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君安在
1
國慶節，程陽抽空回了趟老家。
他手心裡捏著蔣蔚的照片，看著他媽和二姨你一句我一句地客套著，手心裡不停地出汗。
“你說你這孩子，人都回來了，不把人家女孩一起帶回來。正好今天你二姨在，讓人給把把關。”程陽媽責怪他，語氣裡卻全是笑意。
“噯，陽陽看上的女孩兒能差到哪兒去？”二姨擺擺手，“我也就是過過眼，替我們家那小子羨慕羨慕。”
“我沒啥意見，最主要是兒子喜歡。”程陽媽說著，從他手裡接過手機。
看到照片上的女孩，程陽媽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整個人突然愣住，眼底的光像被大雨撲滅的篝火，熄滅下去。
她努力想用手捂住照片上的什麼，但為時已晚，二姨的目光湊了過來，全看在眼裡。
“這女孩兒臉蛋子挺漂亮。”程陽媽避重就輕地說著，擠出一個笑，“笑起來好看。”
“是呀，陽陽的眼光差不了。”二姨裝作沒有細看，視線瞥過一眼就收回來的樣子，但神色中還是充滿了不自在。
雙方都心照不宣地迴避著什麼，給彼此一個臺階，防止氣氛陷入更尷尬的境地。
等到做客的二姨走了，剋制已久的程陽媽終於爆發了。農村的婦人，不會講什麼大道理，只能用嗓門的大小代替重視的程度。
“陽陽，你是念書念傻了麼！怎麼能找個殘疾女孩兒當媳婦兒！”
“媽，小蔚她人品好，對我也是真……”
“有什麼用！”程陽媽喝斷他，“陽陽，當年高考，你是鎮上唯一考上重點的。畢業後找的工作好，人也生得俊，來咱家相親的能把門檻踩斷了！你偏要找個沒腿的，你是成心讓人看我笑話麼！”
“我自己結婚，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咋沒有關係！”程陽媽叫道，“你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娶這麼個老婆，非但不能照顧你，你每天還得花精力伺候她！身體有殘疾，能不能生孩子都不一定。以後別說讓她孝順我，我老了，沒準還得天天給她端茶送水……”
程陽媽一口氣說個不停，平常也挺溫和的人，今天卻強硬得讓人插不上嘴。
程陽媽喊累了，又開始哭起來。像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狠心的爹走得早，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天天唸叨著望子成龍。盼星星盼月亮，你有出息了，我每天尋思著給你娶個好媳婦。你倒好，我給你物色了那麼多，一個都不肯見面。你要是娶了她，街坊鄰居不該笑話死了……”
程陽媽說著，突然抓住程陽，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跟他說：“兒子，媽求你了，趕快跟她斷了，我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回家前，程陽想過會受到阻撓，他也想過，無論再困難，他都會和蔣蔚在一起。
可看到母親那雙哭腫的眼睛，他怎麼也不忍心，再說出什麼令她崩潰的話。
“媽，再說吧。”一股疲憊感傳遍程陽全身，好不容易，才把母親從地上拉起來。
“我……再考慮考慮……”
2
兩天後，程陽坐車回北京。臨走前，他媽抓住他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兒子，一定要和那女孩兒斷了啊……”
程陽支支吾吾，敷衍著上了車。
一到北京，他就給我打電話：“劉偉，出來喝酒，老地方我等你。”
我一聽聲音，就知道這傢伙不對勁，剛回了趟家，怎麼一回來就拉著我喝酒？我出門右拐，擠上地鐵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程陽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擺了幾個空瓶子。
我把酒瓶子推到一邊：“悠著點，不然回到家蔣蔚又該擔心了。”
“沒事。”程陽擺擺手。
“怎麼了？你這大喜將近的人，跟我這單身狗面前裝什麼陰鬱？”
“偉子，我和蔣蔚的婚事，懸了。”程陽苦笑了一下。
其實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猜出了個大概。程陽再仔細給我一說，果然，是他媽不同意。
這種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摻和，一頭是親媽一頭是老婆，擱誰那兒都難辦。作為兄弟，我能做的，就是陪著他喝悶酒。
我倆啤的光了又開始上白的，酒勁兒上頭，我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意識開始渙散。
此時此刻，我想程陽一定同我一樣，想起了蔣蔚，想起了那個我倆共同愛著的女孩。
那一年我剛畢業，進了一家網絡公司，認識了程陽。因為都是外地來打拼的，我倆私底下走得很近。
其實一開始我挺瞧不上他的，因為我是研究生畢業，他只是個本科。
但事實證明，在這一行，學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實力。
後來，程陽成了我的組長。
那時候蔣蔚還沒出事，在話劇社當演員。話劇我欣賞不來，只知道，他們社在圈子裡還挺出名。
話劇是門傳統藝術，但也要與時俱進。他們社長找到我們公司，要給他們做網站，搞宣傳。於是，本來毫無關聯的兩家單位，產生了奇妙的聯繫。
我們組被派去做技術指導，一來二去，就跟那些話劇演員混了個臉熟。也就是那時候，我認識了蔣蔚。
話劇社的演員，各類美女一應俱全，但我一眼就被蔣蔚給吸引了。
現在的女生，大多都喜歡“露”。身材好的，喜歡穿短裙短褲，恨不得身上的布能少一塊是一塊。有點才藝的，就可著勁兒找機會顯擺一下。
但蔣蔚不一樣，她屬於“藏”的那種，性格好，為人謙和，衣著也不張揚，見人總帶著笑，見到年長的，都能叫一聲“老師”。可一上臺就不一樣了，她舉止投足間的神韻，讓其他女人都黯然失色。
但我也就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從來沒想過表白的事。畢竟咱只是個寫代碼的，跟人家不在一個層次上。
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了異常。
蔣蔚喝的蘇打水怎麼跟程陽手裡的一個牌子，加班的時候程陽接過外賣小哥電話，蔣蔚他們那邊也吃上了盒飯。
程陽這孫子，口口聲聲說什麼革命友誼，私底下，早他媽瞞著我深入敵軍腹地去了！
不過作為程陽的好哥們兒，讓我由衷感到開心的是，蔣蔚拒絕了他。
組長怎麼了，不也是個碼農。還是和我一樣，乖乖跟人家做朋友比較合適。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蔣蔚出事之後。我和程陽得到消息，趕了過去。蔣蔚父母已經在手術室外了，她媽扶著牆，哭得都站不穩了。
我們兩個外人也不好過多打擾，只是隱隱約約聽到醫生說，情況很不好，要高位截肢。
那天到最後，我倆也沒見上蔣蔚。得到可以探視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雖然蔣蔚殘疾了是個噩耗，但我卻看到了希望。因為我不會嫌棄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去看望她之前，我想了很多，還找了句勵志的話來安慰她。我想對她說：“就算失去了胳膊，你還有雙腿，我願意陪你奔跑，去追逐夢想。”
可一到醫院，我就傻眼了，蔣蔚被截的，是條腿！
我當場就去找那醫生：“你他媽不是說高位截肢麼？咋截的下面！”
那老頭兒白了我一眼：“年輕人，沒事多讀讀書，實在不行百度也可以，看看高位截癱到底啥意思。”
於是，我又被程陽搶佔了先機。
不過這次，我由衷地想祝福他倆。
一個活在聚光燈下的人，突然被剝奪了表演的機會，一切都不能自理，要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人前，這得是多大的打擊。
於是，那段時間的蔣蔚突然變得敏感暴躁、情緒化、喜怒無常。
程陽能忍受這些，說明他是真的愛蔣蔚。
可蔣蔚再次拒絕了程陽。
有人說蔣蔚不知好歹，人都殘疾了眼光還那麼高。
我不同意這種說法，蔣蔚沒有因為殘疾就選擇將就，也沒有為了找一個照顧自己的人而接受程陽。這是對愛情的忠誠，對程陽的尊重。
所以說，後來程陽能和蔣蔚在一起，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3
那天我和程陽都喝得上了頭，忘記了時間，還是蔣蔚看時間太晚，開車找了過來。
經過一年多的恢復訓練，蔣蔚的左腿裝上了義肢，現在已經能夠行走自如了。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很好奇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裝了個金屬腿。蔣蔚早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目光，徑直走到我倆身邊。
“怎麼喝了這麼多？”
我給程陽打掩護：“好久沒聚，想你家程陽了，沒控制住。”
“說正經的。”桌上全是酒瓶，菜卻幾乎沒動，蔣蔚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真沒事，就是偉子被人家姑娘甩了。”程陽站起來摟住蔣蔚，看向我，“已經這麼多回了，你也該習慣了。”
我狠狠瞪了程陽一眼：“你丫是不是兄弟！”
蔣蔚笑了出來，對我說：“走，先送你回家。”
車上，我微信上悄悄問程陽怎麼辦。他想了想，才回我，說慢慢來吧。
可是，我們忽略了一件事情。程陽媽愛子心切，怎麼可能給他“慢慢來”的機會。
沒過幾天，程陽一回家就發現了不對勁，門口怎麼多了兩雙鞋？往裡走才看見，他媽正在廚房裡忙活著，身邊還站了個姑娘。
“呦，兒子回來啦！”程陽媽用圍裙擦了擦手上的水，“你在城裡這麼久，媽也沒來看過你，正好最近家裡沒事。”
“嗯。”程陽點點頭，看了她身邊那姑娘一眼，皺了皺眉。
“這是咱鎮上的靜靜。”程陽媽笑得滿面紅光，“從小學習就好，公務員，有出息著呢！”
“你好。”程陽說著，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你大姑早就想介紹你倆認識了，今天先吃個飯，以後呀常聯繫。”
靜靜一聽，一邊笑一邊紅了臉，一副羞澀模樣。但後來我聽說了這事，仔細一想，這女的不簡單呀！
她進了程陽家這麼久，家裡這麼多女主人生活過的痕跡她能看不出來？她就是裝清純，揣著明白裝糊塗！
要知道，程陽這時候的工資水平，在他家那個小鎮上，已經遠遠超過了人們的預期。
程陽明白過來，想要發作，但礙於情面，還是剋制住了：“媽，我帶你們出去吃吧，帶你們嚐嚐北京的特色。”
“就在家吃，媽給你做，你不是總唸叨想吃家裡飯麼？再說了，靜靜還能給我搭把手，這姑娘，手可巧了，是不是靜靜？”
靜靜笑了笑：“聽阿姨的！”
“媽，蔣蔚一會兒該回家了。”面前兩個人笑得合不攏嘴，程陽卻緊繃著臉。
“好不容易見回面，別提那個人！”
“那個人怎麼了？她是我女朋友！”程陽看向靜靜。
靜靜沒說話，退後一步，挽住程陽媽胳膊。
“女朋友又不是老婆，遲早得給我分了！”程陽媽也提高了音量，“你親媽會害你麼？你看人家靜靜，哪一點不比那個殘疾強？”
程陽低頭看了眼時間，馬上七點，蔣蔚很快就要到家了。
“別人再好，我也只喜歡蔣蔚！”程陽語氣堅決，“靜靜，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請你吃飯。我女朋友馬上要到家了，我不想讓她誤會。”
靜靜沒有說話，眼淚汪汪地看向程陽媽。
“你就是一根筋！”程陽媽氣得捂住胸口，“你看看你自己的條件，學歷高，工作好，幹嘛把自己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這時，程陽想到了什麼，開口道：“有件事一直沒告訴您。我辭職了，現在在創業，之前跟人合夥開公司，融資失敗，現在欠了別人一百多萬。”說完，程陽看了眼靜靜靜靜，像是對她說的。
“你說啥？”程陽媽一聽，臉都白了，“啥融資？不對，你欠了別人多少？”
“一百二十萬。”
一聽這個數字，靜靜看程陽的眼神都變了。
程陽不是嚇唬他媽，一年之前，程陽從公司辭職，跟人合夥創業。
也正是因為這次創業，促成了程陽和蔣蔚在一起。
早當初，我就有這種感覺，程陽跟我們不一樣。要不然，在我們這一眾屌絲之中，為什麼只有他敢跟蔣蔚表白？他是個敢想敢做的人。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年前，程陽辭職自己開公司。只可惜，時運不濟，公司運轉不佳。他幾年的積蓄打了水漂，還欠了一屁股債。
那段時間，程陽沒日沒夜的工作、開會、找人談合作，整個人日漸消瘦。
也就是在程陽最失意，最落魄的時候，蔣蔚跟他表白了。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之前一直覺得程陽人不錯，外形也是她喜歡的款。但是之所以拒絕他，是因為她不喜歡一塵不變的生活。那會兒程陽還是個程序員，每天上下班，日復一日。蔣蔚雖然喜歡，但也怕兩個人三觀不合。就算結婚了，時間一久，就會出現矛盾。
但程陽這次辭職創業，讓蔣蔚看到了他敢闖敢拼的一面。雖然失敗了，但還是被他那股精神吸引住了。
再說回程陽家裡，他媽聽說兒子欠了這麼多錢，頓時六神無主。一百二十萬對鄉下人來說，真的是可以嚇死人的數字。
這時，門外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蔣蔚一進家門，喊道：“老公！”可一看屋裡的情形，愣在了原地。（作品名：《愛上殘疾女孩》,作者：君安在。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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