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時健:“褚橙”之父

作者:張凌雲

褚時健:“褚橙”之父

2005年9月,《新西部》發表報道《褚時健:老人與海的故事》時,褚時健已經生活在哀牢山的橙園裡,但給人的印象完全是一個隱居的老人,和藹但是虛弱,頭髮花白蓬亂,“英雄暮年,讓人唏噓”。

誰也沒有想到,十年後,褚時健又創造了另一個奇蹟。他74歲上山種橙,把做企業的管理才能、工匠心態運用到冰糖橙的種植中去,讓種橙子也走上技術標準之路。六年後,“褚橙”一炮打響。

他的老伴馬靜芬說:“社會上有人說褚時健把菸廠搞得那麼好,那是因為雲南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政策好,把菸廠交給挑扁擔的都成。他做果園,就是想否定這個。”

轉眼間,褚時健上哀牢山種橙子,已經十三個年頭了。

2014年,因天氣災害,“褚橙”嚴重減產,僅收穫8000噸。儘管價格提高了30%,零售商又提高50%,但仍在一個月內售罄,預計收入在1億元以上,扣除成本,利潤估計也有三四千萬元。

87歲的褚時健,生活早已是兩點一線。這兩點,都留有其半生輝煌的印記。

從戛灑到大營街

哀牢山位於雲南玉溪市新平縣戛灑鎮、水塘鎮交界處。在兩個最高山頭硬寨樑子、新寨樑子的果園,就是褚時健締造神話的所在—褚橙莊園。

而在1963年至1979年,褚時健就生活在戛灑鎮,任戛灑糖廠廠長。在他的帶領下,這個年年虧損的小廠很快成為當地人都想進的熱門企業。

大營街鎮被稱為“雲南第一村”。這個距市區不到5公里、約4萬人口的小鎮,在上世紀80年代,褚時健掌舵玉溪捲菸廠(紅塔集團前身)時,小鎮居民利用其離菸廠較近的地緣優勢,加工濾嘴棒、煙紙等捲菸輔料,富甲一方。2002年,褚時健因嚴重的糖尿病保外就醫後,就把家安在這裡。鎮裡的人們依然念著“褚大爹”的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老人,不肯輕易打攪老人的生活。

這兩個地方,也是眾多“尋褚”人士徘徊的據點,褚時健都是本能地拒絕見面。他只想把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冰糖橙莊園裡,這種緊迫,不到耄耋之年的人很難感受。

1999年1月,褚時健從玉溪捲菸廠的“紅塔山”頂峰垂直降落,在71歲高齡因貪汙罪入獄服刑,先其入獄的愛女獄中自殺。

出獄後,褚時健舉債千萬創業,選擇的卻是費時最長的農業。十三年之後,他又獲得成功,成為年收入過千萬元的富翁。2012年,隨著電商平臺加入銷售,他的人生起落被賦予濃厚的勵志色彩,“生命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的“褚橙”廣為人知。

只是人們並不知道,褚時健為種好冰糖橙,做了多少創舉,這其中融匯的是老企業家的管理智慧。所以,作家黃鐵鷹才會寫那麼一本書—《褚橙,你也學不會》。

承包2400畝山地

只要身體允許,87歲的褚時健都要坐三個小時的車,到離家有200多公里山路的果園轉一轉。至今,他一直保持著每月最少去三次的頻率。

據說,褚時健還在監獄裡的時候,就有了種橙子的打算。橙子是他老家華寧縣的特產,那時他弟弟褚時佐已在哀牢山上種起了橙子,他嘗過後覺得很甜。

褚時健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說,“一件事,一點不懂,我不敢幹。有七八成把握,才敢幹。我考察了水果市場,外地運來的冰糖橙很貴,本地的便宜,但產量少。我就想,除了天災,總能整成。”

2002年出獄後,褚時健用自己手中的120萬元,加上向朋友借的1000萬元,在哀牢山承包2400畝山地,開始種植冰糖橙。租期三十年,租金每年28萬元。

不停地有人問褚時健,為什麼74歲了,還要上山種橙子,是因為錢嗎?老人承認,錢是一方面,他不想自己晚年過得太窮困。但更重要的是自己閒不住,一個人做事,不是隻為了吃穿。

褚時健的老伴馬靜芬說:“社會上有人說褚時健把菸廠搞得那麼好,那是因為雲南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政策好,把菸廠交給挑扁擔的都成。他做果園,就是想否定這個。”

褚時健承包的山地原來也是一個農場,有3000棵老果樹。褚時健先用這些果樹做實驗,每棵管理成本10元,能產50公斤冰糖橙。

他還發現,戛灑屬於乾熱河谷地帶,氣溫很高。玉溪25攝氏度的時候,這裡能達到35攝氏度。這種氣候條件易於冰糖橙轉化糖分,口感更甜。

到2003年,褚時健就一口氣種下了20多萬株樹苗。

儘管借錢的時候,朋友都說賠了就不用還,但褚時健事後說,對還錢他還是心裡有底的。而且他還有更大的目標:“我這個橙要搞到最好。我名字都想好了,叫‘雲冠’,雲南的冠軍。”

橙子掛果需要六年。戴著草帽,穿著破洞汗衫的褚時健為了尋找水源,一天要爬好幾個山頭。施肥季節,老人就坐在果樹邊上,看農戶操作,一坐就是小半天。

褚時健說,開始兩年,看著滿山齊膝高的小樹和紅土,他也著急。但自己畢竟是有點經歷的老人,耐心多一些。“果樹每年只能長這麼高,肥料、水源等問題都是原來想不到的,所以急不得。”

開始掛果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而且年年出的問題都不一樣,不是容易掉果子,就是口感不好。褚時健除了請教專家,也在書上找答案。老伴說,他晚上看書,一看就看到凌晨三四點。

褚時健果園的技術員張偉說,果園發展中曾連續遭遇危機,都是靠褚老從書中學到的知識度過的。

2006年,果樹第一年掛果,但因為掉果嚴重,2400畝只收了14噸。褚時健連夜看書,最終確定是肥料的原因。

2007年,果園產量增加,但由於對冷庫的溫度和溼度掌握不準,入庫水果腐爛嚴重。請專家解決不了,褚時健還是從書中找答案,最終按照他說的標準獲得成功。

橙子產量上來後,口感卻不好,褚時健經過分析,認為問題還是出在肥料上。

褚時健:“褚橙”之父

褚橙莊園的商業祕密

褚時健曾豪氣地說,“我們的商業祕密就在肥料裡。”

褚橙莊園的有機肥料,都是技術人員在實驗室經過對土壤成分含量進行分析後自己配比的。煙梗、草炭、糖泥、雞糞是四種主要有機原料,再加上各種礦物質肥料,生物發酵後形成,每噸成本只有200多元。褚時健說,效果比市場上1000多元一噸的還好。

從2003年起,褚時健就在果園裡建起了實驗室。他堅信技術可以節約生產成本。實驗室從最初簡單的糖分、酸度化驗,慢慢開始了複雜的土壤、葉片成分化驗分析。這樣的實驗室,在全國冰糖橙種植園裡是獨一份的。

做礦產生意小有成就的楊先生,也投資幾千萬在哀牢山上租下3000畝土地種植冰糖橙。提到褚時健,他佩服得不得了。

他講了這樣一個小故事。他和褚時健都在同一家養雞場買雞糞。和大多數人一樣,他是拎著袋子過秤、交錢。但褚時健卻把雞糞倒出來,放在手掌上捏一捏,捻幾下,這是要看看水分多少,摻的鋸末多少,好以此跟賣雞糞的搞價錢。

“雞糞那個臭啊!我是根本做不到的。”楊先生說:“你們能想象嗎?一個80多歲有著那樣傳奇經歷的人,為了種橙子,連雞糞都親自把關。他眼睛又不太好,還要湊到臉前看!”

這一幕,不禁讓熟悉褚時健的人回想起1979年,他剛到玉溪捲菸廠的那段時光。

因為在戛灑糖廠抓甘蔗原料的經驗,褚時健明白要想提高捲菸的質量,必須要有好的菸葉原料。最終,褚時健繞過菸草公司,由菸廠自己管理上百萬畝煙田,直接從菸農手中進原料。雖然那時企業生產標準化的概念還沒有叫響,但褚時健已提出由菸廠給菸農提供化肥補貼,解決水利和交通等問題,保證農民的煙田生產出統一標準的菸葉。他試圖在菸葉種植這一環節上,實現類似生產車間一樣的標準化。

建起果園後,褚時健選擇用煙梗做肥料,果農們都說是褚時健的獨創。早在菸廠的時候,褚時健就無意中發現煙梗中鉀的含量超過7%,是非常經濟的有機質原料。沒想到如今用在了橙子種植上。但煙梗的來源要依靠菸廠,畢竟受限制。如今果園的技術人員已開始尋找能代替煙梗的更加經濟的原料。

2009年,褚時健不但還完了借朋友們的1000萬元,他心目中的現代果園也初具雛型。果園裡成熟的樹木都只有一米高,遠處並不容易看到。但汽車開進山裡後,一幅現代化農業圖畫就會呈現出來。

與果農互助共贏

褚時健與農民打交道數十年,熟悉農民的心態:農民非常現實,滿意就幹,不滿意就不幹。

他管理果園的方式是:專家+作業長+農戶。30戶農戶為一個作業片區,果園與農戶實行承包制,每戶大約管理3000棵果樹,還可以在山上養雞養豬。果園每月支付農民500元工資做生活費。同時建立激勵機制,將果園的利益與農民利益捆綁在一起。到摘果的時候,按照公斤數量給予農民獎勵。

近兩年,200多農戶每家收入都能達到五六萬元,比外出打工收入要高很多,因此每年都有農戶排隊等著進果園工作。

褚時健把他的管理辦法稱作是與果農互助共贏的種植模式。他對這種模式並不陌生,早在管理糖廠的時候就用過。他回憶說,“那時整個雲南的糖廠都虧損,我那個鎮辦小廠一年盈利30多萬元呢!”

他還記得,廠裡有兩路造反派互相打,自己雖然是摘帽右派身份,但他們都不捨得往死裡整自己,“造反派對能幹事的人也敬重著呢,跟著褚時健過年才能吃到殺豬肉。”

種植冰糖橙,褚時健讓農戶們又有了“跟著褚老幹肯定行”的信心。

打牢基礎設施,也是褚時健哀牢山種橙的“手段”。聽說有人蔘觀果園後,回去就敢開幾萬畝的果園,他說,基礎沒打好,後頭要吃虧的。

為了尋找合適的水源,褚時健走遍了哀牢山的山山水水。修建了20多個小水壩,成規模的蓄水池就有8個,總容量超過20萬立方米。

為了把從國家森林公園石縫中流出來的泉水引到果園,褚時健修建了5條管道,每條管道花費近200萬元。僅這些基礎設施,褚時健就投入了1400多萬元,而那時果園還沒有開始賺錢。

2009年,雲南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災,農業大幅減產,而褚時健蓄的水夠用一百天,情況要好很多。

2012年,冰糖橙暢銷北京,得名“褚橙”。褚時健的固定資產也達上億元,只是水利設施和冷庫佔了大頭。

希望再有十年時間

如果說褚時健在戛灑糖廠的十六年,是對他十八年菸廠管理的一次演練,那麼種植冰糖橙,則是對他糖廠和菸廠兩種歷練的一次檢閱。

不過,褚時健種植冰糖橙,一路走來也一直伴著各種陰影,“關係說”,“洗錢說”,但老人都挺過來了。他也靠著自己積澱的人脈,支撐了“褚橙”最初的成功。前幾年,“褚橙”產量只有1千多噸的時候,各地菸草系統能幫他銷售一半。但現在“褚橙”年產萬噸,只批給菸草系統400噸,其餘全通過市場來銷售。儘管每公斤達到22元,仍不愁銷路。而冰糖橙原產地湖南不得不與“褚橙”錯期上市,以保市場。

今年年初,褚時健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我已經甘心了,我筋疲力盡了。”但他在心中其實已經制訂了未來的五年、十年規劃。他說,“我心裡還老想著,現在是1萬噸果子,過個三五年要搞到五六萬噸。這個目標還一直壓著我。”

褚時健已確定由兒子褚一斌接班。

2014年10月21日,褚一斌治下的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與龍陵縣人民政府簽訂3萬畝柑橘水果產業基地開發建設框架協議;12月中旬,又簽訂了在馬龍縣建設萬畝蘋果基地的框架協議。

褚時健:“褚橙”之父

褚時健說,如果我現在因為這些身體毛病一下子不行了,我還有點不放心。這個目標怎麼實現?品質能不能維持?我還希望再有十年時間,讓我把這些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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