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時期,很多清華學子的畢業證上,在導師一欄都赫然寫著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陳寅恪的大名。在近代中國,這裡面的每一位都堪稱令人仰止的國學大師。

無疑,北洋時期的清華學子們是幸運的。1925年清華國學院剛剛成立時,招來“四大導師”同時任教,就算在那個學術界群星璀璨的年代也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不過兩年以後,清華國學院再一次引起了當時社會的關注,這一次的關注是因為國學院痛失了一代宗師—王國維。

大師情緣——王國維與陳寅恪

王國維,字靜安,一字伯隅,號觀堂。浙江海寧人,1877年12月3日生。他在文學、美學、史學、哲學、古文字、考古學等各方面都有卓著的成就,是北洋時期國學的一代宗師。1923年遍習西學又留學日本的王國維,由蒙古貴族、大學士升允舉薦,與羅振玉、楊宗羲、袁勵準等應召任清遜帝溥儀“南書房行走”,食五品祿。不過王國維帝師的身份並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年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驅逐溥儀出宮。對此事,王國維引為奇恥大辱,憤而與羅振玉等前清遺老相約投金水河殉清,因阻於家人而未果。從此王國維就以清室遺老自居,至老,王國維也沒有剪掉作為時代象徵的辮子。

1925年,王國維受聘任清華研究院導師,教授古史新證、尚書、說文等,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並稱為清華國學院的“四大導師”,桃李門生、私塾弟子遍充幾代中國史學界。在清華,王國維教出了謝國楨、劉節、徐中舒、戴家祥等人,這些人都是中國近代文化界最中堅的人物,分佈在全國各知名大學任教,影響深遠。

在這一時期,王國維也結識了史學界的另一位大家—陳寅恪。

大師情緣——王國維與陳寅恪

陳寅恪,江西義寧人,1890年7月3日生於湖南長沙,中國現代最負盛名的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陳寅恪少時在南京家塾就讀,在家庭環境的薰陶下,從小就能背誦四書五經,廣泛閱讀歷史、哲學典籍。早年,他留學日本、歐洲、美國等,學習梵文、巴利文等古文字,並瞭解西方文化。他國學基礎深厚,國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所以他的見解總有獨到之處,也往往被國內外的學者所推崇。1925年陳寅恪受聘清華,不過因為要為父親侍疾,陳寅恪是1926才來到的清華。

在清華,王國維和陳寅恪算是真正見面認識了。但他們的聯繫遠遠不止於清華,其實陳寅恪與王國維都深受清代乾嘉學派的影響,特別受晚清學者沈曾植的影響更大。王國維一直視沈曾植為師長般敬仰,而沈曾植與陳寅恪的父親也是莫逆之交,陳寅恪是晚輩,對沈曾植產生仰慕是很自然的。後來陳寅恪從事梵文、西北史地、元蒙史的研究,與沈曾植的影響也不無關係。此外,王國維與西方著名的漢學家如法國的伯希和、沙畹等都有密切關係。陳寅恪在巴黎時結識伯希和,也是由王國維寫信介紹推薦的。

1926年陳寅恪來到清華園的當晚,便在吳宓的陪同下拜訪了王國維。這是兩位神交已久的大師的初次見面,這一見就不可收拾,在短短兩月的時間裡,兩位大師就多次交談,以至王國維在寫給羅振玉的信中大讚陳寅恪:“此人學東方言語學,言歐洲學問界情形甚詳。”可見這段時間裡兩人的交談涉及了東、西文化的多個領域。兩人還常常結伴到海王村為清華國學研究院淘書,王國維審定中文書籍,而陳寅恪審定外文書籍及佛藏等。陳寅恪在晚年大作《柳如是別傳》中也還在回憶和王國維一起淘書的事情。除了一起淘書,兩位大師最大的樂趣就是一起探討學術,如果有友人在家沒有找到王國維,便會馬上想到他在陳寅恪家中。王國維五十大壽時,陳寅恪和吳宓早上8點便到府祝賀,晚上又準時到王府赴壽宴。這樣的交情在當時的清華園是很少見的。

很快,兩位就結成了“風義生平師友間”的忘年之交。儘管兩人的政治思想並不完全一致,但是,由於學術淵源以及治學方法比較接近,彼此情趣也很相投,兩人成為了學術心境最為相知的摯友。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陳寅恪走進了王國維的內心,成為他不可多得的知己。

大師情緣——王國維與陳寅恪

1927年6月2日,王國維獨自一人從清華園坐車到了頤和園。購票入園後,他步行到排雲殿西的魚藻軒前,面對著昆明湖水,若有所思,但態度異常鎮定,還從懷裡掏出煙盒,取紙菸一支,吸之至盡,然後向湖內縱身一躍!園丁聽見有人落水,便連忙跑去,把他救了起來,但不到兩分鐘,已氣絕身死。

入殮時,在王國維的裡衣中,發現他寫給第三個兒子貞明的一紙遺書。遺書中寫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這句話引起了外界對王國維自沉昆明湖的諸多猜測。有“愚忠殉清”說,有“逼債”說,甚至有“驚懼”說。眾說紛紜,似乎王先生之死,死得蹊蹺,死得怪異。

外界對王國維的死猜測眾多,但唯有陳寅恪才真正瞭解王國維的內心。陳寅恪有一段著名的文字:“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這也許是對王國維自殺原因的最好詮釋。

在王國維的葬禮上,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師生只是行三鞠躬禮,唯有陳寅恪跪在地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禮,一些學生見此情景也跟著行跪拜禮。兩年後,陳寅恪又親自為王國維寫了墓誌銘《清華大學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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