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禮有節|她被譽為天才作家,寫出了” 本世紀最後的散文”

不完美媽媽 阿勒泰 散文 新疆 樑文道 駱駝 天山 有禮有節微雜誌 2019-07-12


有禮有節|她被譽為天才作家,寫出了” 本世紀最後的散文”

作家李娟,1979年生於新疆。高中畢業後一度跟隨家庭進入阿爾泰深山牧場,經營一家雜貨店和裁縫鋪,與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牧民共同生活。

1999年開始寫作。出版有散文集《九篇雪》《阿勒泰的角落》《走夜路請放聲歌唱》《羊道》 系列、《這世間所有的白》等,在讀者中產生巨大反響,被譽為“文壇清新之風”,“來自阿勒泰的精靈吟唱”。

曾獲“人民文學獎”、“花地文學獎”、“天山文藝獎”、"魯迅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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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灘上,只需一棵樹,就能把大地穩穩地鎮在藍天之下。阿勒泰茫茫群山中,只需一片純真,走夜路也能無所畏懼。

——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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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文道說:“我沒辦法用太多的話去評論她,但我想說的是,李娟絕對是我在今年最大的發現之一。”

巧了,文道老師的這句話,也說到了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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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文道

我一向固執,總覺眾人推崇的東西肯定不好,越說好,越不好。然而李娟的出現打破了我的固執:她是真的很好。

第一次翻開書,看她的文章,笑個半死。

不死心再翻一遍,完了,徹底樂個死透。

我心裡想著,壞了,這個四十多歲的大姑娘怎麼就能這麼可愛!我想要為她變成為一個新疆人,並且還要做她的鄰居!想要用一碗牛肉或者幾斤大餅,跟她換幾個葵花花盤,一路走一路嗑,互相探聽對方的底細,只留下一路的瓜子皮,掩藏在泥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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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已經把她當做我的朋友,還想著去了解她的家人,她的生活,她的牧民,她的牛馬,她的駱駝,她的河流……

畢竟,在她的筆下,這些不管是廣袤粗野還是細膩繾綣的生活,實在讓人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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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媽媽,可愛的外婆,可愛的牧民,可愛的牛馬,可愛的駱駝,可愛的院牆和草垛,可愛的阿勒泰大地充滿了一種遊牧和田園並存的質樸和詩意。

更讓我眼紅的是,這些可愛的故事,激發了我無限的回憶和遐想,卻不能像她那樣輕鬆愉悅地訴諸筆端。唉,沒有辦法,只有借她的筆,說幾件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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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媽媽

...

李娟說,她的媽媽最擅於到來。

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總是伴隨著不太好的天氣和無數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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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冒雪而來,背後背一個大包,左右肩膀各挎一個大包,雙手還各拎一隻大包。她就像是一個被各種包劫持的人。一見面,還顧不上別的事情。

她就先從所有包的綁架中拼命脫身。氣兒還沒喘勻,就催著我和她去拿剩下的東西。我跟著她走到樓下,竟看到單元門外還有兩倍之多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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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讓我想起我的媽媽。

當初在外地求學,每月回家。只一個小肩包足矣,但還必要帶一個空的大皮箱,室友都說有病。

等到返校時,家中已被洗劫一空,皮箱被塞得滿滿,什麼都有!小到一把棗,大到——大到什麼份兒上從來沒有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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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還要把小揹包塞滿,還要把雙手占上,各拎一個包,最甚者還要把脖頸子占上。做父親的總是特別驚奇:“難道多帶點錢不更好嗎?而且真的有必要連衛生紙都從家裡拿嗎?”

於是每次的結果是,老父親多給一些錢,老母親還是塞滿,務必塞滿。做母親的大概就是這樣,總覺孩子不在身邊,連廁所也是上不好的,不管那個孩子已經多大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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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外婆

...

李娟寫外婆,透著一股牙疼、頭疼和胃疼的感覺,一般來說,那是徹夜難眠的後遺症。

一般來說,外婆吃過早飯都會睡一會兒覺的。睡醒了,屋前屋後轉一轉。然後,一般來說,還要再睡一覺,這一覺得睡到午飯做好了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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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後,一般來說,她老人家一定還得躺上一會兒。躺到半下午,睡得實在睡不著了,起來再屋前屋後轉一轉。然後,回到帳篷裡,往床上一倒。一般來說,又要睡到晚上開飯時候……

白天睡成這樣,那晚上幹什麼?晚上就開始玩了唄。一整夜,她睡的帳篷角落那邊窸窸窣窣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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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老人家只要來了興致,深更半夜也會旁若無人地唱歌,唱那種川味極濃的,調兒根本就不帶拐彎的 招魂一般的曲子。

好在我們也聽習慣了。乍然一聽的人還真受不了呢。總之一夜不得安寧。

你看,牙疼吧?還有更牙疼的。外婆一晚上把別人都攪得睡不著,臨了還得來一句呢:“我怕吵醒你們,幹什麼都悄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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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感覺,我也太熟悉。誰家沒個老人呢。想當初我爺爺還在的時候,《新聞聯播》還沒看完就呼嚕連天啦,等到夜裡你睡下了,他開始打開電視,音量調得比村口的喇叭還大聲,又伴隨著重重的咳嗽,還夾雜著大聲的夢話。

內容無非是白天下棋輸了贏了的,誰在乎呢,但他就非得在他做夢你睡覺的時候,講給你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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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牧民

...

這是在《冬牧場》的地窩子裡:

一天居麻幹完牛圈的活回家時,拿著一個掌心大小的髒兮兮的塑料鍾,說在老牛棚裡撿到的(那牛棚十年前曾是另一家的地窩子)。

他耐心地擦洗乾淨,又找我要了一節舊電池,裝上一看,果然能走!

他很高興,說:“這是牛的表!既然牛不要了,那我們就要吧!”於是我們都叫它“牛表”。

不愧是牛表,嗯,一塊非常牛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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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一段:

在這個地窩子裡,每天早上,每一個人都依戀著熱被窩。嫂子早已經生起爐子,燒好了茶。她一遍一遍地喚父女倆起床,可誰也叫不答應。

她嘆口氣,只好也鑽進居麻的被窩躺下來。另一頭的加瑪也硬湊了進去,三個人擠得緊緊的。居麻沒辦法,只好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嘟囔著“壞女孩”、“壞老婆子”。

同樣的冬天,我媽早起做完飯,打好洗臉水,為我們烤好了棉衣服,然後就把一雙冰手直接鑽進被窩,貼在你的後背上,你不僅不敢再賴床,而且到了晚間,想到明早的酷刑,還十分不敢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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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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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誰家的雜貨鋪,總免不了賒賬這回事,李娟家的也免不了。但是碰到酒鬼賒賬,就難免糊塗。對此,李母大有經驗和感觸:

不是所有的欠條都能保證酒鬼的信譽,我媽為此吃了不少虧。其中較為慘痛的一次是她那天在沒有問清楚的情況下居然放心大膽地把欠條交給對方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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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她終於急了,拿著那張鬼畫桃符似的破紙片到處找人請教。翻譯過來的意思居然是:“阿姨對不起,我們是酒鬼。”

可以想象當時我媽有多生氣!她對我說:“娟啊,喝了酒的人咱都不能相信!”

哈,阿姨對不起,我忍不住笑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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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娟的作品中,這樣隨手拈來的奇妙情節多不勝數。生活中的糖和鹽,全都被她磨碎了,這日子苦也這麼過,笑也這麼過,坦坦蕩蕩,讓人羨慕。

難怪作家劉亮程說:我為讀到這樣的散文感到幸福,因為我們這個時代的作家已經很難寫出這種東西了。

那些會文章的人,幾乎用全部的人生去學做文章了,不大知道生活是怎麼回事。而潛心生活,深有感悟的人們又不會或不屑於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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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就這樣一百年一百年地與真實背道而馳。只有像李娟這樣不是作家的山野女孩,做著裁縫、賣著小百貨,懷著對生存本能的感激與新奇,一個人面對整個的山野草原,寫出不一樣的天才般的鮮活文字。

在李娟的文字中,儘管生活艱苦,卻始終縈繞著一股巨大的生命活力,這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有莫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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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說:我天性是悲觀的,只是我的外婆和媽媽,從來都是高高興興的,她們的經歷,讓我覺得所謂“悲觀”,在巨大的生活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只要有孩子有老人,生活總有希望。生活應該是歡喜的,要不然的話多沒勁……正因為生活本身相當吃力,所以我希望寫得輕鬆一些。

既然如此,我們明明讀的是她的“苦難史”,卻要開懷大笑,笑到牙掉。

大概也是會被她本人無條件原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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