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樓下廣場是老人聚集的場地，清一色70歲以上的老人，80多歲的有六七個，年齡最大的老人102歲。63歲的周姐，是其中的一個，每天九點，她準時推著86歲的老父親出來晒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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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是獨生女，在她那個多生的年代真的很少見。周姐說：“一直感覺都不錯，同齡人家人口多，飯都吃不飽，我是從小到大一直物質豐富，自己有很強的優越感。可是，這個優越感在我父親年老的時候一下子就變成了無助感。”
周姐的母親去世後，父親已經近八十了，周姐每天打個電話，隔一兩天買些菜送過去。
那天上午，周姐照例給父親打電話卻怎麼也不接，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一路跑趕過去一看，父親穿著睡衣倒在地上，手機就在旁邊，看樣子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送到醫院醫生說是中風，送來的太晚，估計是站不起來了。周姐一聽後悔得想抽自己，80歲的老人，很容易突發急病，不應該讓他一個人住，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會有這樣的事。
出院後，父親真的攤在床上，但頭腦清醒，看周姐每天給他擦身餵飯、端屎端尿地伺候十分過意不去，老說拖累女兒。一輩子剛強的老人為了不給女兒添麻煩，飯都不肯多吃，不到難耐時堅決不喝水。
可悲的是，一年後，老人出現小腦萎縮現象，開始糊塗，不認得自己的女兒，天天吵著要回家，把周姐當成壞人。周姐給他餵飯，他含著飯噴得到處都是。凡是那隻可以活動的手能抓到的東西，都往地上扔，連大小便都往牆上、被褥上抹。沒辦法，周姐只得把他手綁上，父親火了，大罵周姐是壞人，嗓門高得整個樓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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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吵鬧也不是辦法，周姐身心具憊，老公建議送養老院。但條件好的養老中心不接收這樣狂躁的病人，肯接收的，環境和設施又不好。周姐想起那些虐待老人的事件就怕了，父親這樣的狀態，連自己都沒了耐性，護理員怎麼對待他，真的連想都不敢想，“在生氣也不能送去，那是我爸爸，明知道到會遭罪還往哪裡送，哪個親生的心腸能那麼狠啊！”最後，哪裡也沒送，還是在家伺候著。
周姐說，要是有個姐妹或哥弟能幫一把也不至於這麼累，獨生女的壓力太大了。“父親越來越糊塗，明明剛吃完飯還要，不給就罵人，拿他真沒辦法。常常我會絕望地坐在地上哭，他看我哭，就消停了，能老實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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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80、90歲老人的兒女通常也都是60、70多歲的中老人，醫學的發達使很多老人達到百歲之多，兒女的年齡也必然很大。彭先生就是這樣的老人帶老人現象。
彭先生65歲，老父88歲。老人沒有癱瘓，但已經行動緩慢，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彭先生有兩個妹妹，還有個定居國外弟弟。但是兩個妹妹誰都不肯伸手，因為老一輩都是重男輕女，往常老人的作為明顯就是疼兒子，女兒們傷了心。彭先生說，“兒子就該照顧父親，我無怨言，我也不指望她們。”
可惜彭先生身體不行，有糖尿病、高血壓等慢性病，還有滑膜炎，有時候走路都困難，帶父親去樓下打針，自己先走不動了。前年冬天彭先生得肺炎住院，孩子們建議找個條件好的養老院，他也同意了這個想法，結果老人著急上火，幾天都吃不下飯。
“他們這一代還是傳統思維舊腦筋，認為兒子養老天經地義，家再不好也不能上養老院。覺得那是沒兒沒女，被遺棄的老人才去的地方。所以不管怎樣，我決不能把他送養老院。”
彭先生說，他的兩個兒子特別孝順，經常過來照顧爺爺，老伴每天都不嫌麻煩，給父親做軟爛可口的飯菜，大家照顧一個老人就不覺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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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家庭結構中，多數家裡都有一個或者兩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大多數都需要照顧，無法自理生活。長年臥床、毫無行動能力的老人也很普遍。但子一輩也站到了老年的邊緣，在身體能力和精力都嚴重降低的情況下，還要照顧年邁的父母，確實勉為其難。像周姐和彭先生這樣的孝心兒女也只能是拼盡全力硬撐，很多時候為了照顧父母，連自己身體都不顧。當逐漸老去的子女面對孱弱的父母，養兒防老就成了一場“苦戰”，親情的另一端綁著沉重的生活，和與日俱增的壓力，像一個巨大的包袱，壓在已經老去的子女身上。而子女們所能做到的，只有奮力挺起腰板，扛過一天又一天。
和彭先生見面沒十分鐘，他就急匆匆跟我告別，因為父親根本離不開人，他每天下樓都要算好時間。臨走時，彭先生說自己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身體別出大毛病，多撐幾年給父親養老送終。
文/迦南正北 原創
圖/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