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航海時代之前的兩個世紀裡，歐洲有三大貿易集團，分別是：威尼斯共和國（包括熱那亞等意大利城邦），漢薩同盟，金帳汗國（欽察汗國）。

人們大都對威尼斯和漢薩同盟比較熟悉，卻對金帳汗國的貿易地位所知甚少，只知道金帳汗國統治了羅斯各公國。

當時的威尼斯（包括熱那亞）控制了地中海貿易；以德國城市呂貝克為首的漢薩同盟控制了波羅的海和北海貿易；金帳汗國控制了黑海、裡海和伏爾加河的貿易。

金帳汗國地圖

1，金帳汗國的優越地理位置。

公元1235 年，蒙古大汗窩闊臺命令朮赤之子拔都、老將速不臺帶領各宗室長子，統帥十幾萬蒙古大軍，進行第二次西征，史稱“長子西征”。

拔都

拔都的軍隊一直打到亞得里亞海，後來聽到窩闊臺病死的消息後東返。

拔都在伏爾加河沿岸建設薩萊城作為國都，正式成立金帳汗國，領土東起也兒的石河（額爾齊斯河），西至斡羅思（俄羅斯）。

羅斯各個公國向金帳汗國稱臣納貢。

金帳汗國在最鼎盛時，佔據了歐洲的南俄大草原（欽察草原），包括今天的烏克蘭和俄羅斯南部地區，向南一直到高加索山、黑海、裡海一帶。

當時，黑海、裡海一線，是歐洲與波斯、印度貿易的主要線路，這條線路控制在金帳汗國手裡。這條線路，也是亞洲香料的主要貿易路線。

金帳汗國

另一條香料貿易的紅海線路被埃及馬木留克王朝控制。歐洲的十字軍與馬木留克王朝是世仇，西歐天主教皇曾多次下令禁止天主教徒去埃及和敘利亞做生意。

在很長時間內，紅海線路除了少量香料走私外，沒有到西歐的大單生意。

馬木留克王朝

東南亞和印度的香料達到波斯灣後，經過波斯的陸地，到達黑海。然後，威尼斯和熱那亞商人再從金帳汗國控制的黑海貿易城市進口香料，販賣到歐洲去。

金帳汗國還直接控制了伏爾加河的中下游地區，通過附庸的羅斯公國間接控制著伏爾加河上游地區。

伏爾加河一直是北歐和中東之間的貿易通道。早期是維京人留裡克在斯拉夫人中建立的基輔羅斯，統治著這條貿易通道。此時也落在了金帳汗國的手裡，北方森林的蜂蜜、毛皮，通過伏爾加河源源不斷地賣到黑海和裡海一帶。

伏爾加河

除了東西方向的黑海-裡海貿易、南北方向的伏爾加河貿易，金帳汗國還有一條陸上絲綢之路。

2，金帳汗國的驛站建設。

自從西羅馬帝國在蠻族入侵中滅亡之後，歐洲喪失了良好的驛站交通系統。

直到金帳汗國統治了南俄大草原，歐洲才重新建立起了系統的驛站交通體系。

蒙古帝國建立了一個幅員遼闊的大帝國，為了聯絡帝國的各個角落，對驛站非常重視。窩闊臺大汗規定每個千戶都要管理驛站：

派出驛站長、馬伕，斟酌設置各地驛站。

每個驛站設馬伕二十名。

拔都在金帳汗國境內也設置了良好的驛站體系。西歐的使節前往蒙古和林拜見蒙古大汗，都要經過金帳汗國的驛站。使節們對金帳汗國的驛站非常讚歎。

蒙古驛站

教皇英諾森四世曾派出使節與蒙古大汗和談。

1246年春天，使節方濟各會修士加賓尼、波蘭教士本尼迪克特到達金帳汗國。金帳汗國的各地驛站不停地給教皇使節換馬。

加賓尼寫到：我們盡馬的力量快跑，幾乎每天要換三四次馬，從早到晚騎馬前進。

4月4日，他們來到拔都的宮帳，見到了拔都。

7月份，他們就來到了蒙古和林，見到了貴由汗。

1382年，金帳汗國脫脫迷失汗給克里木的萬戶別和札的敕令中，就有一項驛站徭役。

金帳汗國的驛站不但給使節、官員提供無償服務，還對商人提供有償服務。驛站的人員當然更喜歡商人。

中國的絲綢通過金帳汗國的驛路，源源不斷地販賣到歐洲，為金帳汗國帶了可觀的關稅收入。

3，金帳汗國的汗王是歐洲最大的絲綢貿易商。

海都在反叛忽必烈時，盤踞在中亞一帶，導致金帳汗國一度和元朝失去了聯繫。

到了元文宗至順元年（公元1312年）八月，金帳汗國的月即別汗遣使來大都朝貢。蒙古大汗每年歲賜金帳汗國汗王絲綢1千3百匹。

月即別汗

金帳汗國除了西征獲得領土外，在中國還有封邑：

丙申年（1236年），分撥平陽四萬一千三百二戶；戊戌年（1238年），真定晉州一萬戶。

滅南宋，給朮赤后王江南永州六萬戶。

所以，金帳汗國在中國境內的封戶就有11萬戶。

金帳汗國對封戶的剝削也是非常嚴重：

納十戶四斤絲，一戶包銀二兩。

元朝一斤是630g，一兩39.38g。

金帳汗國一年從漢地封戶搜刮5.54萬市斤的蠶絲，22萬元兩白銀。

當時歐洲最富裕的威尼斯共和國，根據歷史學家黃仁宇的推算，一年的財政收入是150萬杜卡特金幣。1杜卡特金幣，重3.56克。按金銀1:10的比例算，威尼斯共和國一年的財政收入相當於136萬元兩的白銀。

威尼斯共和國

東羅馬帝國的查士丁尼大帝曾規定每磅（約9市兩）絲綢售價不得高於8個金幣，比當時從波斯進口的生絲還便宜，導致東羅馬絲綢黑市橫行。

金帳汗國一年從漢地封戶搜刮的財富相當於66萬元兩的白銀，接近威尼斯共和國一年財政收入的一半。

金帳汗國還不斷向周圍的突厥人和斯拉夫人發動戰爭，掠奪奴隸，並大量販賣到埃及等地。

絲綢、香料、奴隸、蜂蜜，成為金帳汗國的四大貿易商品。

拔都西征留下的蒙古軍隊不過3萬多人，卻統治了數百萬平方公里和數百萬人口。

以如此少的人統治如此多的人，實在是一個統治難題。

其實很簡單，先用錢來解決，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再用刀來解決。有了錢，就可以獲得各種軍事資源。

金帳汗國以武力為後盾，以金錢為前鋒，繁榮了150多年。

4，金帳汗國的貿易體系崩潰是其衰落的重要原因。

元順帝至正十一年（1351年），爆發了元末農民起義。

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元順帝逃往蒙古草原，元朝滅亡。

元順帝

元朝的滅亡，給了金帳汗國的一擊重拳。金帳汗國不但喪失了漢地的11萬封戶，還喪失了來自中國的絲綢貿易。

金帳汗國的東方貿易體系崩潰。

1369年，中亞的帖木兒建立了傳奇的帖木兒帝國。

因為金帳汗國向帖木兒帝國爭奪中亞河中地區，帖木兒發動了兩次對金帳汗國的打擊。

1387年，帖木兒在中亞擊敗金帳汗國的汗王脫脫迷失。

1392年，帖木兒遠征金帳汗國，在伏爾加河中游的古比雪夫徹底打敗了金帳汗國汗王脫脫迷失。

帖木兒對金帳汗國的打擊是致命的，直接摧毀了金帳汗國的核心地區。

中亞的貿易主導權從此控制在了帖木兒帝國的手裡。

金帳汗國的南方貿易體系崩潰。

帖木兒帝國滅亡於1507年。

金帳汗國滅亡於1502年。

在金帳汗國滅亡之前，發生了大分裂。

1430年，克里木汗國從金帳汗國分出。

1438年，喀山汗國獨立，喀山汗國佔據了金帳汗國最肥沃的土地。喀山地處伏爾加河中游，附近是農耕區，可以為伏爾加河下游提供糧食。

欽察大草原雖然靠近黑海，但水汽不足，更是遠離大西洋和北冰洋，年降水量在400毫米以下，伏爾加河下游地區更是乾旱到年降水量僅200毫米。

所以伏爾加河下游只能依靠灌溉，發展一些瓜果業。

而伏爾加河中游（從奧卡河入河口的下諾夫哥羅德到卡馬河入河口的喀山），降水量在500毫米以上，是森林和草原的分界線，是傳統的農耕區。

商業體系崩潰了，如果能保證伏爾加河中游的農耕區，金帳汗國還能堅持存活一段時間。但是喀山汗國獨立了。

此時的金帳汗國已無力翻盤了。

1459年，伏爾加河下游的阿斯特拉罕汗國從金帳汗國分出。

像中國的東周天子一樣，苟延殘喘的金帳汗國，只剩下首都薩萊周圍的一小撮地方，稱為大帳汗國，其實地盤非常小。

1502年，克里木汗國和莫斯科大公國聯合出兵，滅了金帳汗國。

參考文獻：

田慶鋒，欽察汗國之疆域及其歷史變遷——欽察汗國與蒙元時期之中西交通研究之一，2004.4

黨寶海，蒙古欽察汗國的驛站交通

格列科夫，金帳汗國興衰史

《蒙古祕史》

《元史》

本人是沂藍書院趙月光，主要研究宋史和近現代史，繼承章太炎學派唯識史觀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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