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曹保平:《狗十三》沒有殘酷,沒有喪!|專訪

曹保平 狗十三 果靜林 張雪迎 娛樂 中國電影報 2018-12-13
導演曹保平:《狗十三》沒有殘酷,沒有喪!|專訪

|杜思夢

編輯|萬曉茜

拍《狗十三》,曹保平猶豫了挺久,這個以13歲單親家庭女孩李玩視角展開的青春故事,讓人到中年的曹保平感受到了年齡壓力,可第一眼看到劇本的“怦然心動”,還是牽引著曹保平最終決定把那些“中國家庭日常狀態下隱藏的不尋常”拍出來。

在《狗十三》的故事裡,曹保平“身陷其中”,即使歷經了幾十年的歲月變遷,他自己年少時跟父母之間“不平等”的關係和相處模式,在當下的中國家庭裡,並沒什麼改變。父親還是“一言九鼎”,父母考慮問題的標準依舊是“大人們心中的對與錯”,對於孩子的陪伴始終缺失,“因為中國的大人們不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

導演曹保平:《狗十三》沒有殘酷,沒有喪!|專訪

曹保平

除了李玩的角度,曹保平在《狗十三》還看到了父親,曹保平坦言,《狗十三》裡有他強烈的個人映射,《狗十三》拍畢,曹保平跟孩子的相處模式,悄然間發生了變化。

看完《狗十三》,有觀眾無法接受被傷害後的李玩最終走向了對生活妥協,他們認為,電影太“殘酷”。曹保平並不同意這種觀點,在他看來,那些青春片裡慣常的“撕心裂肺”,《狗十三》裡都沒有,“《狗十三》不過是把我們平時嚥下去的生活的溝溝坎坎,重新打量了一遍。那些生活,就是我們平時忽略的日常而已”。

中國父母和孩子之間向來“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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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當初您決定拍《狗十三》這個劇本的原因是什麼?

曹保平:中國家庭裡,父輩和子女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非常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情,只是這些情感我們經常會選擇忽略,或者選擇遺忘。《狗十三》的故事其實講的是一個特別日常的狀態,今天的中國很多家庭都是這樣,恰恰是日常狀態下,我們已經麻木或者習慣,或者聽之任之的那些事兒下面,隱藏著不尋常的東西。我當時看這個劇本,覺得有很強烈的共情感,所以就決定拍出來。

►《中國電影報》:共情點具體是什麼?

曹保平:我發現,在我成長中遇到的問題,其實跟劇本里李玩遇到的問題方向是一致的。中國家庭、中國教育等等,這幾十年來其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由此帶來的問題,在本質上也沒有變化。

當然,我小時候,我父母那一代人離婚的很少,可能沒有感受到離異家庭帶來的那些問題,但是類似孩子的想法不被父母傾聽和尊重很普遍,我覺得,中國的父母可能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考慮問題的一切標準都是,他所認為的對和錯。

比如,我考電影學院的時候,我家是死活不同意,他們覺得那不是他們選擇的,他會強烈的反對。中國很多父母與子女之間的衝突很多源於地位間的不平等。我看《狗十三》的時候,不只從李玩的角度出發,還多了一層父親的角度。

電影裡有我強烈的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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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您認為李玩和他爸這種關係正常嗎?

曹保平:非常正常。在我們這樣一個威權社會中,父親在家就是“一言九鼎”,但中國每個成年人都揹負著許多不易,沒有幾個父親會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女兒身上,他不認為這是責任的一部分,可能換一個社會環境,陪伴孩子成長是你責任的一部分。

►《中國電影報》:李玩的媽媽為什麼是缺席狀態?

曹保平:所有電影沒有拍出來的都是留給觀眾想象的。

►《中國電影報》:拍完《狗十三》,您跟自己孩子的相處模式有改變嗎?

曹保平:有。因為身陷其中。以前每天在那麼高強度的工作下,不會想這樣的問題,但是這個片子會推動我去想這些問題。這個電影一定有我非常強烈地映射,而且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映射,太多中國父母和孩子都是這樣。有人看完還會說像看了個紀錄片似的,他是太慣常的今天的中國家庭的某種意義上的樣板。

“打”張雪迎那場戲,果靜林跟我糾纏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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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張雪迎是怎麼選出來的?

曹保平:李玩這個角色需要一個普通的女孩,就是往那個班裡一扔感覺就是那個班的學生。當時就是全國範圍找,現在的很多小演員三下兩下就被拍壞了,各種扭捏作態、各種模式,但張雪迎身上還是有淳樸自然的東西在,並且表演生動。

►《中國電影報》:她是純素顏演出嗎?

曹保平:對。她臉上的青春痘都是真的。牙套是我們給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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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拍《狗十三》的時候她才十三四歲,現場怎麼合作?

曹保平:李玩這個角色特立獨行,成熟於同齡孩子,可張雪迎是個家庭美滿的孩子,父母天天圍著她,她體會不到李玩心裡的溝溝坎坎,很多時候要靠悟性,張雪迎是一個好的表演者,天賦、表現力天然比一般人好。

►《中國電影報》:電影裡張雪迎被果靜林飾演的父親暴打那場戲是真打嗎?果靜林有沒有提出過異議?

曹保平:我們不是一個全景鏡頭去拍,所以必須得真來。讓她生理上受到這樣的刺激,她的反應才會直接出來,演是演不出來的。我跟果靜林因為這個事兒糾纏了好長時間。他是一個直接的暴力實施者,他的心理壓力很大,曾經也想過有沒有什麼別的方法能夠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顯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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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電影裡有比較多的鏡頭拍李玩把麵條挑起來伸到窗外晾涼了再吃,這個細節是來自於真實生活嗎?

曹保平:那是劇本里本來就有的,這種細節編是編不出來的,劇本里很多細節都跟編劇的經歷多少有關,她養過三條狗,愛因斯坦是她養的第二條狗。包括我們拍攝的那個家,就是編劇長大的家,家裡的每個房間、每個環境等,都是原來的樣子,當然我們為了拍攝需要,對房子做了整體的美術處理。

哪來的殘酷?哪來的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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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影報》:影片結尾,李玩接受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弟弟喝了一口牛奶,跟李玩一樣,也吐了,看起來,就像是中國家庭最後都會走向和解的解釋,這其實是您作為一個父親的表達吧?

曹保平:基本是這樣。李玩在這個故事裡從一個自我的狀態,經歷了起起伏伏後,進入成人社會,這個過程中就是要接觸很多之前不想碰觸的東西,要學會適應規則,不可以隨心所欲。我覺得,成人禮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向世俗妥協。

►《中國電影報》:但是李玩確實在這期間受到了傷害,所以有觀眾會說,《狗十三》這個電影“殘酷”、“喪”,您怎麼看?

曹保平:《狗十三》沒有殘酷,也沒有喪!青春片裡慣常的那種成長中的“哭天搶地”才是殘酷,《狗十三》裡都沒有。電影裡的故事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只是我們不去看。你回想一下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跟父母的關係,父母對待你的方式,都是這樣的,都是你生活裡最波瀾不驚的東西,這個電影不過是把我們平時嚥下去的生活中的溝溝坎坎,重新打量了一遍。

►《中國電影報》:《狗十三》在您的作品序列裡與眾不同,它不是警匪也不是犯罪,是否意味著您的創作正在走向多元化?

曹保平:我從來沒有概念說我非得拍什麼,我選擇故事唯一的標準就是這東西是否能打動我。如果沒有《狗十三》那麼個劇本,我可能根本不會去拍一個13歲的小女孩兒的故事,但就是碰到了這麼個東西,它有著共情和打動人的力量,就拍了。我的其他電影,也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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