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昆“慢火車”:把滿山土豆變成了商品

大涼山 成昆 經濟 春運 西南鐵路 2017-06-08

2017年3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參加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四川代表團審議, 對脫貧攻堅工作作出需要下一番“繡花”功夫的重要指示。總書記的話,像春風吹拂祖國大地,在大涼山為脫貧而奮力攻堅的彝族群眾心頭,在成昆鐵路上為開好扶貧“慢火車”而堅守奉獻的鐵路職工心頭,激起了層層浪花,鼓舞著他們不忘初心,砥礪前行。——題記

成昆“慢火車”:把滿山土豆變成了商品

幸福生活 胡仲平 攝

成昆“慢火車”:把滿山土豆變成了商品

揹著土豆去趕集 馬鐵牛 攝

柔和的春風,溫暖地吹拂著大涼山。一列綠色的火車在崇山峻嶺間從容穿行。 它時隱時現、走走停停,它似乎懂得“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的深刻哲理,像童話裡那隻與兔賽跑的龜,雖然速度不是太快,卻始終朝著一個既定的方向、既定的目標,執著地默默前行。

1970年7月,成昆鐵路的建成通車震驚世界,它被譽為20世紀人類征服自然的偉大傑作。這條鐵路穿越的涼山彝族自治州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是我國最大的彝族聚居區,515萬總人口中,佔52.5%的彝族同胞,居住在這片神奇的山林之中。

成昆鐵路的通車,使山裡那些從奴隸社會一步跨入社會主義社會的彝族群眾,在還沒有看見公路、沒看見汽車之前,就提前看到了鐵路、看到了火車;在還沒有坐過汽車之前,就提前坐上火車走出了大山。因此,涼山的彝族人民對鐵路、對火車、對成昆鐵路人有著特殊的感情。

通車47年來,成昆鐵路經受住了各類自然災害的嚴峻考驗,經歷了管理體制的改革和生產佈局的多次調整,可是,有那麼兩趟慢火車,它伴隨著成昆鐵路的誕生而誕生,伴隨著成昆鐵路的發展而發展,雖然多次更換車次和調整運行圖,卻始終不離不棄地奔走在涼山地區的山水之間,奔走在彝族群眾心頭。即使是因為自然災害斷了道,鐵路部門也通過雙向折返等措施維持著它的運行;即使是鐵路進入了高鐵時代,它依然氣定神閒、落落大方地奔走著。它,在大涼山的高山峽谷和大江長河間開行了整整47年;它,就是每天運行在成昆鐵路北段的綠皮“慢火車”——5619/20、5633/34次旅客列車。

下行的5619次,現在每天16時19分從燕崗站開出,當天23時57分到達普雄站;上行的5620次,每天7時18分從普雄站開出,當天13時38分到達燕崗站。下行的5633次,每天13時1分從普雄站開出,當天22時17分到達攀枝花站;上行的5634次,每天12時24分從攀枝花站開出,當天21時31到達普雄站。至於列車的運行速度,僅以5619次為例,全程236千米,停靠26個車站,運行時間超過了7個半小時。從太陽尚未落山,一直開到月掛中天。如果是開行時速為350千米的高鐵動車組,這段距離僅僅需要42分鐘。不過高鐵動車組不可能設這麼多停點,高鐵動車組的票價需在100元以上,而慢車如同城市裡的公共汽車一樣,把旅客送到離家最近的車站,全程票價僅為18.5元。從1995年至今的23年間,這趟慢車價格沒有漲過一分錢,最低票價依然保持在2元。

這兩趟“慢火車”,就因為票價低、站站停、上下車和運送農副產品方便、鐵路安全服務有保障等明顯優勢,深得沿線彝族群眾的喜愛。彝族同胞們無論購物、就醫、就學、通勤、走親訪友或做小生意,都毫不猶豫地選擇和依賴著這趟慢車。他們送給了它許多親切的雅號——土豆一號列車、便民車、連心車、扶貧列車、致富專列……

說到對“慢火車”的理解與感情,40歲的喜德縣沙馬拉達鄉鄉長爾古克古引用了一句彝族老話:“以前嫁出去的女兒見不著爹媽,一天要哭三次。現在有了“慢火車”,女兒想見爹媽方便得很,她們成心想哭一場都困難。”說到開行“慢火車”對彝區經濟發展的意義,爾古克古鄉長言簡意賅、意味深長:“如果沒有‘慢火車’,土豆變不成商品。”

2017年3月15日下午,5633次列車從普雄站正點開出。家住普雄鎮、年過半百的布爾依哈身著一身褐色西服,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神情淡然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就像在認真思考著一個長遠的方案,給人見多識廣、彬彬有禮的儒雅印象。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進了大山深處的彝家村寨,讓腦子靈活的彝族青年看到了商機。1983年,窮得叮噹響的布爾依哈向親戚借了200元錢,從普雄坐慢車到米易,用50元買了200根甘蔗。原本想搬回普雄老家試著賣賣看行情,沒想到在回普雄的慢車上就全部賣光。一捆甘蔗上火車,讓布爾依哈輕而易舉地賺到了一筆小錢。

嚐到了“甜頭”的布爾依哈欣喜異常,堅定了自己做“慢車生意”的決心。為了第二天能夠早早趕上去米易的慢車,布爾依哈當晚沒有回家,他要在離鐵路最近的地方,虔誠等待賺錢的列車再次駛來。  那天晚上,布爾依哈緊緊握著帶有“甜味”的100多元錢,躺在站前廣場久久不能入睡。望著滿天繁星,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向往。從第二天開始,布爾依哈就成了慢車上的忠實旅客。車站和車上,幾乎天天都能看到他來去匆匆的忙碌身影。

靠著做慢車生意的積蓄,1992年布爾依哈成家了。從這一年開始,擁有一定經濟基礎的布爾依哈開始做蔬菜生意。他頭天下午乘坐慢車去米易,找個便宜旅館住下,第二天一早趕到菜市,收購最新鮮的蔬菜和水果300至400斤。中午在米易裝車,晚上到普雄卸貨擺攤。第二天早上,妻子抓過接力棒,零售這些新鮮蔬菜和水果。

靠著這樣夫唱婦隨的慢車生意,布爾依哈兩口子不但養大了兩個兒子,還為他們蓋了房、娶了親,買了一輛輕型卡車搞運輸。最讓布爾依哈自豪的是,靠著35年的慢車生意,他為家裡的老人創造了很好的生活條件。如今92歲高齡的老父親和80歲高齡的老母親雙雙健在,這在彝族山區是不多見的。

現在,布爾依哈和妻子每月交著200元的社會養老保險,享受著慢車帶來的繁忙而充實的生活。布爾依哈希望“慢火車”能一直開行下去,繼續把富裕生活帶給他們全家。更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自己能在西昌市買套房子,晚年拿著養老金,過上無憂無慮的城裡人生活。

同樣依靠做“慢火車”生意脫貧致富的,還有居住在下普雄鎮的阿洛阿媽。

2017年3月14日下午,5619次列車正點從燕崗出發。這是春運後的淡季,乘車旅客不是很多。在列車的5號車廂,62歲的“老木蘇”阿洛阿媽坐在車廂中部,如同坐在自家的沙發上樣悠閒自得。當天上午坐5620次拉來1500斤土豆,以1角錢的差價批發出去,除去30元的往返車票,懷揣著120元純利潤回家,阿媽哪有不舒服、不愜意的道理?阿洛阿媽黑裡透紅的臉上佈滿了滄桑的皺紋,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許多,可她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蘊含著智慧與堅毅。阿洛阿媽家住越西縣下普雄鎮。1996年丈夫因病去世,給她留下了兩兒四女和一個破破爛爛的家。當年41歲的阿洛挺起瘦弱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擔。

寒冷的冬夜,一家人圍坐在微弱的火塘旁。聽著窗外的寒風肆意呼嘯,阿洛阿媽悲痛地望著無精打采的兒女,突然意識到了作為母親的責任——必須立即振作起來改變目前的生活狀況。

怎麼改變?阿洛阿媽把目光落到了堆在屋角的土豆上。家裡、村裡和山裡遍地都是這玩意兒,可聽人說山外的土豆價格更高些,把它搬出去賣了或許能換回幾個油鹽錢維持生計。怎麼搬出去,阿媽自然想到了“慢火車”。

第二天清晨,阿洛阿媽背起沉重的土豆,拄著花椒木柺杖,走了5千米山路,汗流浹背地趕到下普雄車站。坐上當時的8620次慢車後,她得到了列車員的特別照顧。當天下午,在燕崗車站外的臨時交易市場,阿洛阿媽順利賣掉了土豆。握著厚厚的一摞小票子,阿媽心頭一熱。返程路上,她顫抖著雙手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晚上下車後,阿媽站在站臺上久久不願離去,她深情地回望著列車,一腔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熱望,在阿媽心頭湧動。

從此,阿洛阿媽走上了坐慢車賣土豆的脫貧之路。這單辛苦而實惠的“慢車生意”,阿媽一做就是20年。從開始自己一背一背地背來做零售,到如今一年花2000元租金,在車站附近租一間小平房做倉庫,再到村裡收購土豆,然後電話聯繫客戶打批發,僱人搬運上下車,一次銷售土豆1000-3000斤不等,當起了名副其實的小老闆。

20年來,阿洛阿媽憑藉做慢車生意,改善了一家人的生活狀況,在村子裡率先脫貧,蓋起了一幢二層小樓。家裡不但電燈電話、電炊具、彩色電視機一應俱全,每月光電費就要交200元,還為兩個兒子娶上了媳婦,四個女兒也打發了人家。阿媽笑著說,到了火把節,到了彝族年,6個兒女、13個孫子女一起回來看她,一起吃坨坨肉,一起圍著篝火跳舞,生活幸福得很。撫今追昔,阿媽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沒有‘慢火車’嘛,我們沒飯吃;開了‘慢火車’嘛,坨坨肉吃不完!”坐在一旁的吉胡阿媽舉雙手點贊。做了20年土豆生意,坐了20年“慢火車”,阿洛阿媽與鐵路、與慢車、與車站服務員、與列車員建立起了深厚感情。在車上遠遠看見阿西阿呷車長走來,阿媽就迎上去,一把將她拉過來按在座位上,手握著手,親熱地拉起了家常。阿呷問阿媽的生意、問她的女兒、問她的外孫;阿媽問陳佳、問程莉梅、問劉偉,她關心當天沒有見面的列車員的情況。說起這些列車員,阿媽就咧開嘴笑,那神情就像說起自己的兒女一樣親切。

在大涼山深處,像布爾依哈、阿洛阿媽這樣依靠“跑火車”脫貧甚至致富的人越來越多。同樣在3月14日的5619次慢車上,一位穿戴整潔的彝族女青年,手裡握著厚厚一疊百元大鈔在認真清點。這錢,不知是她做生意剛剛賺來的,還是準備用它去採購修建彝家新寨的磚瓦,抑或去置辦打發自己的嫁妝?而簇擁在她身旁的一群彝族姑娘,正嘻嘻哈哈地議論著什麼。她們爽朗的笑聲迴盪在車廂裡,迴盪在山野間……

來源:西南鐵道報 作者:曾從技 李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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