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充滿愛的發壓歲錢的人

寶貝過大年 肉乾 關曉彤江疏影 故事 童書媽媽三川玲 2019-02-07
做一個充滿愛的發壓歲錢的人


壓歲錢其實是一種愛,一種付出之後不求回報的愛。


做一個充滿愛的發壓歲錢的人


如果你留心觀察我的互聯網痕跡,會發現我幾乎不在任何群裡面搶紅包。

這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那一年我大概七八歲,一位住在大城市、生活顯然比我們好的親戚返鄉過年,舉手投足、衣食用度跟我們縣城比起來,皆是新奇不凡。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說要讓這位親戚給我們小孩派壓歲錢,孩子們都排隊起來,巴巴地等著親戚派錢。這位親戚根本沒有思想準備要發錢,看見一年到頭都見不著的孩子們排隊要錢,覺得自己簡直是冤大頭,她反覆思量、評估,認為絕不應該縱容這股“歪風邪氣”,於是堅決不給。

小孩們又覺得再堅持一下,比如甜言蜜語地叫幾聲長輩,比如大喊大叫幾聲,比如堅持得更久一點讓對方下不了臺,就能得逞。

於是像談判雙方一樣對峙了好久,最後這位親戚贏了,小孩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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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一個關於壓歲錢的典型場景。我們這些在大城市、大都會定居下來的人,年年逃避返鄉過年的人,其中一種典型的懼怕,就是被裹挾著給小孩(尤其是熊孩子)發壓歲錢。

那是個很不愉快的下午,這位親戚幾十年後還長存在我們心裡。而我過了三十多年,還對那個下午記憶猶新。那種伸手要錢、撒嬌撒潑皆不得逞的滋味,比吃不著好吃的零食、沒有錢買鞭炮煙花要難受500倍。

從那一年開始,我再也沒有主動給人拜年(討錢),如果不是別人追著給我壓歲錢,我寧肯一分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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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算是大人心目當中最值得派壓歲錢的小孩。因為我對壓歲錢的態度非常認真。

我通常會這樣安排壓歲錢:

少部分的錢用於保證一天一小包牛肉乾。我極愛吃牛肉乾,尤其是“老四川”牌的,小時候甚至幻想自己可以嫁給牛肉乾廠廠長。

我的牛肉乾吃得很慢,很細緻,絕不是馬馬虎虎吃掉的,現在想來,那認真的態度跟成年人品葡萄酒、風騷文人吃大閘蟹有一拼,那是我絕對的人生享受。

極少部分用於買鞭炮煙花,我很喜歡一種點燃之後騰空而起,然後有一個小降落傘緩緩降落的煙火;也喜歡一種三十發煙花,每發會呼嘯著射向夜空,炸響之後再打開五彩的煙花;我成年之後見過廣州白鵝潭的煙火,看過凡爾賽宮對面山谷的火樹銀花……但還是覺得小時候我自己花壓歲錢買的三十響最為絢麗多彩。

最大一部分壓歲錢用於購買我喜歡的書籍,泰戈爾、紀伯倫、托爾斯泰、雨果、李清照、李煜、福克納……是那個時候走入我的大腦的。那時候我只捨得買時間檢驗過的世界名著,直到大學時代,有了自己賺的稿費之後,我才捨得買張愛玲、毛姆、普魯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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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歲錢是一筆不必用於眼下生活的錢,也是一筆小孩可以自主安排的錢,可以小心翼翼地籌劃,也可以豪邁地揮霍,那是一筆每個家庭都能承擔揮霍風險的,自由的錢。

壓歲錢對於我來說,是非常滋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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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壓歲錢一般來自於一些心甘情願要給我一筆自由錢的長輩。

這些長輩有男有女,有經常見的,有很少見的,有些是父母的兄弟姐妹,有些是父母的同事朋友,無論他們是什麼身份,我都知道我過年的時候一定能從他們手裡領到壓歲錢,而且絕不會為難我半分。

有些慈祥的長輩,看見我害羞得鼓了幾次勇氣都沒有過來拜年,就會說:“小玲子,趕緊過來拜個年”;他們除了給我錢,還會打一雙荷包蛋放了糖和豬油給我吃(超級富足感);有些長輩因為春節期間沒有機會發紅包給我們,會在三月四月見面的時候還補上,一邊著急地朝我的口袋裡面塞錢,一邊道歉沒有及時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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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的大奶奶住在農村,她80歲了還堅持養蜂和種田,在她心中,每年是有一個蜂蜜和小米的分配計劃的,每個兒女都有,每個孫子都有。自從丸子出生之後,她每年都會捎來蜂蜜、小米、核桃和杏幹柿餅,說是丸子的那一份。我猜在這些長輩的財政預算裡面,每年都是有我的那一份的。

為此我特別有安全感。內心裡面很甜。

那些親戚長輩讓我覺得大人都像聖誕老人一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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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是個有智慧的女人。

我們家三個孩子,兩邊老人需要贍養,只有爸爸媽媽的那份死工資,每一分錢都需要精打細算。我媽媽喜歡過年的時候她的孩兒不須去討要錢財,又喜歡過年的時候孩子們突然擁有一大筆錢的喜慶和快意(讓孩子開心是所有愛小孩的人的共同嗜好)。

她就把平時買菜購物剩餘的零錢都投向一個漂亮的餅乾盒子裡面。臨到過年,她拿出大盒子,讓我們數一數裡面的錢有多少,我們把各種幣值分類放在一起,硬幣碼得整整齊齊,紙幣都弄平展,疊成一疊一疊的——數錢是件快樂的事情,尤其是盼望著有個大數字的時候。

數完錢,算好總數之後,三兄妹會自己拿去銀行換成大票子,自己商量分配方案——最後我們每個人分都能分到二三十元,那是一筆大錢,我奶奶一個月的生活費才20元。

我媽通過每年發壓歲錢教我們數學,教我們團隊合作,還告訴我們積少成多的道理,我覺得我媽很會教育小孩。

我媽和我爸是很愛兒女的父母。他們倆常常會在子女歡喜之時相視而笑。我爸特別寵女兒,會摸我的頭說:“全世界都不給小玲子壓歲錢,爸爸媽媽也會給的”。

我後來才知道,那位大城市親戚那天下午的行為,對他們的影響很大,他們在那天暗暗發誓:永遠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陷入討壓歲錢的境地。也永遠要讓孩子有壓歲錢用。別的親戚朋友不能控制,自己是能夠控制的,父母的那筆壓歲錢永遠是最多的大頭,是我們三兄妹壓歲錢的保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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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高中的時候,我媽的工作的工廠倒閉,她成了一名下崗工人。

她在路口擺個煙攤,有好幾次都被城管驅趕。我因此寫了一篇批評的文字發給當地的報社,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文字的力量。

高考結束,我每天幫媽媽守煙攤,心裡想,要麼去讀大學,走出縣城,開啟完全不同的人生;要麼考不上大學,也許會守一輩子煙攤——這個想法對我具有很強烈的恐嚇作用。

與此同時,我媽的挑戰是:女兒沒有考上大學,她多一個幫手;女兒考上大學,她得籌齊那筆不菲的學費。

結果是我不但考上了,還分數很高。我媽準備了三天,要請客吃飯,我非常不理解。來的全部是那些平時就喜歡追著我發壓歲錢的親戚和父母的朋友。他們都舉著酒杯,高興地祝福我的大學生活。他們都很害羞地從口袋裡面掏出紅包來,或者大方地交到我手裡,或者看我害羞了就交給我父母。

做一個充滿愛的發壓歲錢的人


後來我才明白那是一桌“籌款晚宴”,是一場眾籌,也是一場天使輪投資,因為後來我沒有還錢,其實可以叫做“慈善晚宴”——這是我快三十歲的時候才明白過來的事情。

我漸漸能夠真正去理解民間的一些風俗——結婚要舉辦婚禮,大家送紅包;生孩子要舉辦滿月禮,大家送紅包……人生有幾個節點是需要眾人出手幫幫忙的。當有一群人真的盼望你好的時候,你真的會變好起來。


做一個充滿愛的發壓歲錢的人


我十八歲進大學就有了自己的稿費收入。之後,我做家教,在一個4A廣告公司兼職上班——做到了經濟自主,完全不需要家裡再負擔我一分錢。

其實哪隻是經濟自主,在二十多年前,我的一千五百元的月薪,簡直是學校裡面的大款!我兩個哥哥結婚,我都封了大紅包,我父母的熱水器、烤箱、洗衣機、冰箱,乃至後來的房子,都是我買的。

我的朋友結婚,我去他們新房,看見衣櫃裡面空蕩蕩,沒有幾件衣服,我心裡一酸,在他們家的瓜下面埋了一個大紅包做賀禮(新房放瓜,是瓜瓞延綿的寓意)。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在歐洲的葡萄牙旅行,雖然在遠方,還是給家族裡的所有孩子都發了微信紅包。我在朋友圈裡面這麼記錄:

“早上在給家裡的孩子們發微信紅包,一邊發,一邊想起我小時候那些笑眯眯追著給我發紅包的大人們。謝謝那些親愛的長輩,至今還記得你們的好。”

我很喜歡那種上趕著去給予而不求回報的感覺。

相信讀這篇文章的你,大概率已經成為了父母、孩子們的長輩,每年抽出一份預算,去給孩子們發壓歲錢,那是一份不求回報的、無條件的愛,是一筆可以給孩子們留下美好記憶的自由的錢。

不因為什麼,只因為我們曾經被愛過。


撰文:三川玲,編輯:馮欣, 視覺策劃:邵天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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