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凱(良知修行人)


由作品的深度和小說的技巧來看,《白鹿原》肯定是大陸當代最好的小說之一,比之那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小說並不遜色。”這樣的讚譽陳忠實擔得起,也算客觀。但是我希望有更深入的研究,尊重他的作品,而非泛泛談論他的偉大。(搜狐網評)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縱觀他的創作道路,可以清晰地看出時代的印跡,而他創作於不同歷史時期的作品,也鮮明地折射出時代的色彩,甚至不乏里程碑式的標誌。他上初中時即愛上文學,16歲在報紙上發表受“紅旗歌謠”影響而寫的詩歌處女作。高中畢業回鄉當了民辦教師,發憤自學,以文學寄託理想並企圖以文學改變命運,不數年,即在報紙上發表數篇散文和詩作,引起關注。此時正是“文革”前夕,他二十出頭。“文革”後期,在文化環境稍有鬆動而文學環境出現暖象、政策扶持工農兵新作者的時代背景下,他重新拿起筆,第一個短篇小說就引起文壇強烈關注,並由他改編拍成電影,此後的短篇小說創作幾乎篇篇引起較大的反響,在那個荒涼的文學時代格外引人注目。他在這個時期寫的作品特別是小說作品,雖然受到當時政治風潮的影響,帶有一定的政治概念痕跡,但是生活氣息濃郁,人物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鮮明地體現出那個時代的生活特點,是我們解讀和研究那個時代的現實生活和精神文化特徵的典型文本。(來源網絡)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我坐在被太陽晒的溫熱的土墚上, 感覺到與腳下這塊被許多祖宗耕種過的土地的地脈接通了, 我周身的血脈似乎頓然間都流暢起來了。 ——陳忠實

陳忠實生於一個以耕讀傳家為傳統的農家,出生地於關中平原的白鹿原北坡下的西蔣村,也是陳忠實後來小說《白鹿原》的背景地。

他的耕讀之家可以追溯到他的曾祖父,曾祖父陳老先生是一位私塾的教書先生,祖父也曾經做過私塾先生。到陳忠實的父親,不再是先生,而是一個地道的農民。關於父親,陳忠實曾回憶道:父親是一位地道的農民,比村子裡的農民多了會寫字會打算盤的本事,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勞作的空閒裡,躺在祖屋的炕上讀古典小說和秦腔戲本。他注重孩子唸書學文化,他賣糧賣樹賣柴,供給我和哥哥讀中學,至今仍然在家鄉傳為佳話。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活著就要記住,人生最痛苦最絕望的那一刻是最難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熬過去掙過去就會開始體驗呼喚未來的生活,有一種對生活的無限熱情和渴望。——陳忠實《白鹿原》

13歲時,陳忠實到灞橋的西安市第十四初中(今西安市第三十四中學)參加中考。他在散文中《汽笛布鞋紅腰帶》,如實記敘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旅程。

“走著走著他感覺腳後跟有點疼,脫下鞋子看了看,鞋底磨透了,腳後跟上淌著血,他穿的是一雙早已磨薄了鞋底的舊布鞋。……他流下淚來,覺得再也攆不上他們了。抬腳觸地時的痛楚引發了他內心的卑怯。”

“他從路邊的楊樹上採下一把樹葉塞進鞋窩兒,走不出十幾米就結束了短暫的美好和幼稚。他又從書包裡摸出擦臉用的布巾,用布巾包住一隻腳踮著腳尖跛著往前趕,走了一段路程,布巾磨透了,他把布巾倒過來再包到腳上,直到那布巾被踩磨得稀爛。他最後從書包裡拿出了課本,一紮一紮撕下來塞進鞋窩……只要能走到考場,他自信可以不需要翻動它們就能考中。紙張更經不住砂石的蹭磨,直到課本被撕光,走進考場的最後一絲勇氣終於斷滅了。偉大的轉機在他完全崩潰剛剛坐下的時候發生了,他聽到了一聲火車汽笛的嘶鳴。”

天哪!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坐著火車跑而根本不用雙腳走路!他用雙腳趕路卻穿著一雙磨穿了底磨爛了腳後跟的布鞋一步一蹭地躑躅!似乎有一股無形的神力從生命的那個象徵部位騰起,穿過勒著紅腰帶的腹部衝進胸膛又衝上腦頂,一切朦朧的或明晰的感覺凝結成一句,不能永遠穿著沒後跟的破布鞋走路……他把殘留在鞋窩裡的爛布綹爛樹葉爛紙屑騰光倒淨,咬著牙重新舉步,走過一陣兒竟然奇蹟般的不疼了,似乎越磨越爛得深的腳後跟不是屬於他的,而是屬於另一個怯懦鬼的。”

那一年,他考上了西安市第三十六中。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我的自我審視和自我選擇在我的感受裡是正確的。閱讀使我進入了真正的五彩繽紛的小說世界,非文學的因素基本被廓清了,我才覺得我正臨門屬於真實的文學的殿堂。信心也恢復了,羞愧的心理得到了調整,創作的慾望便衝動起來。——陳忠實《生命對我足夠深情》

有一年來了一個剛從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語文老師,他突破傳統的教學方法,佈置作文時不限制學生,任由學生自由發揮。這次陳忠實創作了短篇小說《桃園風波》。這是陳忠實踏上文學之路的發端。老師的評語很長,讚揚和肯定溢於言表。

對陳忠實的作家生涯影響最深的是柳青。當時柳青的《創業史》刊載在《延河》雜誌上,陳忠實把家裡每週給他的兩毛錢生活費節省下來,特意去購買《延河》雜誌。隨後的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陳忠實閱讀了更多的文學著作,茅盾的《子夜》、巴金的《激流三部曲》等名著伴他度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1965年3月,陳忠實在《西安晚報》上發表了他的處女作《夜過流沙溝》。關於這部作品的意義,他說:第一次作品的發表,首先使我從自信和自卑的痛苦折磨中站立起來,自信第一次擊敗了自卑。我仍然相信我不會成為大手筆,但作為追求,我第一次可以向社會發表我的哪怕是十分微不足道的聲音了。”

“有一天,文革中落難的陳忠實拉著架子車走在大街上,忽然看到有一群人被押在卡車上游街,其中一個人竟是他最崇敬的作家柳青,頭上還戴著紙糊的高帽子。那時的陳忠實陷入了比大學夢破滅更深的絕望中。高考落榜,他雖彷徨無措,但至少還有文學這個心靈的避風港,作為他精神的慰藉和支撐。如今卻是連那個精神的港灣也被整個的粉碎了。此後多年,他再也沒有讀過文學書。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只是單純、麻木地活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生活的價值、生命的意義,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虛無。”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如同母雞下蛋,關鍵不在於雞窩造得好或者造得次,而在於雞肚子裡有沒有蛋。一隻空懷無蛋的母雞,即使使用軟綢緞鋪成窩,臥多久也生不出一顆蛋來。——陳忠實《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

一直到1968年,他沮喪的情緒才慢慢消除,“遠方汽笛的嘶鳴聲又在他耳畔聲聲響起”,寫作的筆也重新拿起。

1973年他的文章《水庫情深》正式發表,短篇小說《接班以後》更是讓他在文壇聲名鵲起。這段時間陝西作家路遙、賈平凹等也在《陝西文藝》頻頻亮相。新時期文學的春天已經露出曙光。

陳忠實:白鹿原上的絕唱

我想我死的時候有一本墊棺作枕的書。——陳忠實《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

有一次陳忠實感嘆自己艱難坎坷的創作之路,長嘆道:“東濟,你知道啥叫老哥一直丟心不下?就是那墊頭的東西!但願——但願哇但願,但願我能給自己弄成個墊得住頭的磚頭或枕頭喲!”

1988年4月1日,農曆戊辰年二月十五日,陳忠實在草稿本上寫下了《白鹿原》的第一行字。漫長的《白鹿原》創作開始了。當他在《白鹿原》的草擬本寫下第一行字時,他的“整個心理感覺已經進入我的父輩爺爺輩老爺爺輩生活過的這座古原的沉重的歷史煙雲之中了”。

陳忠實開始在查閱當地的縣誌資料時與村子裡的老人們交談,大量收集了長篇小說的素材,白嘉軒的形象最早在腦海中浮現。在閱讀這本縣誌記載的一些貞婦烈女的事蹟和名字時,陳忠實為之感到深深的悲哀和震撼:這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禮教束縛,用一輩子的孤獨、隱忍換來一個貞潔牌坊,甚或只是書頁上簡單的一行名字。那是她們飽含血淚的一生啊!她們該有多委屈呀!田小娥這個敢愛敢恨性格潑辣,極具反叛精神的女性形象初步成型。歷經四年的艱苦卓絕,這部關中地區的史詩鉅著終於殺青。

1993年7月《白鹿原》在西安首次發行銷售, 6月第一次印刷,至11月,已連印七次,半年內印了大約五十萬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西安人民廣播電臺差不多同時聯播,不僅在普通讀者中,在評論界亦引起了巨大反響,好評如潮。

1997年陳忠實獲茅盾文學獎,其中《白鹿原》被教育部列入“大學生必讀”系列,已發行逾160萬冊,被改編成秦腔、話劇、舞劇、電影等多種藝術形式。2006年12月15日,“2006第一屆中國作家富豪榜”重磅發佈,陳忠實以455萬元的版稅收入,榮登作家富豪榜第13位,引發廣泛關注。

2016年4月29日7:40左右,陳忠實因病在西安西京醫院去世。

陳忠實後來說:回首往事我唯一值得告慰的就是:在我人生精力最好、思維最敏捷、最活躍的階段,完成了一部思考我們民族近代以來歷史和命運的作品。

世事你不經它,你就摸不準它。世事就倆字:福禍。倆字半邊一樣,半邊不一樣,就是說,倆字相互牽連著。就好比籮面的籮筐,咣噹搖過去是福,咣噹搖過來就是禍。所以說你麼得明白,凡遇到好事的時光甭張狂,張狂過頭了後邊就有禍事;凡遇到禍事的時光也甭亂套,忍著受著,哪怕咬著牙也得忍著受著,忍過了受過了好事跟著就來了。——陳忠實《白鹿原》

於2019年4月29日 上午。

作者:楊凱,貴州省畢節市中學教師。歡迎分享轉發,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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