度之後,文本順勢而出,我們節目當中無論來的是什麼人,最終都還原為朗讀者的面貌。在我想要讀的思想下,完成了我們的使命。

所以看我們節目的觀眾也會有一些印象,像麥家講述了他們兩代人的鬥爭的時候,再讀那封信。然後老先生講的人不是活了多少日子,而是記住多少日子,再來讀林徽因。然後像患有小腦疾病的這個人,仍然很堅定地看著世界的時候,講完這些的時候,再來看三毛。我們也邀請了外交官安文彬講20年前:如何為了2秒之爭,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企在0時0點0分在交接儀式的現場升起來。他要爭取2秒,但當時卻和英方談判了16輪。(有了這些)然後再來朗讀的時候,所有的情感就疊加了,經典文化的傳播就實現了。

究竟誰是朗讀者?

我覺得朗讀者的氣質就是文字的氣質,豐富而且美好。我們最初設定的是全明星陣容,也希望通過明星的號召力,通過明星這種專業化的朗讀號召大家,後來我們發現這種想法是簡單的而且是膚淺的,因為誰來讀取決於這是什麼樣的節目。2016年的時候提出要多設計一些好欄目,多辦一些膾炙人口、寓教於樂的好節目。

我們的《朗讀者》就是在那個情況下出來的,所以我當時的定位就是高而不冷的節目,高,本身是文化的地位擺在那裡,不冷靠什麼來完成?人的情懷,一定是用人的情懷來完成,而不是人的光環。所以如果僅僅只是明星一定是太過狹窄。就像上個月高司長參加我們《朗讀者》在北京的研討會的時候,當時光明日報的副總編輯陸先高先生,他有一句評價“《朗讀者》是以經典之美激活了文化價值,以心靈溝通弘揚了情感價值,以持續創新提升了市場價值。”

我想這個評價裡面,功不可沒的是出現在我們舞臺上的,來自各行各業的,各個領域的,具有豐富人生閱歷的朗讀者。最終我們朗讀者的選擇標準是獨特的人生、飽滿的情感、深邃的思想、質樸的品格、頑強的精神、高遠的志向。

第一季《朗讀者》中做了一位統計,67位朗讀嘉賓中,15位是演員,就是我們最初設想的明星,其實更多的是作家、科學家、外交家、企業家、導演,還有很多很多的普通人。我有一種特別深刻的感受,他們來到我們的舞臺之後,《朗讀者》的舞臺彷彿是一塊試金石,真正有人格魅力的嘉賓,會在這個舞臺上折射出特別的光芒。

比如說許淵衝,當時是否要請他來做嘉賓,一個96歲的翻譯家。導演跟我說,這是一個依然像孩子一樣的老人,率真、有趣,聽到這些詞之後,當時就決定是要選他。他是我們的第一季的時候最重量級的嘉賓。也是很有意思,後來我們的節目當中,就出現了很多的老人。包括短片當中的老人都算進去的話,超過80歲的老人佔了20多位,這是一個很驚人的數字。

特別是有一期節目,第9期節目,我們最後一段朗讀,是集結了13位清華大學的老院士、老學者、老教授,年齡加在一起超過1200歲。而這些老人都有一些共同的地方,都有非常坎坷的人生經歷,同時都有非常通達的人生態度。都有著很卓越的專業的成就,但同時又有著非常謙和的處世哲學。我覺得這些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很寶貴的財富,感動者我們,也啟示者我們。除了這些90多歲的老人,我們還有90後的年輕人。

我記得我採訪柯潔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他未來將會直面阿爾法狗,那個時候他有一句話:“我真的很想贏,就算我以後輸了,被看作一個笑話,但是我想說我一定能打敗它。”當然現在他輸了,但是我想沒有人會把他看作是笑話,他有一個年輕人敢於勝利的決心,同時也有一個年輕人失敗之後,敢於站起來的勇氣。我覺得這是人比機器高貴的地方。這是人之所以稱之為人的精神。我現在簡單的回顧一下,第一季節目當中,出現過的68位朗讀者。

其實我在重溫這些笑臉的時候,我也蠻感慨的,他們給我留下了特別多美好的記憶。後來好多人說《朗讀者》這個節目好多的淚水,我覺得是從兩個方面來理解。一個是我們這個節目在新媒體上的影響力很大,在新媒體上的傳播非常的廣泛,我們得益於新媒體節目可以得到更多的受眾。

我們也受制於新媒體,在新媒體傳播的時候,一些短視頻選取的往往的是最極端的表達。我自己也是一個淚點比較低的人,所以我從來不排斥。我從來沒有認為會哭的人就低人一等。我後來想,其實很多讓我們開懷大笑的人也在這個舞臺上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讀什麼?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讀本,《朗讀者》在讀本上是不做任何限制的,一切可以打動人心的都可以成為我們的讀本。為了使每一期節目相對的比較連貫,每一期節目都是主題。我們看到選擇、第一次、告別青春、遇見等等的主題詞,這些主題詞的設定就是生活的濃縮。本身這些主題詞就有很強的張力,在節目的錄製過程中,對《朗讀者》的訪談會起到引導,對選擇最終的讀本也會有一個導向,當然讀什麼是朗讀者決定的。跟朗讀者本身的經歷有關。

比如說第五期的許鏡清先生,他是86版的電視連續劇《西遊記》的作曲。他給《西遊記》電視劇寫了一百多支曲子,各種各樣的曲子,包括最著名的那首《敢問路在何方》,就這樣一位作曲家,他的日子過的特別的樸素。說白了就是沒什麼錢,也沒什麼影響,也沒什麼人能夠注意到他。

老人家的心裡有很大的願望,就是能夠舉辦一場屬於自己的音樂會,為這件事,他努力了30年。一直到他70歲那年,他靠所有喜歡《西遊記》的觀眾,在網上發起眾籌完成了這個心願。最終他是站在了人民大會堂的這個舞臺上,擁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場音樂會,所以他在我們《朗讀者》的現場,後來讀的是巴金寫於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後沒之久,寫的一篇文章《燈》。

當中有一段是這樣寫的“我似乎走進了一個迷陣,永遠找不到出口。但我始終挺起身子,向前邁步,因為我看見了一點豆大的燈光,那一點彷彿隨時都會被黑麵撲滅的燈光,可以鼓舞我多走一段長長的路。”當時他讀的時候,我已經很難分辨這到底是巴金的話,還是他的話,抑或是很多觀眾心裡的話。

當一個嘉賓把自己的心目打開,朗讀一個作品的時候,同時也打開了魯迅、巴金等等人的生命,從老舍到巴金到莎士比亞到小仲馬到裴多菲等等的,近百短的篇目,如果這些文本拿出來看,可能已經離我們有很遠的距離了。我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還會拿出來這些書翻一翻,但是恰恰是這些幾十年前,甚至是一兩千年前的文字,因為和朗讀者相關聯,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種新的光芒,所以再次擊中觀眾的內心,帶給我們慰藉和啟示。

文化節目如何打破曲高和寡的魔咒?

惟君心與我心同,方敢傾懷向君說

最後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一點心得,就是宋代張博端的一句話“惟君心與我心同,方敢傾懷向君說”一檔文化類節目,如何去打破這個曲高和寡的魔咒?可能除了創新的勇氣,除了把它辦成精品節目的決心之外,還要有12萬分的決心在裡頭。

我們當時請來的是英國的設計團隊來做的,因為英國人對閱讀、朗讀特別的熱衷,他對這個節目充滿了熱情。這個節目中標之後,他說:“我做過很多的節目,在世界各地從來沒有看到過,朗讀的節目,這個節目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後來翻遍了最美書店等等的很多圖片,設計出來一個莊重的,可以與文學匹配的方案。在最後一期,我們邀請了馮小剛作為我們的朗讀者,當時他到現場之後,仔仔細細的觀看了整個的舞美。最後他說了一句話“值得我們電影界學習。”

我們每一期節目的短篇,節目的開場有一個札記,這個札記只有短短的一分半鐘,但還是邀請了國內最好的紀錄片的團隊來做的,包括開場的彈奏的團隊都是國內最優秀的鋼琴家,包括片尾曲的演唱也是國內最優秀的民謠歌手。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最後得到了觀眾的熱衷。

《朗讀者》之後有一些數字,也是被業內津津樂道,我們在手機客戶端的收聽是達到了4.25億次,這只是在喜馬拉雅的手機客戶端。全網的視頻播放是達到了9.7億次,微信公眾號突破10萬+的文章,是達到了312篇。一般來講一個季播節目,一季結束之後,可能10萬+的文章是在40篇左右,我們是312篇。這是一個很令人驚訝的一個數字,當然這些數據也證明了,節目得到了新媒體的追捧,或者說是得到了青年人的喜愛。我更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們在這些數據的背後,我們自己心裡的數據,朗讀者第一季有68位嘉賓,我們真正聯繫的數據是超過了400位,最後確認了這樣了67位朗讀者。

在舞臺上我們呈現的篇目是近百篇,但是我們真正準備的是超過了1000篇,我們的節目時長是90分鐘,實際的錄製時長,每一期節目900分鐘。我們的朗讀亭,走進了全國的13座城市的,81個人文景點,大約有2萬人次參加,留下了240小時的素材。

我也特別的感謝,感謝所有走進朗讀亭,特別是在上海,在我的故鄉,走進朗讀亭的觀眾。因為他們是等待時間最長的一波熱心觀眾,我記得是在思南公館那個朗讀亭,排隊長達9小時,只為了能夠進朗讀亭能夠傾訴3分鐘。我說這些,不是說我要在這裡邀功,或者是表達什麼,只是說我們拿出了最大的誠意和專業的態度,我們也得到了觀眾的回饋,就像我剛才說的,惟君心與我心同,方敢傾懷向君說。

事實證明,之所以會有那麼多的嘉賓向我們傾吐肺腑之言,之所以會有那麼多的觀眾走進我們的朗讀亭,之所以會有那麼多的收看者隔著屏幕流下自己的眼淚。可能就是因為我們始終堅守著一顆莊重之心,給生命以敬畏,給文化以禮遇,我今天就講到這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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