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電影圈最火的老奶奶,當屬阿涅斯·瓦爾達了。
被稱作「法國新浪潮老祖母」的她,年近90依舊步履不停。
去年和80後藝術家讓·勒內(JR)一起完成了紀錄片《臉龐·村莊》。
順帶提一句,海報裡的JR順拐了
該片去年在戛納首映,毫無懸念地摘得最佳紀錄片金眼睛獎;
後來又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獲得紀錄片單元觀眾選擇獎。
豆瓣上也維持著 9.1 的超高評分。
今年三月,《臉龐·村莊》還提名了第90屆的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但爆冷輸給了政治相當正確的《伊卡洛斯》。
對於這個結果,魚叔半年前已經吐槽過,現在也只想補一句:略略略……
其實,瓦爾達奶奶早就已經不再需要奧斯卡的肯定了,因為和奧斯卡同齡的她,自己早就活成了當代傳奇。
儘管她不需要奧斯卡的肯定,但奧斯卡還是把2018年的終身成就獎頒給了她。
這也使她成為第一位獲得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女導演。
今天魚叔要說的電影,就是這位天馬行空的藝術先驅的自傳片——
《阿涅斯的海灘》
Les plages d'Agnès
《阿涅斯的海灘》於 2008 年上映,也就是 10 年前,這是瓦爾達送給自己的 80 大壽生日賀禮。
80 歲,拍一個關於自己的電影,而且出手就是豆瓣 8.8 分,還有比這更酷更有意義的生日禮物嗎!
影片的開頭,瓦爾達站在海灘上,向後退,頂著標誌性的蘑菇頭。
髮型下半部分是紅色,接近頭皮的部分是長出來的白髮,兩種顏色拼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朵雙味冰淇淋。
這樣的髮型,在瓦爾達年輕時,除了顯得俏皮,還頗為特立獨行,凸顯了她的桀驁不馴。
但如今,她已經是一位體態發胖的老太太了,步履有些搖晃,眼神也少了犀利,看起來像個卡通人物,可愛又可親近。
她一邊倒退,一邊說:我在這裡扮演一位老太太,微微發胖,愛說愛笑,向你們訴說她的一生。
萌萌噠的瓦爾達,就用這樣“孩子氣”的方式,對自己已經走完的80年,按下了“倒退鍵”。
她的故事,就將從這片充滿童年回憶的海灘開始。
不過,按照這位特立獨行老太太的一貫調性,這一定不可能是一部中規中矩的紀錄片。
和每次拍攝一樣,瓦爾達總要嘗試點新鮮的東西。
因此影片的開頭,她就玩了一把裝置藝術,主要道具是鏡子。
這些大大小小的鏡子,都是志願者們帶來的,方形的,圓形的,可立的,摺疊的……
瓦爾達將這些風格各異的鏡子擺放在海灘上,讓他們從各個角度反射著沙灘和海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影像匯聚在一起。
這樣一個“鏡子實驗”,其實就是她對待回憶的一次思考,鏡子誠實地反射出了海浪,她應該如何用鏡頭重現她過去的人生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開始了嘗試,用影像還原記憶裡的生活場景。
像很多家庭一樣,瓦爾達也有一本家庭相冊,裡面定格了很多童年時期的記憶。
其中有一張是她和朋友在沙灘上做手工鮮花,擺貝殼。
為了還原這一場景,她找來兩個小朋友,穿上照片裡一模一樣的泳衣,在同一片沙灘上,重現了照片中的一幕。
而瓦爾達則坐在記憶中的“自己”身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重現這個場景,甚至不知道這個畫面究竟有什麼意義。
還是經旁邊的工作人員提醒,她才想起,不久前曾做過一次裝置藝術,所用到的,正是這些手工鮮花和彩色貝殼。
但那時候,她沒有想過這樣的靈感,竟然誕生於孩提時期的一場沙灘遊戲。
要知道,在拍攝這一段畫面之前,瓦爾達堅稱,自己的童年沒給以後起到什麼影響。
這打臉也來得太快了。
照片定格住的畫面可以還原,那麼那些只存在於腦海裡的呢?於是瓦爾達還玩起了角色扮演。
她用想象還原人生中的一場大事——父親的離世。
瓦爾達的父親是在賭場裡去世的,一場牌局,輸光了,起身,摔了一跤,就這麼走了。
她去了父親最後去的那家賭場,坐在父親的位置上,扮演一位運氣不佳,輸光了所有的人。
試著親身體會父親最後一刻的心情。
她更多的記憶,是與電影有關的故事。
要說瓦爾達,必定會提到法國新浪潮。
其實“新浪潮”這個名稱是在這場電影運動過去了幾年之後,才有的名字,為了介紹當時法國電影節像花一樣盛開的電影人。
瓦爾達說,她的第一部電影,剛好在這個運動開始之前,所以後來才被稱為“新浪潮老祖母”,其實那時候她也只有30歲而已。
不過,在瓦爾達拍攝第一部電影之前,一共只看了不到10部電影。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天賦型選手吧。
瓦爾達大學專業是攝影,後來也從事圖片攝影。除了攝影之外,她對音樂、文學、裝置藝術也特別感興趣。
因此,她想要尋找一種方式把這些東西用在一起,這就是電影。
在拍攝電影之後,她才開始大量觀影,笑稱如果在這之前她就看過這麼多優秀的電影,根本就不敢做導演。
在《阿涅斯的海灘》裡,她拍攝過的電影也成了其中的重要素材。
她故地重遊,找來曾經拍攝的影片裡的演員,好多已經從孩子變成了老人。
在瓦爾達的所有作品中,最難以忽視的是她為丈夫雅克·德米拍攝的電影《南特的雅克·德米》。
這部傳記片,是對丈夫的童年經歷的一次回顧。
丈夫童年時對電影的愛好,使他成長為一名偉大的導演。
是的,雅克·德米也是一名著名導演,法國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和瓦爾達之間長達 30 年的愛情,是影史上一段不可多得的佳話。
可惜的是,不到 60 歲,雅克的健康就每況愈下,想留下點什麼,才寫下這部電影。
他將這些關於“童年”的文稿交給了妻子瓦爾達,說:我沒力氣拍了,你去做吧?
瓦爾達問:如果我拍攝了這部關於你童年的電影,你會開心些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瓦爾達緊鑼密鼓地組建團隊,開始拍攝,因為她知道雅克所剩的時日不多了。
雅克患的是艾滋病,在那個年代,這是個難以啟齒的絕症。他不提,所有人也都保持緘默,在他最後的時光裡,偶爾會去片場看看。
這讓瓦爾達緊張,她擔心自己拍攝的不是雅克記憶中的模樣。
但雅克說:正是這樣,我好像就在那裡一樣。這極大地鼓舞了瓦爾達,繼續她的拍攝。
這部電影也成了瓦爾達生平口碑最好的作品之一。
對魚叔來說,甚至覺得比起《天堂電影院》更感人得多。
遺憾的是,拍攝完成 10 天后,雅克·德米去世。
62 歲的瓦爾達,告訴自己,應該長大了。
長大的瓦爾達,依舊醉心於電影和藝術,還在不斷嘗試和創新著。
雅克的去世,或許真的讓她長大了;
但她無法變老,始終還是一個小女孩。
在法語裡,“歲”和“掃把”同音,80 歲聽起來就像是 80 個掃把。
在瓦爾達生日當天,她當真收到了朋友們送的掃把。數了數,真的剛好 80 個。
而她自己則拍下這樣一部電影,送給自己當作生日禮物,也送給想要傾聽她的故事的人。
瓦爾達像一個永遠都活在電影裡的孩子,自由而純淨。
她用一生演繹了一句話,夢想,是不會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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