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大荒當老師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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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好青春是在北大荒度過的,那裡有我的青春,我的夢,那裡有我的娃,我常常思念他們,我的娃!你們好嗎?我想你們啊!

那年,我才二十出頭,卻擁有了一群娃:有男娃、也有女娃,他們成天圍著我轉,有時覺得他們太煩了,但是,喜歡他們的時候更多,那是我的學生啊!當年,為解決小學生就近上學的問題,連隊成立了小學校,我是第一任老師,十來個孩子,卻有四個年級,我上課也就四級複式了,下課,所有的學生一起做遊戲,我也和他們一起瘋,我就是孩子王。

隨著學生數量的增加,有了二位老師,上課二級複式制,就輕鬆了許多。幾十年過去了,這一段記憶卻一直難以忘懷,在二十一隊,無論是學生、學生家長、連隊領導,看到我都喊我:“吳老師!”我的學生,也始終沒有忘記過:趙德愛、倪波、馬麗華……

學生趙德愛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了,天生的美人坯子,不但人長得很漂亮,還很聰明,又特別懂事,我忙不過來、分身無術時,她會來幫我。劉茂成則調皮搗蛋,長著二隻招風耳朵,圓圓的腦袋上,二隻耳朵更顯得大大的,有一次,不知道因為他犯了什麼錯,氣得我跑下去,一把拉住了他的大耳朵,這一拉,才知道他的耳朵不僅大還很軟,再後來,他很好、很乖的時候,我也會很開心地說:“劉茂成!過來!讓老師摸摸你的大耳朵!”

辛江因患小兒麻痺症,是個瘸子,卻很聰明,能說會道,記得一開始上體育課,做廣播體操,第二節是下蹲運動,我大聲喊著:“一...二...往下蹲!”孩子們都蹶著屁股,不蹲,辛江個子矮,排在前面,我走過去,按著他的腦袋,往下按,誰知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聲哭了起來:“老師!我腿痛!”“哪裡痛啊?讓我看!”辛江拉起褲腿,我看到了典型的大骨節病,小腿和大腿都是細細的,而膝關節卻相當的粗大。

我抬起頭,問大家:“你們呢?也腿疼?”孩子們都拉起了自己的褲腿,他們的膝關節都是大大的,這讓我相當震撼。回到教室,我讓孩子們把雙手放在桌子上,一個一個看過去,他們的指關節也突出來,大大的。只知道我們去的地方,喝的水是軟水,地方病就是大骨節病,沒想到情況會這樣嚴重。這嚴酷的現實,讓下決心:不談戀愛不結婚,以至於我三十多歲離開農場時還是孑然一身。

瘦瘦小小的吳清濱,不聲不響,學習很用功。冬天,別的孩子都戴上了厚厚的棉手套,只有他,沒有手套,小小的手上長的凍瘡已開始潰爛,有學生告訴我:吳清濱沒有母親,父子二人相依為命。當我知道了實情,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回到知青宿舍,立刻剪掉了自己的舊衣服,連夜為他做了一付棉手套,還找了一根長長的帶子,把二隻手套連起來,方便他掛在脖子上。幾十年後,有了微信聯繫,才知道吳清濱十多年前,騎摩托車車禍去世,讓我十分震驚、意外,心情也非常沉重。

記得有一年,我患急性黃膽性肝炎,吃啥吐啥,一連二天沒有去上課,知青們一早出工了,宿舍裡,長長的炕上只有我一個人躺著,睡得迷迷糊糊,朦朧中好像有小小的聲音在輕輕地喊:“吳老師!吳老師!”我使勁讓自己睜開眼睛,看到了宿舍門口探出幾隻小腦袋:是我的學生!我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只好有氣無力地對他們說:“老師病了!沒法給你們上課!”孩子們輕輕地走進來,有孩子把一小袋大米放在我的帎邊,說:“老師!我媽讓我給你拿點大米煮粥喝!”有孩子拿出一碗雞蛋:“老師!我媽說吃雞蛋補的!”有孩子拿出來二隻熱的烤土豆:“老師!我媽說餓了吃它管飽!”眼淚順著眼角滑落,遠在遙遠的北大荒,身邊沒有親人,病重時是一群孩子來關心照料我。

整整一星期沒有吃飯,眼睛都是黃的,一星期後,感覺好一些就硬撐著去場部醫院看病,結果:急性黃膽性乙型肝炎,那是傳染病啊!拿著醫院的診斷書,急急忙忙趕回連隊,找領導請假,要求回上海治病。誰知,那裡的領導根本就不懂有傳染病這種事,一定要我繼續給孩子們上課,說再有一個多月就放寒假了,沒有文化,實在沒法溝通!

不為自己,是擔心會把肝炎傳染給孩子啊!我只好為孩子們上課,對他們說:“老師病了,是要傳人的,你們不能碰老師”。我帶上紗手套批作業、上課,可這些孩子沒記性,轉來轉去就把我說的話忘記了,嘴裡喊著:“吳老師!吳老師!”臉貼上來了,身體靠上來了,氣得我一邊趕走他們一邊大聲喊:“誰再碰老師,老師就打誰!”好容易熬到學校放寒假了,孩子們都好好的,我馬上請假回上海看病,並住進了傳染病醫院,直到全愈。幾十年過去了,孩子們圍在床頭,為我送大米、雞蛋的場景,卻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我的學生生於七十年代,這些娃如今也已五十多歲了,娃們目前的生活都不錯,還記得前幾年回訪去農場,看到了這些娃們,他們張羅請我吃飯,飯桌上娃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最難忘當年啟蒙吳老師!許多細節我一點也沒記住,他們卻一一說著,讓我很感動!

孩子們!這輩子我都難以忘記你們——我的娃!

我在北大荒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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