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知識點：陳氏傳奇（二） 文/王事情

近代史上有一群震動天下風雲的陳姓人物：陳獨秀、陳毅、陳雲、陳誠、陳炯明、陳立夫陳果夫兄弟等，他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追溯其祖源的話，都會追溯到一個發端於公元731年的名門望族——

江州義門陳氏！

義門陳氏出自南朝齊皇族（陳武帝之兄陳道談的後裔），而陳霸先又出於潁川陳氏，非但如此，天下陳氏其實皆出於潁川，這就是陳氏門前皆掛“潁川世家”之匾的原因。而陳氏，則出自武王伐紂後分封列國諸侯的陳國王族，此事在《封神演義》第100回有述，上篇已引，此事造成了強大的蝴蝶效應，除分化出陳、胡、田、王諸姓，更造就了一個“人間第一”的大家族。

到北宋嘉祐七年（1062年），義門陳已發展至3900餘口、聚族15代、綿延332年。北宋歷代皇帝中，宋太宗欽賜“真良家”，仁宗追封義門五祖國公之號；尤為大氣磅礴者，是宋真宗之賜聯：聚居三千口人間第一，合炊四百年天下無雙。

在如今修復的五祖殿門前，這副對聯有幾字之易，則變成了：

聚族三千口天下第一，同居五百年世上無雙！

這也是本篇的標題。

義門陳氏的來龍去脈，以及如何對這個龐大的家族實行管理，本篇都將好好捋一捋。

五祖殿

一、帝王血脈

陳霸先的功績

接上篇陳氏傳奇（一）。

公元557年農曆十月，陳霸先即皇帝位於南郊，柴燎告天，正式建立陳朝。他兒時寒微，起於亂世，功成於侯景，此時已是55歲出頭，鬢髮已衰。有些人是閒不住的，戎馬一生，但有懈怠享樂，精氣神便會被瞬間抽空。陳霸先在位二年而死，享年57歲。他一生並不長壽，但其建立的功業無論多少溢美之詞都難以形容。

1、結束了侯景之亂。

侯景這個人堪稱中國歷史上頭號奸賊之一，他本是羯人之後，羯族在五胡十六國時期為最殘暴、作惡最多之民族，後來幸被冉閔所屠，雖然網上的殺胡令狗屁不通乃是偽造，且冉閔的功績也沒有網文中那麼大，但是羯族確是被他滅族，這點毋庸置疑。

侯景的殘暴與他的羯族祖宗一脈相承，作《梁書》的姚思廉說他“淪覆宮闕，禍纏宸極，毒遍黎元”，在殺人焚屍上的狠毒和創意就不說了，單是對江南之地的毀滅性破壞至少使江南經濟倒退了五十年，所謂死者十七八，“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南史·侯景傳》）”。任由此賊橫行下去，江南又會重演五胡亂華故事。

在消滅侯景的兩大主力中，一是蕭繹麾下的王僧辯，但蕭繹如此熱心乃是為了皇位，陳霸先卻是一腔忠勇勤王，在所有人都畏侯景如虎之時敢提著腦袋起兵，真英雄也。

2、驅逐了北齊侵略軍隊。

王僧辯被襲殺後，殘餘勢力勾連北方大國北齊進犯建康。時四方壅隔，糧運不至，而且建康被打成了一片廢墟，都沒地方徵糧，老百姓用荷葉裹飯勞軍。此戰漢軍奮勇殺敵，獲得空前大捷，將北齊軍隊殺得只剩十之二三敗逃而回。

陳文帝繼位後，又在東線打敗王琳和北齊聯軍。西線則收復諸州縣，陳軍巴丘（湖南嶽陽），逼退北周軍隊。

陳朝兩代帝王艱苦創業，終於又將長江以南統一在陳氏政權之下。

3、恢復了江南秩序。

陳氏統治江南三十三年，對豪強以籠絡和打擊相結合，讓人民恢復生產。終陳之世，雖戶口僅達到劉宋巔峰時期的一半（劉宋大明八年，全國有戶906870、口4685501人；陳亡時，有戶500000，口2000000人），然而就是這些人中，保留了永嘉南渡的精英士族，傳承了華夏正統衣冠和文化，成為後世江南以至中華文化再度崛起的契機。陳滅後僅僅過了20餘年，隨著京杭大運河的連通，隋煬帝三下江都，可見其時江南美景。又過了一兩百年，江南終於成了那個“煙花三月下揚州”、“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的地方。

倘若讓侯景統治這片美麗的地方，不消五十年，漢人衣冠盡墨，而滿城該盡是羯人行走、花花世界盡為腥羶了。

侯景

遺澤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聖人之澤，百世不絕。

無論你信或不信，這世上確實存在著遺澤兒孫的。祖宗積德，廣施慈善，後輩兒孫再是家道中落，也不至於到斷子絕孫的地步，這個聽起來很神祕，更像是天意或者運氣，其實也很好解釋，因為惟有受其恩惠之人越多，其兒孫得到的幫助和救濟越多。這種事兒，一向都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陳氏先祖是舜，司馬遷在《史記·陳杞世家》讚道：

舜之德可謂至矣！禪位於夏，而後世血食者歷三代。及楚滅陳，而田常得政於齊，卒為建國，百世不絕，苗裔茲茲，有土者不乏焉。至禹，於周則杞，微甚，不足數也。

把舜與禹做了對比，舜禪於禹，後世子孫建陳國（陳胡公）、得齊國（田和）、立新朝（王莽）、創陳朝（陳霸先），屢次走上歷史舞臺；而大禹將公天下變成了家天下，只有夏朝、杞國，戰國末期後其後歸於沉寂。從這個角度看，大約《竹書紀年》中說的“堯幽囚”未必有其事，而“舜野死”極有可能是真的。

義門陳氏乃是陳朝第三代皇帝陳宣帝直系後裔（見陳帝世系表），其能綿延至今、遍佈海內外，可知陳氏皇族大抵都還不錯，即使陳叔寶唱著玉樹後庭花，他也只在自己的苑囿裡風流，大罪惡和大失德大抵是沒有的。

公元589年，建康城中，樓頭張麗華而門外韓擒虎，陳後主為隋生擒，陳亡。後來的故事屬於陳叔寶的六弟、陳宜都王陳叔明。其墓誌雲“前陳武皇帝之孫”，按世系表，他並非陳霸先嫡孫，而是從孫，因為陳霸先駕崩之時，三子先已夭折，惟一一個兒子陳昌還被關押在北周，只能由兄子陳蒨繼位，不久陳昌北歸，被陳文帝令人淹死於長江。陳霸先絕後，皇位開始穩穩地在始興昭烈王一系手中傳承。

此後陳氏子孫歷經隋、唐兩朝，唐朝開元十九年（731年），陳叔明五世孫陳旺佔籍潯陽縣蒲塘鎮太平鄉常樂裡永清村（今江西德安縣車橋鄉義門陳村），正式開始了義門陳氏的傳奇，此後唐、南唐三位帝王屢有旌表，如唐僖宗李儇題“義門世家”，唐昭宗李曄題“九重天上書聲舊，千古人間義字香”，南唐烈祖李昪（biàn）題“旌表義門陳氏”。宋太宗趙光義旌賜“忠者世家”、“真良家”、“義居人”，鹹平三年又題“問道江南誰第一，鹹稱惟有義門陳”；宋真宗所賜，即上文那副大氣磅礴的對聯；宋仁宗也不甘示弱，欲使陳氏為天下表率，追封陳氏五祖國公之號。

我們可以這樣說，此時的江州義門陳氏已經獨佔天下陳氏鰲頭了。

陳帝系

二、義門管理

管理方法

陳氏之昌盛，固然有先世之遺澤，但是全族3900餘人聚族而居，家長裡短柴米油鹽利益糾葛是難免的，能做到一團和氣並且蒸蒸日上是非常難的。古人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又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都是用治家之艱難來形容治國之不易。因而，陳氏能做到這一點，最重要的是他們對家族行之有效的管理。

惟其傳承之久，規模之大，可證家世之清白；惟其恢宏，故能牽動皇帝的視線。

這就不得不說到義門陳氏的管理之法。

唐昭宗大順元年（890年），陳旺之第七代孫陳崇始訂立家法。這個家法並不是我們在電視劇中看到的恐怖的“執行家法”，把違規者打死的家法，而是陳家的管理之法。鹹平五年，中書舍人胡旦遇赦從嶺表北歸，過潯陽而訪陳氏，撰有《義門記》一篇，陳氏的一切祕密都在其中。

（陳崇）立主事以專家政，置庫司以掌家財，立莊長以督租賦，勘司以序男女，家塾以教童稚，道院以業焚修，巫祝以備禱祈，醫師以供藥石，匠作以資器用，辟書院以待學者，構廨宇以奉公門。

陳崇將家族分為了如下這些功能機構，參照《義門家法三十三條》可知分別是：

管理層，設立主事一人，副主事二人，主掌家族運行、內外諸事，對內敦睦九族、調協上下，對外應酬交遊、迎來送往，相當於現在公司的董事會。選拔機制是不拘長幼，德才兼備者居之，這就使得精英之士進入了家族決策層。任職時間則是終身制，當然是在證明了能力及可持續經營能力的前提下。倘因特殊情況（如生老病死，或個人原因）不能或不願任職，甚或德不配位者，退出及淘汰之後，就啟動替補機制，所謂“請眾詳之，相因擇人替之，仍不論長少”。

庫司二人，“掌一戶版籍、稅糧及諸莊書契等”，相當於現代公司的財務，掌管家族各項收益和開支，包括打點官面、婚喪嫁娶花費、考核諸莊業績、每月發工資及年底分紅等等。反正一句話，用錢的事找他們就對了。

莊長正副兩人，陳氏田地極多、綿延極大，故此分莊也就極多極大，莊長並非只有兩人，而是每莊配備兩人，總數遠較這個為多。他們並不是那種揹著手到處收田租地租的逍遙閒人，而是親自下到一線指揮本莊村民進行生產勞動之人，相當於以前的村長。莊民不準擅離崗位，出入歸省要經過莊長同意；有用錢的地方需要在庫司處算明。莊長則需在每年收成之後，把谷斛清點造冊，過年時把賬目拿回家中，等著庫司到現場檢點並考核業績。

勘司一人，家族婚姻介紹所兼戶籍管理機構，序男女就是使男女有序，給適齡男女找對象，給新生兒上戶口什麼的。

家塾一所訓教童蒙，正月起館、冬月解散，童子七歲入學，十五歲出學，相當於現在的集團附屬小學，職工的孩子可以就近接受九年義務教育。此外，還開辦了高等教育學府，那就是建於東佳莊的東佳書堂，後來發展成馳名江南的書院。其功能既是治學、也是高等教育機構，相當於集團大學，入學者是真正有希望通過科舉進入仕途之人。而裡面的教授、專家、學者當然也並不全部出自陳家，必定也有外聘之人，如胡旦等都算是客座教授。然而胡旦並不是最出名的。到北宋時期東佳書院發展成為江南最出名的書院，名聞遐邇，《湘山野錄》有云：“延四方學者……江南名士皆肄業於其家。”蘇軾、歐陽修、錢若水、宋琪、陳堯叟等大家無不曾慕名而至，題詞及題詠至今猶存。

先祖道院一所，請修道之子主持，焚修即焚香修行，“上以祝聖壽，下以保家門”，有齋醮作法之事，都要差請。還有先祖巫室一所，歷代祀之。凡有起造屋宇、埋葬逝者、祈禱等事，都是巫祝負責。

醫師二人，這個不用說都知道，醫生嘛。藥石就是藥方、湯藥，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機構。後來這個機構發展成了包括醫俗院、壽安堂及育嬰室等分支功能在內的具有現代醫院功能的龐然大物，壽安堂就是養老院，育嬰室建在都蠶院（養蠶的地方，婦女勞動之處）附近，有百嬰同堂待哺的盛況。

匠作，包含百工的手工藝人，比如金匠銀匠鐵匠石匠等等，其手法往往巧奪天工，金銀手飾、珍珠瑪瑙、琥珀蜜蠟皆出自其手。而在義門，應該還包括都蠶院的蠶婦、掌庖廚的廚師、釀酒的知酒人、織造帛絹衣服的織婦，乃至做麻鞋、染帛、打草蓆等人。

廨宇，其實就是對外（主要是對公）接洽的機構，主要是賓館、招待所（至少五星級），公家來人、朝廷來考察都得有地方招待，那些大名士以及慕名而來之人來了也得有地方住啊，就住星級招待所了。

織布

其次是家範：

餘酒漿鹽米之儲、衣履笄箱之用、三時飲食之節、四時晏會之期、長幼出入之儀、晨昏定省之禮、婚姻弔喪、送往迎來，凡諸纖悉莫不周詳。

家範，範是規範、法度和風教，是規範族人的行為舉止、待人接物等各種禮儀，和懲罰人沒啥關係。酒漿、衣履二句是教人如何過日子，猶如老百姓說的“有了一頓充，沒有了敲米桶”，又猶如《朱子家訓》所謂“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三時至送往迎來六句，規範了平素族人的衣食住行等禮儀，要求族人對這些事情不分鉅細都要知悉。

最後乃是家訓：

贓獲不入其門，鷹犬不為其玩，天文圖識之學弗精，縱橫詭譎之謀弗尚，商賈營販之利弗習，娼優賭博之徒弗近。

不貪賊贓、賄獲，不飛鷹、不走馬，這是告誡子孫勿貪勿盜、勿玩物喪志。天文圖識之學即星象讖緯，非文章大道；縱橫詭譎之謀是詭道，既是厚黑學，也是權謀之學，非君子之道；商賈營販天生為逐利而生，在現代是推動社會發展的基石，在古代地位卻很低，士農工商四民之中居最末，古人以為此亦非君子之道；娼優賭博之徒，娼即娼妓，優即歌女，賭即賭徒，博即博戲，這四種人就算是現在我們也當遠離，又何況在對個人品格遠比現在嚴苛的古代？陳崇認為這些族人都應當遠離，所以陳氏真正要做到的，只需16個字便可：

室無私財，廚無別饌；子弟知教，內外如一。

第一個目標：家裡沒有私有財產，廚房裡沒有另外的菜餚。這講的其實是公有制，計劃生產與按需分配、人人從事生產勞動，也就是我國曾實行過的公社制度。把整個義門陳看著是一個公社，在管理層統一組織協調之下，進行生產、建設、財政、糧食、貿易、民政、文教、衛生、治安、調解糾紛等各種工作。簡言之，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

第二個目標：使子弟知德識教，達到心靈與思維、環境、世界的統一性。這說的是教育，下一代是國家的未來，更是家族的未來，因而使每個孩子都能學習知識僅僅是一方面，更關鍵在於學到知識，並最終令之成才。在這種公有制度之下，陳氏英才輩出，據《義門記》：

勳（陳勳，下同）為蒲圻令；玫為德化令；禮為吉安令；袞為司戶參軍；昉為太僕少卿；恭為洪都掌書院；密知武陽事；皆為衣冠之俊者也。秩為都知兵馬使；讓為衙前兵馬使；繆、渥、藹為節度押衙使；郜為蒙義軍都頭使；輝為討擘副使；涼為教練使；皆為官職之選者也。若昭、若昱、若琛、若傳、若遜、若儼、若度、若漸、若永、若續、延年並登進士第；而喬、省、象、誥、策、碧、嶽、位、諗、延、芝俱擅詞場，皆為文學之英才也。

結出了累累碩果。

宋代官員

運轉

如何保證這個龐然大物有序運轉呢？

第一，家法。

家法，家是家族，法是法度。有家無法，就維繫不住這個大家族；而有度無法，一切更將是空談。所以家法既立，自然要照章施行，不然豈不是廢紙一張。若有違反者，懲罰也就隨之而至。

三十三條中，從第30條開始，就是懲罰措施了。立有刑杖廳一所，凡弟侄有過，必加刑責。一些小錯誤過失，杖責五下。特意強調的是不能酗酒，就算酒後不衝撞別人，只要酗飲也要杖責五下；反之，若是衝撞了人，那就是十下。不遵家法、議論管理層是非、賭博、爭勇鬥狠以致傷損者，杖十五下，而且剝落衣妝剝奪福利發配回家，如果能夠改正，一年之後可以復工（在那個出了莊子就寸步難行的社會，被剝奪了工作，相當於斷絕了一個家庭最重要的生活來源）。使著莊裡的錢財幹吃喝嫖賭或別的蠢事的莊丁，杖二十，剝落衣妝剝奪福利發配回家以觀後效，一年後能改正可以復工。

說句良心話，跟古裝電視劇中動不動杖五十、杖一百的家族私刑比起來，陳氏的懲罰並不算重。而且他們會給犯錯者悔過自新的機會，算是很良心了。堂堂大男人，又是生在這樣的家族、這樣熱愛生活的氛圍中，被解僱回家應該是件極其丟人的事，況且斷了一部分生活來源，應該是會很快改正的。這同時也證明了陳氏有自豪的本錢，而這也是我們要探討的第二點。

執行家法

第二，驕傲。

一千多年前的春秋戰國且不說了，自南朝陳到宋太宗時期，這些榮耀卻真真切切只是400年前的事。他們是帝王之後，骨子裡自然是驕傲的。

他們的驕傲彷彿是刻在骨子裡的，連治理家族也是以德、以規矩來進行管理，而不是一味以威壓之、以殺服之。

這種驕傲還使他們有種百折不撓的精神。

義門曾經兩次分莊、兩次兵變。慶曆四年春，文學史上的大事不但有滕子京謫守巴陵郡（開個玩笑），還有義門陳第一次分莊。第二次分莊則是明初陳友諒兵敗，明太祖親自下詔分莊。兩次兵燹，一次是南宋建炎二年的李成匪亂，一次是金兀朮縱兵焚莊。幾遭洗劫，義門陳氏猶未灰飛煙滅，更不肯作鳥獸散。陳氏分莊，則把義門種子播撒全國，靠著這套祖宗成法，他們依然能夠獨樹一幟、再次崛起；每逢政策回春，散居各地的陳氏後人又會聚於義門祖宅，重新建起錦繡華屋。

驕傲二字，就是鐫刻在陳氏心中最大的祕密。

第三，奉公守法，愛國愛家。

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忠孝禮義、勤勞愛國本來就是漢民族最大的傳統美德，陳氏既以耕讀、又以詩書傳家，是中國家族社會的傑出代表。他們的愛國主張很簡單，就是擁護漢族政權，而與異族政權抗爭到底。

金兀朮之所以焚燬義莊，正是因為曾經的抗金名將、也是義門陳氏的傑出子孫陳郜對他造成了極大損失。在闔族共居的332年中，義門出仕人數共約30人，累計中舉120餘人，官至宰相者2人。若非良民，豈能得到國家接納？

《義門記》還寫了一件事，北宋淳化初年（990年前後），陳氏缺少糧食，族人飢貧難濟，時有殿中丞相唐戩理江州事，奏請朝廷“每春貸粟二千石以贍之”，就是把國家的儲備糧食先借貸給陳氏，等到豐年再還。這個數字後來漲到了四千石，內侍裴愈見此情況，向太宗稟明說：“陳氏每歲租米四千斛（一石等於一斛），距江州二百餘里，舟車不通，常告二千斛腳值。若就德安倉輸納，以充軍馬驛料，則天恩加惠義門者厚矣。”意為陳氏往江州還糧的過程艱難，人力運輸都得消耗二千石左右，請上命令陳氏輸納於就近的德安倉。

宋太宗因之賜陳氏“真良家”之匾額，以彰義烈。並使繕寫義門傳家之法，賜王公各一本。

陳家祠堂

三、事情說

若對南北朝所有的開國皇帝進行排名，陳霸先的個人能力至少穩居前四，他在創業過程中既不像拓跋家族、北齊皇族那樣嗜殺，更不似蕭道成、蕭衍那樣以權臣身份瞬間改朝換代。陳霸先由赤貧一人到稱兵嶺南，再從嶺表一隅到擁有半壁江山，完成了人生的三級跳。其開掛之處，可能僅在宇文泰、劉裕、拓跋珪之下。

嚴格說，陳霸先一生，除了殺掉蕭樑末帝這事有點不地道，其餘的事真都沒得說，尤其抵禦外侮、拯救江南百姓，更堪稱是天下歸心。由此，其遺澤惠及子孫百世也就不遭人嫉了。

義門陳氏的現象，其實質是一種烏托邦構想，古人說“威惠沾洽、奸盜不起，城門不夜閉、道不拾遺”，大抵如是。不同的是，烏托邦往往都是空想主義，而義門陳氏則靠著極其高效的管理做到了。

為政纖密，有如治家。

道理都明白，但千百年來，也就一家而已。

參考資料：

《陳書》、《國家與社會視野下宗族復興及其與政府關係研究——以“江州義門陳”為樣本》、《義門記》、《義門陳氏家法三十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