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寶貝過大年 溫暖冬至 白酒 美文 丁迷有悟 2019-02-15

丁迷 原創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北方農村度過的。那時,正處於文化大革命的後期,“抓革命,促生產”、“農業學大寨”、“以階級鬥爭為綱”是當時的時代主旋律。

要過年了,常聽大人們說,要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聽起來似乎無趣,可對於我來說,那些個既有傳統溫情又有時代印記的年,仍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年味從臘月飄來

過春節最忙碌的階段,總是從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開始的。

我隱約記得家鄉的一些諺語:二十三,打發灶王爺上了天;……二十五,掃了房子,撮了土;……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打燒酒;臘月三十,包餃子。

大人們開始忙著掃家洗涮,買酒買肉做吃食,給家裡每個人準備過年的新衣服。

那時的我還很小,家裡有眾多的哥哥姐姐,幹活的事輪也輪不到我,我便邊玩耍邊參與到我感興趣的事情上。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我最感興趣的事,莫過於那些現在想起來都回味無窮的美味吃食。

捏油花花是家鄉過年必不可少的吃食,可以說是自制的土點心。和油花花的面,要在小麥粉中加入素油、雞蛋和白糖,巧手的姑娘小媳婦們把和好的面,做成一個個精美的面花兒,然後下油鍋炸了,再在上面撒上白麵和白糖和成的粉,像給油花花畫了妝,顯得越發的香甜可口。這樣的活動我必是要參加的。

臘月二十幾,生產隊便要將那些快失去勞動力的老牛宰殺幾頭,給人們過年的桌上再添些美味。父親每次都會把牛頭和牛腿買回來,但從不買整塊的牛肉,父親說牛肉太貴買不起。

到了晚上,母親便會把收拾好的牛頭和牛腿、牛蹄放在一口大鐵鍋裡烹煮。到這天晚上,二哥便會整夜地睡在火坑頭,守著那一鍋肉骨頭,半夜就開始嘗上了。

第二天一早,幾乎慢火燉了一夜的牛肉牛骨,早已燉得軟爛,滿屋子都是從大鐵鍋裡散發出的濃郁而噴香的味道。母親便會把大骨頭們撈在一個大盆裡,任由我們這些平時幾乎見不上肉味的饞嘴孩子們圍著大盆啃的滿臉滿手是油,美美地過上一回癮。

煮爛在鍋裡的肉和湯,則被製成糊臘肉,準備過年時吃。

除了有牛骨頭啃,父親還會買回一些豬下水,母親同樣會做成可口美味的豬頭肉,這個習慣一直流傳至今。

買上幾斤豬肉,大人們還會做成家鄉特有的蒸菜一一和碗子,那講究的做工和配料,至今都是招待客人的美味佳餚。

還有油糕、花饃、餃子,這些平時很少看到的吃食,過年了,會統統呈現在我們面前。

在童年,吃,是過年和平時落差最大的記憶。吃好的,是對過年最大的期盼之一。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充滿期待的年三十

父親說,進入年三十就是過年了。

從年三十開始,兄弟姐妹們不許再吵嘴打架,不許說不吉利的話,晚上不能洗腳。因為,到中午父親就會把祖先們的牌位請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怕被人稱為封建迷信),擺上貢品祭祖,我們都要挨個行禮。父親說,不能讓祖先們看到不好的事情,這是對祖先的一份崇敬。

這一天,平時對我們嚴厲有加的父親也會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讓我們這些平時見了父親象耗子見了貓的孩子們還真有些不適應。

因為父親的這些要求和改變,讓我從三十這天開始,便覺得年的味道變得神聖起來,我會謹記父親的教導,時刻注意自已的一言一行。

三十上午,我才發現我滿是凍裂口的小手黑黑的,大人們是沒時間管這些小事的。我便會和小夥伴們鑽到老廟的院子裡,撿一些落在窗臺上的麻雀糞便,放在一個小盒裡加上水和成泥狀,然後糊在手上,在火上烤。等烤著熱哄哄地一段時間,再用水洗乾淨,一雙髒兮兮的小手便變得又白又嫩。

現在想來各種各樣的護膚品都趕不上麻雀糞便的功效神奇。

當印有《樣板戲》劇照的年畫往牆上一貼,整個家頓時亮堂起來,整個屋子便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等幾個孩子的獎狀整齊地貼在牆上,屋裡就算佈置完畢,就等著來家裡的大人孩子們一張張地點評,一幅幅地欣賞。

對聯要在中午前貼好,內容多為毛主席詩詞:“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等等,橫批則是:“社會主義好”,“毛主席萬歲”等,寫“新春快樂”這些內容的則較少。

等到大年初一去串門,誰家的對聯更有革命氣勢,也是要品評的。

等放完炮杖,吃完午飯,大人們便準備包餃子了。似乎誰家也沒有指望我們這些小屁孩兒包餃子,我們便相跟上一群一夥東家出西家進,碰上誰家正包餃子,便一起上手,看著大人們揪成一個個面劑,也學著大人們將面劑放在兩個手心間揉成圓圓的,然後按扁,再用手捏成一個個又圓又勻略帶窩窩的餃子皮兒,放上餡兒包成一個個“相公帽”的餃子。

看著我們這些小孩子包的餃子,大人們總會評價比較一番,看誰的手最巧,包的餃子最好看。我們這些小孩子便在這樣的玩耍中,漸漸的都學會了包純手工的餃子。

三十晚上是最充滿期待的時刻,母親會照護我們早早睡覺,把新衣服整整齊齊放在我們的枕頭邊。我總會摸了又摸,想象著明天穿上新衣服的自已,便覺得心裡無比美氣,伴著幸福的想象酣然入睡。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大年初一頭一天

天還不亮,母親便早早起來做大年初一的早飯了。

等到炒菜的香味飄來,母親便叫我們起床,菜已準備就緒,就等著餃子下鍋了。

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摸枕頭下邊,看看今年的壓歲錢是幾角的。

一起床,母親便會端來準備好的白糖水,要我們每個孩子喝幾口,預示著新的一年甜甜美美,從年頭甜到年尾。

早飯共有四個菜,二涼二熱:涼拌綠豆芽、豬頭肉、肉絲炒白菜、蝦醬豆腐,俗稱“四盤”。

現在回想起來,再沒有母親做的“四盤”地道美味的菜了。

同學文蓮每年總是早早地就吃完早飯第一個來找我,不等我把餃子吃完,便等在了炕邊。大年初一早上,是一定要比誰更早,也許是早已高興的睡不著了。

然後再相跟著一家家地去找同學,越集越多,直到把小夥伴們集齊為止。

這時候天已大亮,女孩子們自然要比較一番新衣。褲子基本上都是藍褲子,鞋子也都是手工做的黑條絨鬆緊口鞋,小夥伴們都要伸出腳來比一比誰的鞋樣子更好看,誰的媽媽針線更好。

最有比頭的是上衣,裡面套的棉襖自不必說,關鍵是外罩,家裡條件好一點兒的會穿燈芯絨面料的褂子,差一點兒的便是花布面料的,花色好看的便會引來別人的羨慕,自已也便覺得美滋滋的。

一群群小孩兒大人穿著新衣走在街上東家出西家進地開始串門兒,那時破“四舊”,沒有拜年一說,大家見了面嘻嘻哈哈說笑一番。

到了誰家,嬸子大娘們都要沏上茶,招呼我們喝水,問一問早上吃了什麼飯,一定喝了,多喝點茶水消化消化。

每個孩子都要炫耀自已家的菜真好吃,吃的餃子越少的,說明菜越好。你說我才吃了5個餃子,別人就說我才吃了2個餃子。

女孩子們比吃比穿,男孩子們則會在街上零星地放小鞭玩兒,小靑年們便會和鄰村的靑年們來一場藍球友誼賽,引得大姑娘小媳婦們紛紛觀戰,小夥子們自是來了精神,大冬天個個脫掉軍褂和棉襖,只留下印有“青年突擊隊,XX公社XX大隊”的紅色秋衣,直打的熱氣騰騰,汗水淋淋。

不知不覺已到中午,午飯便是每家每戶的大團圓飯。記得我家開飯時總在等二哥,二哥一準在誰家打撲克,母親支使我們去找兩三回才能把二哥叫回來。

午飯會更豐盛一些,除了幾個涼菜以外,早已準備好的丸子、燒肉、酥肉、蹄子等做成的和碗子便是桌上的主菜,一道道糯爛純香,這頓飯便是一年裡最豐盛的一餐飯了。

最美好的一天總是那麼短暫,意猶未盡,便已匆匆而過。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大年初二姥姥家

從初二開始便是回姥姥家,去七大姑八大姨家走親戚的日子。

每次出門,大人們會把我放在自行車前面的大梁上。那時候出門,身上只有棉襖棉褲單鞋,每個人都沒有更多禦寒的衣服,所以覺得那時的冬天特別冷,去了親戚家早已凍得手腳生疼,口僵的連話都不會說。好在去了誰家,長輩們都會熱情地招呼,快脫鞋上暖炕頭熱熱。

吃頓飯,掙幾角壓歲錢,今天的親戚就算走完了。

走完親戚,母親便會讓我們把新衣服換下來,以便再走親戚或有重要活動時穿,平時是不可以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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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裡的文藝匯演

每到冬天農閒季節,村裡的年輕人們便會組成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排練春節演出的文藝節目。

排練的時間是在每天晚上,小學校裡的學生們早已放學,年輕人們就在教室裡吹拉彈唱地排練起來。那時,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那麼多功課要做,一到晚上便成群結隊到學校去看排練。

後來,宣傳隊說孩子們太亂影響排練,校長便下令所有學生晚上不許再到學校。我們幾個淘氣的孩子還是要偷偷“潛入”學校,鑽到沒有排練節目的教室裡隔窗觀看。千萬別出聲,否則,被住校的校長抓著定是一頓訓斥,也許第二天還會在全校批評。

教室裡生著焦炭火爐,暖哄哄地很舒服,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讓我們幾個孩子感覺既興奮,又刺激。

過了正月初五,村裡的文藝宣傳隊會先在村裡搭臺演出,演員都是我們這群孩子的哥哥姐姐們。

二姐是宣傳隊的文藝骨幹,還是報幕員。

我至今記得二姐有一回排演的節目是一個小短劇,劇名叫《改貨單》,唱腔是一種小調,連唱帶演,甚是好看。劇情大概描述了一個找了對象的農村女青年,在結婚前夕,不要彩禮,並且把婆家為結婚列出的採買貨單大幅精簡,表現出新一代女青年移風易俗的革命風尚。這個節目在當時肯定是主題鮮明,附合當時的核心價值觀,再加上演員們的精彩表演,被選送到公社參加匯演。

每當公社匯演,我們這群小孩子便會結隊步行前往。

二姐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好姑娘,不僅品行好,人又漂亮能幹。

只要二姐一出現,臺下的男青年們便會出現一陣騷動,甚至有的會興奮地喊:愛貞來了!愛貞來了!

不知為什麼,我會討厭這些年輕人,一邊臉紅,一邊悄悄地咒罵他們。

看完演出很長時間,我們這些小孩子都會模仿、品評。文藝演出給我們貧乏的精神娛樂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

後來,我也很喜歡文藝,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單位,也常常是文藝骨幹。我想,那個年代對我的影響是深遠的。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要開學了,趕作業!

整整一個寒假,瘋夠了,玩夠了,開心夠了,要開學了。

這時才想起,一多半寒假作業還沒完成。只好不情願地結束輕鬆快樂的日子,爬在窗臺上趕寫作業。

雖然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可我們這個小村莊裡的小學校在我的記憶中並沒有放鬆教學,那些樸實的老師們依然保持著嚴謹而傳統的作風,我絲毫沒有學業被荒廢的印象。

藏在儀式感裡的幸福

現在許多人都說過年沒意思,越來越沒有年味兒。吃吃喝喝,走走親戚,就是一個長假而已。

有人說,你們小時侯的年為什麼感覺有趣?因為物質、精神生活都匱乏,就盼著過年才能吃好的,穿好的,還有幾角壓歲錢。

這話不無道理,但我發現那時的年味兒裡讓我們感到美好的,還有那些儀式感,做吃食,貼年畫兒、放鞭炮、放神盒,喝糖水……

那些小儀式是我童年美好的記憶,所以我現在也會將那些美好移植過來,只是白糖水變成了蜂蜜水,給孩子的壓歲錢一沓沓往上漲,很想早上也學著母親整個“四盤”,無耐孩子們都不起床,也就作罷。

今天大年初一,去給公公婆婆拜年,意外地收到公公婆婆給的壓歲錢,錢不在多少,卻讓已是中年人的我,又找到了當孩子的幸福。

七十年代的革命化春節,依然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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