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蒜頭小紅
1
我是無意間，發現母親戀愛的。
暑假，對部分大學生來說，是一段用來放鬆的美好假期。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躺在家裡，無所事事。也可以帶上三兩好友，約在一起外出旅遊。
但，對於我這種家境清貧的學生來說，暑假可比上學累多了。
因為每到暑假，我都必須去打工，以減輕家庭負擔。
那時，我在麥當勞裡做兼職，一小時15塊，一個月拿到手，大概有4000左右。
我要幹滿兩個月，才夠我半年的生活費。
為了早日湊齊費用，我一般都是選擇上夜班，因為上夜班有夜班補貼。
所以我時常都是下午才去工作，第二天早上，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睡覺。
那天下午，我原本應該去上夜班的。
只是剛到店門口，就接到閨蜜的電話，死活讓我陪她參加一個聚會。沒辦法，我只能向店長請假一天。
等聚會結束，已經是夜裡十二點了。我往家裡走時，聽到屋裡似乎有些動靜。
那是母親的說話聲，語氣中帶著撒嬌的意味。
接著，門開了。
我看見門口站著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四方臉龐。
男人見了我，似乎也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你是瑤瑤吧？”男人開了口，聲音低沉又柔和。
我點了點頭。
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林叔叔。”
我禮貌地說了聲：“林叔叔好。”
男人瞬間笑了，露出有些泛黃的牙齒：“今天有點晚了，叔叔先回去了。改明兒請你吃飯。”
“林叔叔慢走。”
我目送他的身影走遠，才轉身將門關上。母親還站在原地，只不過臉上早已赤紅一片。像極了當年我早戀，卻被她偶然撞見的狼狽模樣。
2
其實，對於母親戀愛，我並沒有絲毫的反感，反而為她感到開心。
我母親這半輩子，過得十分不易。
在我四歲時，父親就因意外去世了，留下母親一人拉扯我整整20年。而她那時，也不過剛剛23歲。
母親說，她剛滿18歲就嫁給了父親。結婚前，她才見過父親兩面。
那時候，自由戀愛的人還是少數，大部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親不知道在哪見到了母親，就跑來外公外婆家下聘禮。外公外婆見父親的條件不錯，有房又有工作，便高高興興地答應了這門親事。
雖然事關母親的終身大事，可母親居然全程沒有參與，更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
於是，在一個黃道吉日，母親在敲鑼打鼓聲中，嫁進了父親家裡。
雖然母親與父親並沒有感情，而且父親喝多時還會打她，但是父親在工廠裡的收入穩定，日子也算過得下去。
直到父親喝多了酒，一個人深夜回家時，發生了車禍，當場離世。
雖然飛馳而來的小轎車司機難辭其咎，但畢竟是父親喝得醉醺醺地橫穿馬路，才遭此禍。所以司機並不用負全責，只需要賠了一點錢。
那點賠償金，母親還沒捂熱，就被爺爺奶奶要走了。不僅如此，他們還將母親與我，趕出家門。
他們說是母親剋死了父親，還說她結婚這麼多年，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只生了個賠錢貨。
丈夫離世，又被公公婆婆趕出家門。母親又不敢回家，怕被外公外婆責罵，只好帶著我投靠城裡的姨媽。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和母親，就住在姨媽家的閣樓上，相依為命。
那裡冬冷夏熱，還時常有老鼠竄來竄去。年幼的我，常常被老鼠嚇得哇哇亂叫。
直到我上小學三年級時，母親才找到一份勉強餬口的工作，我們也就搬出姨媽家，住進了現在的出租屋裡。
3
母親長得很漂亮，明眸皓齒，溫婉可人，笑起來還有點像李玲玉。
不過這十幾年來，母親一直沒有再嫁。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的原因。
有誰願意，娶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呢？
在這一點上，我一直覺得對母親有所虧欠。如果沒有我，以她的外貌條件，完全可以找個好人家，過著更輕鬆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希望，她能找個疼她、愛她的人，讓她的下半生，不再感到孤單與寂寞。
沒想到，這個人終於讓我盼到了。
我雙臂纏在母親的肩上，笑嘻嘻地讓她從實招來。
母親扒開我的手，丟下一句“沒大沒小的，早點睡覺”，就回房間了。
我本以為第二天，母親就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可一連幾天，母親都不再提起。
每次我問起林叔叔的事情，母親不是言辭閃爍，就是藉口有事，要離開。
過了大半月了，我除了知道人家是本地人，做服裝生意外，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母親反常的舉動，讓我覺得很奇怪。
我們母女相依為命十幾年，一直以來都是無話不說的。只有我16歲那年早戀，不敢告訴她以外，我從未瞞過她什麼。
可她為什麼談個戀愛，都要躲躲藏藏，不告訴我實情呢？
難道，是因為母親太害羞？
我不明白母女之間有什麼好害羞的。不過她既然不願告訴我，我也不想逼問。
我想她總有她的理由。所以決定尊重她的意願，等她願意告訴我時，再慢慢說給我聽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母親不願意告訴我，竟是因為她插足了別人的感情！
4
那時，母親一直不願多提林叔叔的事，我也沒多問，總想著她遲早會告訴自己的。
後來我即將開學了，從麥當勞店裡拿到工資後，就帶著母親去逛街，想在開學前買兩件新衣裳。
我們一起去了附近的商場，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逛街了，那天我們玩得很盡興。我挑了件針織衫和雪紡連衣裙，還為母親買了個真皮包包。
直到我們準備離開時，在一樓的女鞋部，見到了林叔叔。
林叔叔正半蹲著，為一位中年女人穿鞋。女人穿好鞋，扶著林叔叔的手站起身來，在鏡子面前扭動著身體，臉上溢滿了幸福。
我轉頭看向母親，母親的目光也鎖定在他們身上，只是臉上沒有憤怒，而是惶恐。
她拉著我的手，將我拖出商場。
我吃痛地甩開母親的手，皺著眉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母親偏過頭不看我，只說：“回家！”
“林叔叔給別的女人穿鞋，你為什麼要躲？是他腳踏兩隻船的。”
“別說了！”
“為什麼？”
母親的呵斥，讓我更加費解。但我的逼問對她似乎並沒有效果，她只是紅著臉，保持沉默。
“你不說，我就去問林叔叔。問他，為什麼要做對不起你的事。”
但我剛準備轉身，就被母親死死拉住，淚水從她的眼睛裡奪眶而出，低啞的聲音令人揪心：
“那女人，是他的老婆！”
我心頭一怔，邁出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我的母親，插足了別人的婚姻，所以才一直不願告訴我。
5
母親說三年前，她就和林叔叔在一起了。
她遇見過許多對她好的男人，但是像林叔叔這樣體貼入微的，還是頭一個。
其實三年前，她因工廠效益不佳，已經下崗了。但是怕我擔心，更怕影響我學業，就一直沒有告訴我。
後來她在朋友聚會上，遇見了林叔叔，一個溫柔又多情的男人。
他對母親一見鍾情。知道母親的情況後，不僅將她安排在一家紡織廠工作，還給母親一筆錢交學費。
母親並不好意思收他的錢。可他說，這筆錢只是借給母親的，等她掙錢了，再還給他也是一樣的。
那時，母親正為了我的學費著急，這筆錢她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收，但母親又實在沒辦法。為了解燃眉之急，她還是決定收下。
後來，林叔叔便時常送來東西。有時是水果，有時是零食，都並不貴重。
只要母親拒絕，林叔叔便說都是些小東西，不收下就是不給他面子。母親無可奈何，只能勉為其難地收下。
不僅如此，只要母親出任何小事，林叔叔都立刻來到她的身邊。
有次，母親不慎將一根細針扎進食指裡。傷口並不算深，但畢竟十指連心，還是疼痛難忍。
林叔叔得知後，連忙將母親送往醫院包紮。
醫生說了並無大礙，可他卻心疼地五官擰在一起。來往的護士見狀都笑了，母親也臊得漲紅了臉，可他卻全然不在乎。
母親一直知道他是有家室的，可還是禁不住掉進他的溫柔鄉里。
她不是沒有掙扎過，也向林叔叔提過幾次分手。
分手之後，林叔叔會消失幾天，然後再鬍子拉碴、神情憔悴地出現在母親面前。
母親於心不忍，最終還是會與他重歸於好。
她和林叔叔在一起三年了。這三年裡，林叔叔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值得被愛的女人。
她已經習慣林叔叔給的愛，再也無法抽身離開了。
6
母親說完她與林叔叔的故事，就掩面而泣了。
而我，卻聽出其中的一些不對勁。
一個有婦之夫，公然對母親表達愛意，噓寒問暖。他既不願捨棄家庭，也不願放開母親。
好一個渣男！
我原本以為母親能夠找到幸福，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卻沒想到，她只是被人矇蔽了雙眼。
這場所謂的愛情，既荒謬又扭曲。而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再三考慮之後，我決定去找這個林叔叔，讓他主動放棄母親。
我偷偷用母親的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約他下午兩點來家裡一趟，只說有急事。
收到回覆的短信後，我將記錄悄悄刪除，懷著忐忑的心情，一直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下午剛過兩點，林叔叔果真就來了，見到是我開的門，還有些意外。
“你媽媽呢？”
“她不在家，是我約你來的。”
“你？”眼前的男人打量了我兩眼，然後很自然地坐在沙發上，彷彿這裡是他的家。
“是的，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
“我希望你離婚，然後娶我媽。”
林叔叔眼睛直直地盯著我：“你都知道了。”
“嗯。”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林叔叔嘆了一口氣：“唉，叔叔也想娶你媽媽。只是離婚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叔叔還在處理，相信很快就能處理好了。”
“很快是什麼時候？”
“再過兩個月吧。”
我雖然戀愛經歷甚少，但狗血電視劇卻看過很多。這樣模糊不清的話，一聽就是推辭，於是冷著臉說：“那等你離了婚，再來和我媽交往吧。”
林叔叔聽我口氣有些不善，只能軟著語氣說：“我知道你介意我有家室，可我和你媽是真心相愛的，你再給叔叔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已經給你時間了，只要你離了婚，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媽。”
“瑤瑤……你別讓叔叔為難好嗎？”林叔叔蹙著眉，面露難色。
7
這場戲，我再也演不下去了，冷笑一聲：
“為難？我看你一點都不為難。你根本就沒有打算離婚吧。一邊和自己妻子恩愛，保留好名聲，一邊和我媽糾纏不清。”
林叔叔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表情明顯撐不住了，怒氣從臉上浮現，又被強壓了下去：“瑤瑤……”
“說實話，就算你離婚了，我也不會讓你和我媽在一起的。”
丟下這句話，我便雙手抱在胸前，不再看他。
“呵呵……”林叔叔忽然笑了：“你以為，你可以阻擋我和你媽在一起嗎？”
我早料到他會這樣說，於是從容地迴應：“我已經拿到學校出國留學的名額，下個月就帶我媽飛去紐約。”
林叔叔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笑話，你連學費都是我出的，哪裡有錢留學。”
“這你不用擔心，我是公費留學，不需要學費。”
“你……”
眼看他氣結，我下了逐客令：“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
林叔叔臉憋得通紅，從沙發上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看了我兩眼，又無可奈何地向門口走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喜，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這麼順利。可我那時不知道，我已經將他徹底激怒了。
林叔叔幾乎要走到門前，卻又腳步一滯，轉過頭望向我，眼神盡是凶狠。
他狠狠地扇了我兩巴掌：“沒有老子出錢，你能上學？你倒好，翻臉不認人，還壞老子好事。”
我被他打得眼冒金星，儘管心裡害怕地要命，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沙發位置狹窄，他雖然死死地鉗住我，可重心並不穩。
我曾在網絡上見過一些防身術，模仿著視頻中的樣子，盡力地掙扎，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吃痛放開手，我立即用髖部的力量，將他頂翻在地，從大門逃了出去。
8
那天，我跑了很久，直到上了出租車，一顆惶惶不安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我去了母親的工廠，把下午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驚詫和猜疑的神情，在她的臉上交替閃過，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我。畢竟我手腕的淤青，還有臉上的掌印，騙不了人。
我拉著母親去報了案。
雖然，他只被判了行政拘留5日，但這件事，也順利鬧到他妻子的耳朵裡。
想必他出來後，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吧。
不過，這已經和我們母女倆無關了。
在他進去的第一天，我就和母親搬了家，去城市的另一邊安居。
我們叫了一輛小貨車，將家裡所有的物品，統統塞進車裡，然後坐在雜亂的傢俱中間，透過兩側的車窗，看著熟悉的街景快速倒退。
“對不起。”
母親沉默半晌後，忽然開了口，眼睛裡帶著一絲歉意。
我將頭倒在母親的肩膀上，喃喃地說：“母女之間，說什麼對不起呢。”
“嗯。”
母親應了一聲，鼻音似乎有些濃重。
“媽，這些年你將我帶大不容易，我也希望有個人能照顧你。不過下次談戀愛，可不許再瞞著我哦。”
“好。”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抬起頭：“對了，我室友的爸爸也是單身，好像是個中學老師。人我見過兩次，挺實在的，要不要我幫你牽牽線。”
母親眼角淚光晶瑩，卻笑得一臉燦爛，戳了戳我的腦門說：“傻丫頭……”
車身晃晃悠悠的。和煦的陽光，從車窗溢了進來，印在我和母親的臉頰上。
我們母女坐在小板凳上，四目相望，莞爾而笑。（作品名：《母親的戀人》,作者：蒜頭小紅。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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