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班主任調查，他就來到辦公室，站在地上，淚花在眼眶裡轉。
“老師，沒想到我爸會這麼做。XX 同學本來就不要，班主任也不同意，是我硬要這麼做，誰知事情變成這樣。早知道他會這樣，就不給他說了……”
“這麼說，你父親寫信告狀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脖子青筋繃直：“你給我請假，我現在就回家問他去。”
“你母親也不知道？”
他低下頭，羞愧地說：“老師。那天來的不是我媽，使我爸的那個……女人。”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媽現在和我姐還在農村老家呢。我爸早都不要她了，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我跟了他。高一時饃饃就是我媽烙了捎給我的，那時正二混子，覺得吃捎來的饃饃丟人，就拋了……嗚嗚嗚……老師，我現在才知道我都幹了些啥事啊？咋和我爸一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人了呢。”
“我爸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還當過兵。年輕時在部隊吃了很多苦，幹了很多好事，還立了幾次軍功，但提幹時被送禮多的人頂替了。他回家後做過隊長，也因為揭發支書貪汙退耕還林款被撤職，後來他就成了專職告狀的，從鄉里到縣上，再從市上到省上，後來就到了北京，只要哪裡有重要會議就往哪裡趕。每次被人接回來，不但會滿足各種條件，還會有一大筆安撫費的。誰知道家裡情況好了，他也不要我媽了，帶著我住在樓房裡，有錢花有好吃的好穿的。我一時糊塗，忘了本……那天，當XXX 攙扶著她殘疾的媽媽走進來時，我都羞愧得想跳樓。她媽媽一番話，徹底震撼了我。我發現自己白長了二十歲。張老師罵得對，我這樣的人有胳膊有腿，不好好讀書，憑什麼資格享受國家的好政策，拿著別人的血汗錢？我連生我養我的母親都能忘記，還大言不慚地要低保要支助金，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這件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己處理。您給我請假，我回去和我爸說。”他站在那裡，號啕大哭。
沒等到班主任調查，他就來到辦公室，站在地上，淚花在眼眶裡轉。
“老師，沒想到我爸會這麼做。XX 同學本來就不要，班主任也不同意，是我硬要這麼做，誰知事情變成這樣。早知道他會這樣，就不給他說了……”
“這麼說，你父親寫信告狀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脖子青筋繃直：“你給我請假，我現在就回家問他去。”
“你母親也不知道？”
他低下頭，羞愧地說：“老師。那天來的不是我媽，使我爸的那個……女人。”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媽現在和我姐還在農村老家呢。我爸早都不要她了，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我跟了他。高一時饃饃就是我媽烙了捎給我的，那時正二混子，覺得吃捎來的饃饃丟人，就拋了……嗚嗚嗚……老師，我現在才知道我都幹了些啥事啊？咋和我爸一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人了呢。”
“我爸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還當過兵。年輕時在部隊吃了很多苦，幹了很多好事，還立了幾次軍功，但提幹時被送禮多的人頂替了。他回家後做過隊長，也因為揭發支書貪汙退耕還林款被撤職，後來他就成了專職告狀的，從鄉里到縣上，再從市上到省上，後來就到了北京，只要哪裡有重要會議就往哪裡趕。每次被人接回來，不但會滿足各種條件，還會有一大筆安撫費的。誰知道家裡情況好了，他也不要我媽了，帶著我住在樓房裡，有錢花有好吃的好穿的。我一時糊塗，忘了本……那天，當XXX 攙扶著她殘疾的媽媽走進來時，我都羞愧得想跳樓。她媽媽一番話，徹底震撼了我。我發現自己白長了二十歲。張老師罵得對，我這樣的人有胳膊有腿，不好好讀書，憑什麼資格享受國家的好政策，拿著別人的血汗錢？我連生我養我的母親都能忘記，還大言不慚地要低保要支助金，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這件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己處理。您給我請假，我回去和我爸說。”他站在那裡，號啕大哭。
過了幾天，果然學校不再追查結果，上面也沒有什麼處分文件下發，我們都以為事情過了，風平浪靜了。但年終考核時，我們單位成了倒數第一，扣發第一個月工資。按照末位淘汰制，那就意味著這一年所有人的工作都是白乾了。學校一下子像炸了鍋，人們群情激昂，要個說法。同樣工作，為什麼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一年下來，成了這個結果，真是想不通。校長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們傻了眼，告狀都告到教育部了，理所當然是倒數第一。
有的老師當場大罵，發什麼支助金，下一年我們班一個名額都不要。要來不但都給了不好好學習的人，還連帶同事連帶學校，這樣的錢就是禍害，要它幹啥。有的人準備去局裡要說法。五六千人的學校，一年來沒出現惡性事故，成績也不比別校差，到最後拿這一項來一票否決，合理不合理？但嚷也是白嚷，更多人選擇了沉默，儘管內心滿是不平和憤恨。
消息很快蔓延到學校各個角落，他也知道了，轉身背起書包，走出教室，再也沒見回來。
沒等到班主任調查，他就來到辦公室，站在地上，淚花在眼眶裡轉。
“老師，沒想到我爸會這麼做。XX 同學本來就不要，班主任也不同意，是我硬要這麼做，誰知事情變成這樣。早知道他會這樣，就不給他說了……”
“這麼說，你父親寫信告狀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脖子青筋繃直：“你給我請假，我現在就回家問他去。”
“你母親也不知道？”
他低下頭，羞愧地說：“老師。那天來的不是我媽，使我爸的那個……女人。”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媽現在和我姐還在農村老家呢。我爸早都不要她了，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我跟了他。高一時饃饃就是我媽烙了捎給我的，那時正二混子，覺得吃捎來的饃饃丟人，就拋了……嗚嗚嗚……老師，我現在才知道我都幹了些啥事啊？咋和我爸一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人了呢。”
“我爸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還當過兵。年輕時在部隊吃了很多苦，幹了很多好事，還立了幾次軍功，但提幹時被送禮多的人頂替了。他回家後做過隊長，也因為揭發支書貪汙退耕還林款被撤職，後來他就成了專職告狀的，從鄉里到縣上，再從市上到省上，後來就到了北京，只要哪裡有重要會議就往哪裡趕。每次被人接回來，不但會滿足各種條件，還會有一大筆安撫費的。誰知道家裡情況好了，他也不要我媽了，帶著我住在樓房裡，有錢花有好吃的好穿的。我一時糊塗，忘了本……那天，當XXX 攙扶著她殘疾的媽媽走進來時，我都羞愧得想跳樓。她媽媽一番話，徹底震撼了我。我發現自己白長了二十歲。張老師罵得對，我這樣的人有胳膊有腿，不好好讀書，憑什麼資格享受國家的好政策，拿著別人的血汗錢？我連生我養我的母親都能忘記，還大言不慚地要低保要支助金，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這件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己處理。您給我請假，我回去和我爸說。”他站在那裡，號啕大哭。
過了幾天，果然學校不再追查結果，上面也沒有什麼處分文件下發，我們都以為事情過了，風平浪靜了。但年終考核時，我們單位成了倒數第一，扣發第一個月工資。按照末位淘汰制，那就意味著這一年所有人的工作都是白乾了。學校一下子像炸了鍋，人們群情激昂，要個說法。同樣工作，為什麼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一年下來，成了這個結果，真是想不通。校長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們傻了眼，告狀都告到教育部了，理所當然是倒數第一。
有的老師當場大罵，發什麼支助金，下一年我們班一個名額都不要。要來不但都給了不好好學習的人，還連帶同事連帶學校，這樣的錢就是禍害，要它幹啥。有的人準備去局裡要說法。五六千人的學校，一年來沒出現惡性事故，成績也不比別校差，到最後拿這一項來一票否決，合理不合理？但嚷也是白嚷，更多人選擇了沉默，儘管內心滿是不平和憤恨。
消息很快蔓延到學校各個角落，他也知道了，轉身背起書包，走出教室，再也沒見回來。
紫丁香味道在六月的校園裡瀰漫，綠樹紅花，小草芬芳，校園美麗極了。又是一年高考時。拍畢業照時，我讓班長再三聯繫，他也沒來。發准考證時，還不見他影子。我急了，一連幾次電話。那邊通著，就是沒有人接。直到晚上八九點，他發來一個短信：“老師，對不起！這麼遲迴您電話是有原因的。我現在在青海西藏交接處的一個偏遠小學校。這裡信號弱，網絡時有時無，所以請您原諒。
“高中三年，說實話我什麼知識都沒學下，睡了三年混了三年，糟蹋了三年的青春時光。我的家庭我的父親給我的教育是畸形的，我原先以為有本事的人就是不吃虧多佔便宜，何況還是佔政策的便宜。我老爸靠能力給我一定的便利，通過關係給我不勞而獲的資本，這才是有本事。我覺得即使不上學不工作，靠著這些錢足可以過著悠哉樂哉的日子，從沒想過這樣做對不對。
“但 XXX 媽媽的一番話，徹底警醒了我，我幾天幾夜睡不著。我想，人世間絕大多數人都貧窮卻不失尊嚴地活著，身處困難但自愛地走著。他們勤奮努力，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為榮，以伸手向別人討要為恥。他們從不想著去佔別人便宜，即使是國家應該給的，始終有個根本，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人。他們得到了別人的幫助知道感恩感激，想著報答和不辜負，知恥知恩，體面自尊地活著。
“因我的緣故給全校師生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真是無顏面對。我回家和父親大吵了一場，然後搬出了那個家，回到母親身邊。我不準備參加高考，也知道自己考不上。老師您常說讀書的目的是為了知書達禮，向善求真，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考上學，拿著支助金上完大學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個不知恥的寄生蟲，沒有感恩之心的乞討者。當我決定跟著支教的表哥到藏區來時，我母親說，去吧，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年，我們享受了那麼多，從來沒有回報過誰。你就盡一點心，替別人做點事吧。國家白白養了咱這麼多年，咱也要想著為社會做點事。你大了，不要當討吃，這是最沒出息的人。你有一雙手，我也有，咱們掙多少吃多少，堂堂正正做人，乾乾淨淨做人。
沒等到班主任調查，他就來到辦公室，站在地上，淚花在眼眶裡轉。
“老師，沒想到我爸會這麼做。XX 同學本來就不要，班主任也不同意，是我硬要這麼做，誰知事情變成這樣。早知道他會這樣，就不給他說了……”
“這麼說，你父親寫信告狀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脖子青筋繃直：“你給我請假，我現在就回家問他去。”
“你母親也不知道？”
他低下頭，羞愧地說：“老師。那天來的不是我媽，使我爸的那個……女人。”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媽現在和我姐還在農村老家呢。我爸早都不要她了，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我跟了他。高一時饃饃就是我媽烙了捎給我的，那時正二混子，覺得吃捎來的饃饃丟人，就拋了……嗚嗚嗚……老師，我現在才知道我都幹了些啥事啊？咋和我爸一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人了呢。”
“我爸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還當過兵。年輕時在部隊吃了很多苦，幹了很多好事，還立了幾次軍功，但提幹時被送禮多的人頂替了。他回家後做過隊長，也因為揭發支書貪汙退耕還林款被撤職，後來他就成了專職告狀的，從鄉里到縣上，再從市上到省上，後來就到了北京，只要哪裡有重要會議就往哪裡趕。每次被人接回來，不但會滿足各種條件，還會有一大筆安撫費的。誰知道家裡情況好了，他也不要我媽了，帶著我住在樓房裡，有錢花有好吃的好穿的。我一時糊塗，忘了本……那天，當XXX 攙扶著她殘疾的媽媽走進來時，我都羞愧得想跳樓。她媽媽一番話，徹底震撼了我。我發現自己白長了二十歲。張老師罵得對，我這樣的人有胳膊有腿，不好好讀書，憑什麼資格享受國家的好政策，拿著別人的血汗錢？我連生我養我的母親都能忘記，還大言不慚地要低保要支助金，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這件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己處理。您給我請假，我回去和我爸說。”他站在那裡，號啕大哭。
過了幾天，果然學校不再追查結果，上面也沒有什麼處分文件下發，我們都以為事情過了，風平浪靜了。但年終考核時，我們單位成了倒數第一，扣發第一個月工資。按照末位淘汰制，那就意味著這一年所有人的工作都是白乾了。學校一下子像炸了鍋，人們群情激昂，要個說法。同樣工作，為什麼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一年下來，成了這個結果，真是想不通。校長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們傻了眼，告狀都告到教育部了，理所當然是倒數第一。
有的老師當場大罵，發什麼支助金，下一年我們班一個名額都不要。要來不但都給了不好好學習的人，還連帶同事連帶學校，這樣的錢就是禍害，要它幹啥。有的人準備去局裡要說法。五六千人的學校，一年來沒出現惡性事故，成績也不比別校差，到最後拿這一項來一票否決，合理不合理？但嚷也是白嚷，更多人選擇了沉默，儘管內心滿是不平和憤恨。
消息很快蔓延到學校各個角落，他也知道了，轉身背起書包，走出教室，再也沒見回來。
紫丁香味道在六月的校園裡瀰漫，綠樹紅花，小草芬芳，校園美麗極了。又是一年高考時。拍畢業照時，我讓班長再三聯繫，他也沒來。發准考證時，還不見他影子。我急了，一連幾次電話。那邊通著，就是沒有人接。直到晚上八九點，他發來一個短信：“老師，對不起！這麼遲迴您電話是有原因的。我現在在青海西藏交接處的一個偏遠小學校。這裡信號弱，網絡時有時無，所以請您原諒。
“高中三年，說實話我什麼知識都沒學下，睡了三年混了三年，糟蹋了三年的青春時光。我的家庭我的父親給我的教育是畸形的，我原先以為有本事的人就是不吃虧多佔便宜，何況還是佔政策的便宜。我老爸靠能力給我一定的便利，通過關係給我不勞而獲的資本，這才是有本事。我覺得即使不上學不工作，靠著這些錢足可以過著悠哉樂哉的日子，從沒想過這樣做對不對。
“但 XXX 媽媽的一番話，徹底警醒了我，我幾天幾夜睡不著。我想，人世間絕大多數人都貧窮卻不失尊嚴地活著，身處困難但自愛地走著。他們勤奮努力，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為榮，以伸手向別人討要為恥。他們從不想著去佔別人便宜，即使是國家應該給的，始終有個根本，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人。他們得到了別人的幫助知道感恩感激，想著報答和不辜負，知恥知恩，體面自尊地活著。
“因我的緣故給全校師生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真是無顏面對。我回家和父親大吵了一場，然後搬出了那個家，回到母親身邊。我不準備參加高考，也知道自己考不上。老師您常說讀書的目的是為了知書達禮，向善求真，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考上學，拿著支助金上完大學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個不知恥的寄生蟲，沒有感恩之心的乞討者。當我決定跟著支教的表哥到藏區來時，我母親說，去吧，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年，我們享受了那麼多，從來沒有回報過誰。你就盡一點心，替別人做點事吧。國家白白養了咱這麼多年，咱也要想著為社會做點事。你大了，不要當討吃，這是最沒出息的人。你有一雙手，我也有，咱們掙多少吃多少，堂堂正正做人，乾乾淨淨做人。
“老師，雖然我在這裡沒資格教書，但我可以幫表哥做飯，給娃娃們打雜，教牧民們上網，日子雖忙碌但充實了很多。我才體會到給予別人要比別人賜予要幸福得多。我造成的損害也許一輩子都彌補不了，但請您相信，我再也不會拿著低保證殘疾證去炫耀了。就在今天，我去採買東西，還看見幾個穿戴精緻的年輕人，每人手裡拿著一張殘疾證，不買票大搖大擺走進景區時，真感到無奈和羞愧。我跑上前說，你們年紀輕輕，不要為了佔便宜，連健康都不要了，丟了尊嚴和人格。他們笑嘻嘻轉回來罵我，關你什麼事？
“一個人可悲之處在於把別人的恩賜當作理所當然，毫不羞恥地扮演著討吃的角色。這樣的人，是越來越多還是越來越少了呢？
“老師，請您再次傳遞我的歉意。對於母校，我是有罪的。對於同學，我感到羞愧。但願師弟師妹們，以我為鑑，不要再犯和我一樣的錯誤。您告訴他們，如果能早些明白這樣的道理，我應該是個好學生好兒子呢……”
作者簡介：
沒等到班主任調查，他就來到辦公室，站在地上，淚花在眼眶裡轉。
“老師，沒想到我爸會這麼做。XX 同學本來就不要，班主任也不同意，是我硬要這麼做，誰知事情變成這樣。早知道他會這樣，就不給他說了……”
“這麼說，你父親寫信告狀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脖子青筋繃直：“你給我請假，我現在就回家問他去。”
“你母親也不知道？”
他低下頭，羞愧地說：“老師。那天來的不是我媽，使我爸的那個……女人。”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媽現在和我姐還在農村老家呢。我爸早都不要她了，離婚了，一人帶一個孩子，我跟了他。高一時饃饃就是我媽烙了捎給我的，那時正二混子，覺得吃捎來的饃饃丟人，就拋了……嗚嗚嗚……老師，我現在才知道我都幹了些啥事啊？咋和我爸一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人了呢。”
“我爸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還當過兵。年輕時在部隊吃了很多苦，幹了很多好事，還立了幾次軍功，但提幹時被送禮多的人頂替了。他回家後做過隊長，也因為揭發支書貪汙退耕還林款被撤職，後來他就成了專職告狀的，從鄉里到縣上，再從市上到省上，後來就到了北京，只要哪裡有重要會議就往哪裡趕。每次被人接回來，不但會滿足各種條件，還會有一大筆安撫費的。誰知道家裡情況好了，他也不要我媽了，帶著我住在樓房裡，有錢花有好吃的好穿的。我一時糊塗，忘了本……那天，當XXX 攙扶著她殘疾的媽媽走進來時，我都羞愧得想跳樓。她媽媽一番話，徹底震撼了我。我發現自己白長了二十歲。張老師罵得對，我這樣的人有胳膊有腿，不好好讀書，憑什麼資格享受國家的好政策，拿著別人的血汗錢？我連生我養我的母親都能忘記，還大言不慚地要低保要支助金，算個什麼東西？
“老師，這件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己處理。您給我請假，我回去和我爸說。”他站在那裡，號啕大哭。
過了幾天，果然學校不再追查結果，上面也沒有什麼處分文件下發，我們都以為事情過了，風平浪靜了。但年終考核時，我們單位成了倒數第一，扣發第一個月工資。按照末位淘汰制，那就意味著這一年所有人的工作都是白乾了。學校一下子像炸了鍋，人們群情激昂，要個說法。同樣工作，為什麼辛辛苦苦兢兢業業一年下來，成了這個結果，真是想不通。校長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們傻了眼，告狀都告到教育部了，理所當然是倒數第一。
有的老師當場大罵，發什麼支助金，下一年我們班一個名額都不要。要來不但都給了不好好學習的人，還連帶同事連帶學校，這樣的錢就是禍害，要它幹啥。有的人準備去局裡要說法。五六千人的學校，一年來沒出現惡性事故，成績也不比別校差，到最後拿這一項來一票否決，合理不合理？但嚷也是白嚷，更多人選擇了沉默，儘管內心滿是不平和憤恨。
消息很快蔓延到學校各個角落，他也知道了，轉身背起書包，走出教室，再也沒見回來。
紫丁香味道在六月的校園裡瀰漫，綠樹紅花，小草芬芳，校園美麗極了。又是一年高考時。拍畢業照時，我讓班長再三聯繫，他也沒來。發准考證時，還不見他影子。我急了，一連幾次電話。那邊通著，就是沒有人接。直到晚上八九點，他發來一個短信：“老師，對不起！這麼遲迴您電話是有原因的。我現在在青海西藏交接處的一個偏遠小學校。這裡信號弱，網絡時有時無，所以請您原諒。
“高中三年，說實話我什麼知識都沒學下，睡了三年混了三年，糟蹋了三年的青春時光。我的家庭我的父親給我的教育是畸形的，我原先以為有本事的人就是不吃虧多佔便宜，何況還是佔政策的便宜。我老爸靠能力給我一定的便利，通過關係給我不勞而獲的資本，這才是有本事。我覺得即使不上學不工作，靠著這些錢足可以過著悠哉樂哉的日子，從沒想過這樣做對不對。
“但 XXX 媽媽的一番話，徹底警醒了我，我幾天幾夜睡不著。我想，人世間絕大多數人都貧窮卻不失尊嚴地活著，身處困難但自愛地走著。他們勤奮努力，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為榮，以伸手向別人討要為恥。他們從不想著去佔別人便宜，即使是國家應該給的，始終有個根本，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家人。他們得到了別人的幫助知道感恩感激，想著報答和不辜負，知恥知恩，體面自尊地活著。
“因我的緣故給全校師生帶來了那麼大的麻煩，真是無顏面對。我回家和父親大吵了一場，然後搬出了那個家，回到母親身邊。我不準備參加高考，也知道自己考不上。老師您常說讀書的目的是為了知書達禮，向善求真，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考上學，拿著支助金上完大學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個不知恥的寄生蟲，沒有感恩之心的乞討者。當我決定跟著支教的表哥到藏區來時，我母親說，去吧，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年，我們享受了那麼多，從來沒有回報過誰。你就盡一點心，替別人做點事吧。國家白白養了咱這麼多年，咱也要想著為社會做點事。你大了，不要當討吃，這是最沒出息的人。你有一雙手，我也有，咱們掙多少吃多少，堂堂正正做人，乾乾淨淨做人。
“老師，雖然我在這裡沒資格教書，但我可以幫表哥做飯，給娃娃們打雜，教牧民們上網，日子雖忙碌但充實了很多。我才體會到給予別人要比別人賜予要幸福得多。我造成的損害也許一輩子都彌補不了，但請您相信，我再也不會拿著低保證殘疾證去炫耀了。就在今天，我去採買東西，還看見幾個穿戴精緻的年輕人，每人手裡拿著一張殘疾證，不買票大搖大擺走進景區時，真感到無奈和羞愧。我跑上前說，你們年紀輕輕，不要為了佔便宜，連健康都不要了，丟了尊嚴和人格。他們笑嘻嘻轉回來罵我，關你什麼事？
“一個人可悲之處在於把別人的恩賜當作理所當然，毫不羞恥地扮演著討吃的角色。這樣的人，是越來越多還是越來越少了呢？
“老師，請您再次傳遞我的歉意。對於母校，我是有罪的。對於同學，我感到羞愧。但願師弟師妹們，以我為鑑，不要再犯和我一樣的錯誤。您告訴他們，如果能早些明白這樣的道理，我應該是個好學生好兒子呢……”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高麗君，70年代生於寧夏西海固。魯迅文學院第二十六屆高級研修班（文學評論）學員。有文字被譯為英文。出版散文集《讓心靈搖曳如風》《在低處在雲端》、隨筆評論集《剪燈書語》、長篇小說《疼痛的課桌》。曾獲“冰心散文獎”、“孫犁散文獎”、“葉聖陶教師文學獎”等各種獎項.
前情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