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媽，畢業後我不想回家了，我想留在外面工作。”

這是前幾個月我和我媽說的一句話，也是一直以來的心裡話。她也很爽快：“好，咱們這邊什麼也沒有，外面機會多。”

家鄉是山西東部的一個小縣城，除了煤，幾乎沒有其他產業，所以我從小接觸的人當中，百分之七八十，工作和煤炭有關。

說起來，我們應該感謝煤炭，因為它給了很多人工作，但想起來，我們也應該仇恨煤炭，因為它限制了很多人的發展，同時也奪走了太多人的生命。

煤礦坍塌、瓦斯爆炸、交通事故……這些事件，我已經聽過太多次，以至於現在，我對煤礦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小時候鄰居家的奶奶有四個兒子，後來，兩個死在了礦上，今年夏天，我的一個姨夫，也因為煤礦坍塌，丟了命。

這麼多年，死在礦下的人不計其數，後來人們也就漸漸習慣了，習慣了聽到的突發事故，習慣了去談論：現在一條命值多少錢……

記得幼時我也設想過，想象中的自己，在礦下工作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帶著疲憊和滿身滿臉的煤屑回到家中，睡一覺，然後晚上接著下坑。

那時我還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樣的生活，我不想要。

在家時，我很喜歡和媽媽聊天。

那天我感嘆：“媽，有時候我覺得我太幸運了，當年我要是讀書不行，現在可能不知道在哪個工地呢！”

“那肯定的，不讀書，只能幹苦力活。”

02

很多人可能意識不到，不同地區的貧富差距，真的還很大。

那次在公交車上聽到兩個女孩聊天，她們比我小，十八九的樣子，討論著某個商場的事情：“上午九點到晚上八點，一個月底薪1200，加上提成下來，好的時候能到兩千多，還不錯，就賣賣東西，一點都不累。”

我清晰地記住了“從上午九點到晚上八點”，十一個小時的工作量，她們覺得“一點都不累”，可能這不是苦力活的原因吧。

很多外出讀書的人，都有一個煩惱：究竟是留在大城市還是回家鄉？但我從來沒有這樣的煩惱，因為他們從小就告訴我：好好努力，以後千萬別回來。

別的地方，都盼望孩子回家；我們家鄉，都希望孩子別回家，其實不是不想，而是怕委屈了孩子。

昨晚瀏覽網頁時，在知乎上看到了這樣一個故事，作者也是從農村出來，讀書，然後留在北京工作的人。父親去世，家裡只有母親一人，所以當年他也面臨著這樣的問題，究竟是留在大城市，還是回家陪著孤身一人的母親。

深思熟慮後，他覺得北京更適合他的性格和自身發展，於是他更加努力地工作，後來他在北京成了家，也把母親接到了北京。

我還記得他文末的幾句話，他說：“世間的道路有千萬條，沒有哪一條是唯一的一條。許多時候，大城市又或者小城市不過是圍城，我們應該選擇的，是最適合自己的。”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所以選擇也不同，但不要用父母來當藉口，因為盡孝，需要金錢和時間。

很多人美其名曰回老家陪父母，但我分明看到他們在啃老；很多人想留在大城市奮鬥，但得過且過的心態，已經讓他們習慣了混日子的狀態。

在哪裡都有很多不容易和煩惱，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

03

我有一個最清晰的感覺:習慣了一種生活就很難去適應另一種生活。

在外讀書時，大家都是一種很努力的狀態，放假回家，周圍人最大的娛樂就是打牌賭錢，聽到的全是家長裡短。

我是一個很能說話的人，但回了家基本不願出門，母親讓我多去找找別人，其實是我自己不願意，我試過，但融不進去，別人在抽菸打牌，我只能在旁邊幹坐。

後來我乾脆放棄了，為什麼非得逼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呢？人來人往，強求不得，隨緣就好。

我是一個很愛動，喜歡創新和挑戰，喜歡充實感的人，所以慢節奏，一眼望到底的生活，我受不了。在沒有任何背景，家庭條件一般的情況下，我相信個人努力，我也只能相信努力，盡全力，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當年師兄創業，他和我說了一席話，我記憶猶新。

他說：“如果我們可以在大城市紮根，那以後我們孩子的眼界，至少也是大城市，如果我們回到縣城，那孩子的起點就是縣城。總有一代人要背井離鄉，那這一代，就是我們吧。”

總有一代人要開疆拓土，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們吧。

04

父母逐漸老了，我希望自己努力的進度，可以趕上他們老去的速度。現在，他們還是把我當小孩，可能永遠是小孩，夏天離家時，一直把我送到車站。

“我都老大不小了，還送什麼送。”

他們沒理我：“再大也要注意安全！”

前兩天我爸給我打電話，說我的每篇文章他都看，寫得很好。我告訴他，現在正出版著一本書，已經談好了合同，也許年底，你就可以看到你兒子的書了。

我給他寄了一套我最喜歡的書，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活在平凡的世界，過著屬於自己的平凡的生活。

我也是一個普通到易朽的人，寫著易朽的文字，追求著自己心裡所想的易朽的快樂。

但我也是幸運的，我今年研二，讀著自己喜歡的專業，做著自己喜歡的事，追著自己想要的夢，很多很多，知足常樂。

我也有愛我的父母。

“媽，我畢業後想在其他城市工作……”

“好男兒，志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