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1919中國:新文化思潮與“五四”運動

1916~1919中國:新文化思潮與“五四”運動4.冤家!北大

1916~1919中國:新文化思潮與“五四”運動4.登場了

4.冤家!北大

李樹澤/文

一切在緊鑼密鼓中進行著,伴著秋聲中的蟬鳴,1917年的北京大學孕生著中國文化與思想的走向轉折時期的希望,一種體現中國精神已經開始震撼千年華夏文化的厚重岩層,在破壞與建設的摸索中衝蕩著走在文化前沿的國人。

四處招募北大中的蔡元培,繼這年春天的陳獨秀、劉師培、章士釗、吳稚輝、李石曾、汪兆銘、辜鴻銘、周作人的到來後,胡適也在這年的秋天,來到北京大學。胡適夏天回到上海後,恰縫張勳復辟把北京搞得沸沸揚揚的那段日子,本想回國後先到北京的他只好經上海回到了安徽績溪上莊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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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回安徽績溪上莊的老家了

胡適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回安徽績溪上莊的老家了,回家後,胡適的母親說起家裡給早在他幾年前給他訂親的媳婦江東秀,胡適在美國留學期間雖與美國女郎韋蓮司(Edith Williams)、中國才女陳衡哲(莎菲)前後有過戀愛之事,但胡適尊人子孝道禮,還是答應了家母為其訂下的這門親事。幾天後胡適去了江東秀家一趟,二十七歲的他很想見她一面。由於此時舊家風俗的原因,距胡適老家績溪上莊四十里外身在江村孃家的江冬秀,礙於沒有成親的禮俗躲在蚊帳裡硬是沒有出來。

胡適在績溪上莊住過一段日子後,便開始北上。1917年9月胡適走進了讓他思謀著有些心神不安的北京大學。

蔡元培在和陳獨秀幾次招呼催促胡適的情形下,等來站到自己眼前身穿竹布長衫的胡適的。見到胡適,蔡元培鬆口氣,仰天長吁了一聲。蔡元培說:你總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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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鬆口氣,仰天長吁了一聲。蔡元培說:你總算到了!

蔡元培在等待胡適,這在此時的北京大學已為眾知。蔡元培到北大後,重組校評議會以及評議員選舉之事曾說過多次,但遲遲沒有進行,大家知道先生這是在等胡適。胡適來北大當天,從蔡元培和書信來往的一年多的陳獨秀的言談舉止中,也能感到他們對自己的器重。這天他在校長室,當著引薦了自己而此時又陪同自己前來向蔡元培報到的陳獨秀,向面前的蔡元培鞠躬,他感動中發自內心的說道:“實在太感謝先生的知遇之恩,適之一定不負您的厚望!”

是夜,由蔡元培做東,蔡元培、陳獨秀、胡適等一干人來到北大附近的六味齋,蔡元培幽默地說著“北大卯字號的三隻兔子聚齊了”,興奮中他這個老兔子要請客!。此時的胡適還不知道,蔡元培赴任北大後的“卯字號”格局,已是響噹噹!“卯字號”里老兔子有蔡元培,大兔子有陳獨秀、朱希祖,同輩的小兔子除他胡適外,已有劉半農、劉文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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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赴任北大後的“卯字號”格局,已是響噹噹!

留美回國的胡適到北大後,蔡元培多聞胡適的“演講”聲名,就讓胡適在演講中走到了北大人面前。時北大禮堂裡擠滿了黑壓壓的人,有許多是剛考進北大充滿對北大還很好奇的新生,有蔡元培在北大辭退了一批不稱職者之後的留任教師,有剛剛接到蔡元培大紅聘書不久的新老師,此刻,他們正等待著蔡元培請來的留美博士胡適之的登場。

胡適躊躇滿志中動情地用英文吟著荷馬“如今我們已回來了,你們請看分曉吧!”的詩句,

登上演講臺,他重點闡述了他的關於大學建設方面的見解,即大學要保留高級文化人才,創造新文化。他還提出要用西方現代大學的模式來改造北大,把北大辦成現代國際著名大學的設想。他說道:

記得還在1915年1月,我就和竺可楨談過創辦國內著名大學的強烈願望,以後又和英文教師亞舟談到中國無著名大學的恥辱。我在當天的日記中大發感嘆地寫道,‘吾他日能見中國有一國家大學可比此邦之哈佛,英國之劍橋、牛津,德國之柏林,法國之巴黎,吾死瞑目矣’。第二天我仍覺意猶未盡,又在日記上寫道,‘國無海軍,不足恥也;國無陸軍,不足恥也!國無大學,無公共藏書樓,無博物館,無美術館,乃可恥耳!’今天,我終於回來 我以為今日要造國家不亡,首在樹人。樹人之道,端在教育。我胡適之今天鄭重宣佈,回國後別無奢望,但求以一張苦口,一支禿筆,獻身於北大邁向世界著名大學的進程……

臺下響起了掌聲,隨著著不夠熱烈的掌聲落下,卻從聽眾場上很純正的英語,接著又變成了法語,胡適聽得明白,臺下此時顯得特別的聲音是針對他的,他一字一句的拒絕著剛才簡短的話語:胡先生留了七年學,可剛才的英語說得實在不地道。記住,在英國那是下等人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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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胡適初到北大就倍嘗尷尬之味的老人,是時下在北平學界頗有些行止怪異的辜鴻銘

臺上的胡適有些怔了一下,他瞟了一眼臺下說罷此言正正襟危坐著顯得頗有幾分隨意自得的那位老者,在前排黃侃、劉師培、陳漢章、崔適、馬幼漁、馬敘倫、章士釗、黃節等一大批國學大家的注視之下,紅著臉低頭走下臺來。

讓胡適初到北大就倍嘗尷尬之味的老人,是時下在北平學界頗有些行止怪異的辜鴻銘,20世紀初,西方人曾流傳一句話:到中國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鴻銘。辜鴻銘,字湯生。1857年7月18日生於南洋,一生有著“ 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的傳奇經歷。辜鴻銘少年時期就已熟練掌握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出洋留學考取英國愛丁堡大學,期間得到愛丁堡大學校長、著名作家、歷史學家、哲學家卡萊爾的賞識,並獲得文學碩士。後考取德國萊比錫大學,從事文學、哲學研究。辜鴻銘學成於萊比錫大學40年後,當林語堂再來萊比錫大學做學生時,辜鴻銘的著作已是學校指定的必讀書了。辜鴻銘回國後,辜鴻銘與張之洞青萍結緣,沆瀣契合,以其出色的智慧和外交才華,協助張之洞創辦名聞全球的漢陽鐵廠和兵工廠等洋務。

辜鴻銘留洋海外十四年,但他回國後卻成為中華傳統文化地道的捍衛者,外國人嘲笑他以跪拜禮叩拜祖先,他反脣相譏道:你們在先人墓地擺上鮮花,他們就能聞到花的香味了嗎?辜鴻銘以倒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有文化,在輪船上用純正的德語挖苦一群德國人。英國作家毛姆來中國,想見辜鴻銘併發出邀請,在辜鴻銘的置之不理中,毛姆只好自己登門拜訪。辜對毛姆卻說:你們以為我們中國人不是苦力就是買辦,只要一招手,我們就要非來不可嗎?毛姆來中國後因辜鴻銘這番話,在學界一時成為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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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因演講遭遇“尷尬”後,又受到了同仁的一些調侃和挖苦

胡適因演講遭遇“尷尬”後,又受到了同仁的一些調侃和挖苦。先是黃侃挖苦胡適“‘黃蝴蝶’詩寫好,招呼著要同仁日後乾脆稱胡適為‘黃蝴蝶’!,還說:“胡適,胡適之,該叫往哪裡走?北大教師休息室裡,黃侃說到興起,當著北大的許多教授說道:我今天當你忽視的面要給文言文說一句好話,譬如,如果你家裡來電報,說你父親死了,叫你趕快回家奔喪,看這白話文多囉嗦呀?如換成文言,只需四個字,‘父亡速歸’。哈哈哈!”

黃侃說著,那天讓胡適遭遇演講尷尬的辜鴻銘,在椅子裡傲氣十足地吸足煙、喝罷茶後,出聲了,他古怪地盯了胡適一眼,又用英語說道:“你不該狂!我讀過你用英文寫的文章。”言罷,放佛仍不解氣,又搖著頭用中文說道:“如果哪天我有興趣見你,你可來府上看看我用英文寫的《尊王篇》和《春秋大義》,也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維多利亞時代的文風。”

胡適率性狂為,但在壓力和藐視面前,卻自有一股向上反彈的性格,但他在仔細認真的備課日子裡,北大校園裡的黃侃逢課必在學生面前大罵一通胡適之胡博士後才言歸正傳,胡適沒有氣餒,他在因“白話文”招之而來讓堅守國學為中國文化人正統的學究們的許多不解中,開始調整自己在北大立足並迎頭一擊的思路。胡適正在這種情形下,完成了日後為其奠定中國現代文化學人地位的《中國哲學史大綱》著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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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北大原本想講授歐洲文學的周作人

來北大原本想講授歐洲文學的周作人,因為來時學校已有人擔任這門功課的日常教學,蔡元培以中途不好換人為由相告,於是周作人在北京大學剛剛成立的國史編纂處做過幾個月的分管英、日文資料的編纂員後,也在這年秋天與胡適前後登上了北京大學的講臺,和胡適一樣,來北大也當即遭遇到來自同人中學長們的“藐視”, 周作人後來對初來北大的這段時光心存不快,並形成他的半生怨結。當時同為北大教員的劉半農、胡適等就很看他不起,又時常明嘲暗諷,使他不安於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求助於大哥周樹人的合作。於是他在教課之餘先進行草擬,晚上待大哥修正字句之後,再來謄正並起草。經過一年的光陰,計草成希臘文學要略一卷,羅馬文學一卷,歐洲中古至18世紀文學一卷,合成一冊《歐洲文學史》後作為北京大學叢書之三,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這樣,周作人在北大立足的第一部學術著作也出爐了。

北京大學的文化學人陣營,由當時的新派和國學堅守派組成,新派多以激進者、小字輩新生力量組成,時校園內的國學堅守派人物多資歷老道,著作與聲名相當的飽學之士構成。如辜鴻銘、劉師培、黃侃黃季剛等。國學堅守派中的人物堅守中國地道的國學正統,以多年在國學精粹中的攀援與建樹構架文人精神,但又因為自身在中西方文化碰撞中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學人成長曆程,他們多為學,而貫之東西,他們因前瞻之識,而擔當中華正統文化之大義,在中國現代社會中國人和中國文化遭受蔑視的歲月中,在他們不朽的文人路上,保持著他們心目中中國文化挺立與堅強的魅力。

辜鴻銘早在1901至1905間,就分五次發表《中國札記》,向世界反覆強調東方文明的價值。他1909年的英文著本《中國的牛津運動》(德文譯本名《為中國反對歐洲觀念而辯護:批判論文》)出版後,在歐洲尤其是德國產生巨大的影響,被一些大學哲學系、列為必讀參考書,而1915年出版的《春秋大義》即有名的《中國人的精神》,又以理想主義的熱情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才是拯救世界的靈丹,並毫不留情地對西方文明的展開尖銳、深刻的批判,給在正進行“一戰”的德國引起巨大轟並動。後來,拖著一頭亂蓬蓬辨子的辜鴻銘,在北大的講臺上說:“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狂傲的北大學生聞聽此言,一片靜默。辜鴻銘還對北大的學生說:“我們為什麼要學英文詩呢?那是因為要你們學好英文後,把我們中國人做人的道理,溫柔敦厚的詩教,去曉喻那些四夷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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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侃與劉師培都有著的“瘋人”雅號,他們同為章太炎的弟子

黃侃與劉師培都有著的“瘋人”雅號,他們同為章太炎的弟子,又與章太炎一起成為當時民國學問界鼎鼎有名的“三大瘋人”。劉師培提倡“三不生活方式”即衣履不要整潔、不要洗臉、也不要理髮。是位卓立不爾的文瘋子!黃侃早年因與一代宗師王闓運初遇得其誇讚後的“你老先生尚且不通,更何況你的兒子!”厥詞而得“瘋名”,後到日本留學遇章太炎一樓上下住過半年,竟未相識,一日,樓上的黃侃內急,臨窗撒尿卻澆了窗下夜讀的章太炎一頭,兩人在引經據典的大罵聲中,相互惺惺相惜而成為相知,三年後,黃侃給章太炎先生磕了三個響頭,並結為師生之誼。章太炎曾在黃侃磕頭相拜之際,誇讚劉師培並意欲讓其拜在該人名下,黃侃給章太炎磕頭行拜師禮後,稱大其一歲的劉師培為尊師數年後,還是用紅紙封了十塊的大洋拜師禮,讓劉師培端坐於正廳的太師椅子上,自己跪拜下去。

處於新舊文化之交的北大學人,無疑是不朽的,新與舊,對於他們來說,又是血肉相連、筋脈相依的。他們行止怪異的舊態舉止,他們急先鋒一樣的沸騰熱血,他們因為整個民族和整個社會與理想著的心儀文化境界距離上的落差,可能因為固守堅持的自尊,而在急切中有著這樣那樣的刻薄,但他們無論站在新舊的那一個立場上,他們始終都保守著他們心底的那個自己。

身居紹興會館宅院滕花館內補樹書屋的周樹人,自二弟周作人到北大以及給北大設計了校徽後的日子裡,似乎門上的北大客人多了起來,在1917與1918年相交的日子裡,在他與二弟周作人棲身的補樹書屋裡,有關北大、有關中國文化文言與白話的話題,因為一個個性情十足的北大人的介入,讓魯迅思考中有了一種新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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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門上必會和周樹人說些《新青年》的文章之事

自二弟周作人這年春末來北京進北大後,錢玄同前往周家兄弟居住的紹興會館的腳步勤了起來。《新青年》隨陳獨秀進北大也遷到了北京,錢玄同十分敬重陳獨秀的膽識,也十分看好此刻把胡適捧得正紅的《新青年》。因為《新青年》在北平學人中所散發的朝氣和活力,他想起言語刻薄、並時常睜著一雙冷眼的周作人,這樣,他作為周家弟兄的門上常客,凡門上必會和周樹人說些《新青年》的文章之事,時間長了,他開始動員周樹人為《新青年》寫稿。

錢玄同,浙江湖州人,原名錢夏,字中季,號德潛,又號疑古,改名玄同為近來之事。此時,在北京大學預科講授文學音韻,錢玄同因為與周樹人有浙江同鄉、且又多年混在北平私交情分,加上年齡小周樹人幾歲多年來形成的甘為“兄弟”的交往姿態,與周樹人說起話來自然隨意、率真。

錢玄同幾次讓周樹人寫稿的唸叨,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興趣,周樹人聽了,常常摸著脣髭呵呵呵呵一笑了之。後來,周樹人給錢玄同說過這樣的話,以示對當今社會的理解,也表明了自己深感絕望的心態: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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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看著周樹人,說道:“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錢玄同聽了不以為然又感到惋惜,他感到此時的周樹人因為“鐵屋”之下的絕望,在盛年的人生獨居生活中麻木和頹廢像毒菌在她的脈管中擴散著已深重,他已經感覺到眼前的這個讓自己對其才情與人品生有幾分敬重的周樹人,似乎在決然中要讓自已的靈魂讓遊離於肉身,他想起有一段時間周樹人的床下曾放著一把利匕。

錢玄同看著周樹人,說道:“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但是┅┅”

周樹人欲與其辯解,嘴張了張,卻是一陣沉默。

時光在錢玄同與把時下中國比做“鐵屋”的周樹人的你來我往中,迎來到了1918年的時光,期間,錢玄同沒有停下向周樹人為《新青年》寫稿的反覆遊說,這年一月,在由於《新青年》成為北大同仁刊物,並輪到錢玄同“坐莊”編刊的情形下,周樹人為不失與錢玄同私交意在幫錢玄同老弟一把之下,答應為《新青年》寫篇文章。

錢玄同聽了,自是欣喜,但寫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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