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從來不喜歡你,讀懂你的時候,太晚


父親,我從來不喜歡你,讀懂你的時候,太晚


在我的成長中,父親似乎總是在缺席,因為每一年,從正月底到臘月初,我都見不到父親。每年正月初九一過,總能看見父親蹲在院裡,用他那蹩腳的普通話,一次又一次與一個又一個包工頭通話,為自己去建築隊幹活找老闆,定時間,也總能在每年正月底,天氣逐漸變暖的時候,開開心心的奔赴工地幹活,又在臘月初工地停工的時候,帶著一大筆錢,回來。

我從來都不喜歡他,因為我一直都覺得他是那樣不稱職:上學的時候他不知道我在哪個學校那個年級,上班的時候他不知道我在那個縣城那個鄉鎮;他不知道我的生日,不知道俊俊的生日;他從沒有給我說過一句鼓勵我的話,更沒有送過我一件禮物;他從來都不會問我,更不會想我,我一直都覺得,父親大抵就是這麼冷漠吧,不會關心人,也不願意關心人,眼裡只有錢,似乎賺錢了,自己就好,全家都好。

似乎他的生活只是賺錢,也似乎,每年當他帶回來一大筆錢的時候,特牛,牛到他不需要做任何家務或農活。

記得那年他剛從工地回來,母親因為身體原因行動不便,便讓父親用家裡的半自動洗衣機洗他從工地帶回來的髒衣服,父親才給洗衣機添了水,便開始嘟囔“這一天過的啥日子嘛”,還將洗衣粉,臉盆這些他洗衣服能用到的東西個個都弄出很大的聲響。母親只是忍著,不說一句話,任由他一邊洗,一邊不情願的嘟嘟囔囔,摔摔打打。他六十歲了,不會做飯,不會洗衣,就會鋤地。只是他鋤地的時候,扛著個鋤頭,裝兩包煙,便去了地裡。

每次母親做好飯讓我去叫他的時候,我都會發現,整整一個早上,他就只鋤了幾平米,而這幾平米的活,似乎我只需要十幾分鍾便可以幹完。再看,鋤過的地,幾步一個“屁股”印,被活活壓斷的莊稼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菸頭,我總會冷冷的白他一眼,“叫你吃飯呢”,我也是氣憤,所以真的不想叫他一聲“爸”,怎麼就這麼大的人,不知道種莊稼的辛苦呢?也對,他又怎麼會知道,旱地裡的莊稼,都是母親一鋤頭一個坑的挖,都是我一個坑幾個豆的點,都是妹妹一個坑一瓢水的澆,才育出這麼些苗,他又怎麼會知道。他在家的時候,不喜歡做任何家務,去地裡幹活的時候只是坐著抽菸,如果什麼都不讓他做便好,他只是吃飯,抽菸,一旦讓他做,他不是一邊緩緩的做一邊不情願的嘟嘟囔囔,就是裝做聽不見。

父親,我從來不喜歡你,讀懂你的時候,太晚

從我家裡到有公交的地方,大概需要走二十分鐘坡路,每年我上班的時候,都能榮幸的被父親送一次,這也是我覺得,他還比較關心我的,畢竟我拉著皮箱,拉著孩子,雖然讓他送我,是母親的意思,可至少他沒有裝做聽不見,更沒有罵罵咧咧。他送我的時候,非要把幾十斤的箱子扛起來,我就說,讓他拉著走,可他執意要扛起來,還說我們路不好,會把行李箱輪子磨損,我也拗不過他,只好由他扛著,一走便是半個小時。所以,我覺得,他貌似是節省的吧,因為他一直都抽著五塊錢的“猴王”煙,出門打工總是穿著幾十塊錢的軍用鞋,回來時總是帶著工地發的工服,也會將別人不願意帶的破鍋爛被子從幾百公里以外的工地揹回來,我大致覺得,他是有節儉這樣的優良傳統吧。

只是想不明白,那年我剛開始上班,家裡前些年因為要供我讀書,所以一直沒有蓋房子。眼看著我工作穩定了了,母親就從親戚那裡湊錢蓋了幾間平房,本以為父親也會像我們一樣,特別開心。卻不料,他卻鬧了起來。我這一問才清楚,他鬧的,不是因為蓋房花了太多錢,而是因為沒有給他買過年新衣服。眼看著二十九了,家家戶戶都在打掃衛生貼對聯,他卻開始指桑罵槐了。母親只是在那哭,“你每年都穿新衣服,你還不美嗎?今年不是欠錢嗎,手頭沒有嗎”,母親一再解釋,父親還是在那罵罵咧咧的,每次這樣的時候,我都是要“收拾”他的,“行了,你看這年還能過不,鬧啥鬧?”。

換做以前我是斷不敢吼他的,看不慣的時候,最多瞪他一下,或者白他一眼。自從父親非要留我在家招上門女婿,而我又憑藉自己本事考上特崗,這說話都是有氣勢的,每次我一“收拾”父親,他就乖乖的幹活,一句也不罵了。每次母親在家裡受委屈了,我也是一個電話過去,父親立刻對母親畢恭畢敬的。

我一直覺得,父親大抵是虧欠我的,虧欠家人的。畢竟,他除了賺錢養活我們,從沒有關心過,在乎過母親和我,有時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母親帶著改嫁過來的?也或者,父親真的,天生的情商有問題?


父親,我從來不喜歡你,讀懂你的時候,太晚


直到後來,爺爺給我講起父親的小時候的事。聽爺爺說,父親上學的時候,特別聰明,也特別用功。每天晚上都會挑著煤油燈讀書,每天早晨都能看見被煤油燈薰的烏黑的臉,父親弟兄三個,還有三個妹妹,他是他們當中學習最好的,更是我們村裡學習最好的。父親十歲那年,奶奶得了一場大病,為了給奶奶治病,家裡欠下了好多外債。奶奶走的時候,爺爺特別悲傷,父親給爺爺說,“爸,你放心,媽的債,我來還”,那年,他十歲,他失去了疼他愛他的母親,雖說他有他的父親,他有他的大哥,可是,他依然為了高壘的債臺,放棄了他的鐘愛學業……父親十六歲那年,他的小妹妹發燒了,因為沒錢治療,也繼奶奶離去……我不能想象,短短几年時間,父親連續失去兩位至親,又揹負一身債務,我不知道年少的他是怎麼挺過來,只是覺得,父親大抵是怕夠了窮,更看淡了離別吧。

爺爺給我講這些往事的時候,我忽然讀懂了父親。讀懂了,為什麼他覺得,給親人更多的金錢,就是給親人最好的愛。所以,他不怕上高架綁鋼筋,不怕搬磚推沙扛麻袋,不畏酷暑嚴寒,不顧聚少離多,他只擔心突然沒有活幹。呆在家裡沒有錢賺的時候,他便煩躁不安,一天沒有活幹,便一天沒有錢賺,沒錢賺的日子讓他很是煩躁,讓他什麼都不想幹,越是幹著不賺錢的活,越是難過,難過的的借煙消愁,難過的,罵罵咧咧……讀懂了,父親對我的害怕只是因為對知識的敬畏,他本可以學的更好,過的更好,可他卻放棄了學業;讀懂了,父親為何每年都想穿新衣服,不過是想證明給別人,現在日子好了,他不再缺錢,更不欠債了……

老爸,讀懂你的時候太晚。你一直努力賺錢,也省吃儉用的把你賺的所有錢,都給了家裡,是你讓我們母女四人有飯吃,有學上,有錢看病,有錢過年;你一直努力賺錢,想給我買房,買車;你一直都給了我,你認為你能給的,最好的,最多的愛。我卻傻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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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薛婷婷,陝西潼關人。熱愛文學,喜歡用筆記錄一切感動的瞬間。工作之餘,寫寫教育感悟,生活之餘寫寫散文。文章散見於《陝西教育》、《班主任之友》、《教師報》、《文化藝術報》等雜誌,以及新絲路散文、四聖文學等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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