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成了“上訪者”

大學 語文 數學 哈佛大學 娘娘說 娘娘說 2017-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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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媽周娘娘:清華媽媽,前新華社記者,女性創業者

文/娘娘說

作者/愛誰誰

上訪,這種事怎麼也和五叔聯繫不上,然而,時隔兩年再回到老家,五叔的的確確成了上訪者。

(一)

五叔是個小學老師,按照官方的說法應該叫民辦老師,是指那些沒有正式編制,但事實上始終在從事教書育人工作的群體。

五叔高中畢業,考上了一個叫做“電大”的學校,別人上大學都是去外地,五叔的電大就在縣城,這已經顯得有些不美氣了,五叔倒沒覺得這有什麼。大學期間,五叔摘抄了名言警句、唐詩宋詞的塑料皮筆記本一本又一本,我們幾個上小學時練字,就拿五叔的筆記本做字帖。

五叔的鋼筆字寫的很有特點,放遠了看,就像是前傾著身子走路的人。五叔說,自己讀電大時每天早起,圍著環城路跑個五公里不成問題,大概跑步的時候也是那個姿勢,字如其人麼。

問題出在五叔畢業後,早一年的電大畢業生都是包分配的,到了五叔畢業那年,不分配了。雖然都是當小學老師,是否分配可大不一樣,分配就意味著有編制,工資高,聽著也好。

五叔沒有編制,但乾的活和那些有編制的一樣,都是在小學裡教書,狗家凹、剪子岔、野狐彎……聽名字就知道全部都在山裡,每週六回趟家,週日晚上揹著嬸孃們蒸的饅頭或烙的餅子走了。

五叔在學校和有編制的老師不一樣,回到村裡,和村裡的莊稼漢也是不一樣的。奶奶家的院子很長,五叔總在院子裡,撈著桶裡的涼水洗澡,還告訴旁邊的我,一些大人物都用冷水洗澡。牛圈的房簷下,掛著一個破籃球,裡面裝滿了細沙子,五叔有時會對著打拳擊,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叫拳擊。

五叔成了“上訪者”

(二)

曾經一度最怕五叔,有次夜裡五叔來家裡和父親聊天,聊著就說到了我的學習,五叔拿著課本考,我在紙上寫,寫不出來時,五叔就用指頭在腦門上敲一下。那天晚上我是哭著睡的,腦門紅腫一片。

當時我的學習成績在那只有22個同學的班級中還是名列前茅的,五叔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在走出大山後,這句話在心間的烙印每走遠一步就加深一寸。

上小學四年級時,五叔調到了我們村小學,慶幸的是五叔並不教我的班級,他教五年級語文、二年級數學。五叔的語文很好,能在給畢業班學生的筆記本上寫出五言絕句。可數學的確一般,挑著家裡的茄子、辣椒到集鎮去賣,二斤半茄子,一斤兩毛五,五叔要算半天,有時還算錯。

過了一兩個月,不知是學校要求,還是五叔自己的想法,五叔開始給我們每個年級上音樂課。在山裡的小學,這可是破天荒的。此前,我們會唱的歌曲僅限於六一兒童節學會的“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

五叔教我們的第一首歌是“夢駝鈴”,沒有音響伴奏,連最簡單的笛子、手風琴之類的也沒有,在黑板上寫好歌詞,然後像領讀課文一樣,五叔站在講臺上唱一句,我們跟著唱一句,一節課下來,我們就差不多能完整地唱完整首歌了。

此後再上課前,班長一句“攀登高峰望故鄉,起”,大家一齊唱歌,待齊聲地唱出“夢迴秦關”後,我們也就要回到我們一天的課堂中了。小學有五個年級,分佈在兩排平房中,上課前每個教室中都飄出“夢駝鈴”的歌聲,大有全校多重唱之勢。

五叔成了“上訪者”

長大進城後多次去KTV,同行者中也偶有點這首“夢駝鈴”,每次都會想起五叔教我們唱歌的情形,但每次都沒跟唱,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出於什麼緣故。

(三)

從山村進入城市後,一度苦於嘴巴笨拙,當眾說話總磕磕巴巴,所以大學第一學期結束回到老家,找到還在村小學當老師的五叔,要替他上課,以此來鍛鍊自己當眾說話的能力。五叔求之不得,遂那個假期,就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在村小學裡客串起了老師。那樣一個假期後,當眾說話的能力畢竟沒有得到多少提升,可對五叔的三尺講臺卻更多了些理解。

下課後,小學校長找我聊天,說讓我幫五叔寫一些教案,否則學局來檢查總要批評。據父母說,村裡人都知道,五叔不願意寫教案,上課也沒有太多心思,這樣的話也早已聽說了些,但也沒多想,學生自習時,就給五叔寫教案,反正小時候照著他的筆記本練過字。

下一個假期再回家,有一天傍晚,五嬸讓弟弟來家裡喊我,說五叔喝多了在家裡鬧騰。趕到五叔家,看到五叔躺在炕上翻來覆去,五嬸坐在旁邊默不作聲。那時自己還沒有很多喝醉的經驗,就嘗試著用書上看來的安慰五叔,說喝酒是為了麻醉自己,喝醉是因為沒有說話的人之類。五叔用拳頭砰砰捶著胸口說,心裡堵得慌啊。

再後來,政府給了政策,說五叔這樣的民辦老師可以參加考試,只要通過就能取得編制。此後,五叔就像考公務員的學生一樣,捧著厚厚的資料書複習考試。

直到村小學被撤銷了,考了三四年的五叔也沒有考上,2008年汶川地震後新建的校舍也閒置了下來。村裡的小孩都到鄉鎮的中心小學讀書,每家留一個種地,配一個跟著去給孩子做飯。五叔也徹底失業了,每個月只還能領到一些象徵性的補貼。

五叔成了“上訪者”

再後來,三叔的姑娘結婚,我從南方回到老家,五叔也到了婚禮現場。這才聽說,五叔成了一個上訪者,到省城參加侄女的婚禮,出門時還有人專門問去哪裡。

在省城的一個賓館走廊上,五叔抽著煙說,他們一起有二三十個這樣的老師,本來有機會轉正,但名額被人挪佔了,縣裡抓了一個官員,就是被那個官員給弄的。他們去縣裡座談了,沒有解決,去省裡也沒有結果。五叔這才成了一個上訪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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