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醫生,卻沒機會救活我的親人!

正在給病人取血樣時,科室的電話鈴響了。我的手一抖,血漿灑了,來不及給慍怒的病人道歉,同事已經叫我了:“劉櫻,找你的!”

是放射科的同事打來的:“片子出來了,他是你什麼人?”我說:“是我哥。”他跟著問:“親哥?”我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嗯”了一聲。電話那端一下子就沉默了,我的心就在這樣的沉默中一點點墜了下去。

我掛掉電話就往放射科跑,取了片子又跑到呼吸內科,顧不得醫生正在給病人看病,急得幾乎把膠片戳到了醫生的眼皮上說:“麻煩您快幫我看看!”

我在院裡的槐樹下站了很久,拿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我問他在哪裡?他說:“你要的筆記本電腦我買啦,正在回家的路上,超薄的,保準你喜歡。”

我咬住嘴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哥現在開著車呢,有啥事回家再說啊。”我昂頭逼回眼淚,說:“好。”他笑了:“這才是乖妹妹。下班早點回家,今天是你生日,咱們要開開心心地過啊。”

我閉上眼睛,淚水慢慢爬了滿臉。我沒有告訴他,他患上了肺癌,醫生說已經到中晚期,治癒率只有30%……

他不是我的親哥。媽媽婚後一直不育,是爸爸在一次趕集時撿回了尚在襁褓中的他。儘管有了他,媽媽還是堅持不懈地尋醫問診。他4歲的時候,我來到了這個世界,從此他在家裡的地位一落千丈。

5歲的他就開始做家務。他那麼小,洗碗碰掉瓷,掃地掃不乾淨,倒尿盆把尿撒在鞋上……每做一件事都會讓爸媽大動肝火。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的耳朵可以被拉得那麼長,像捏橡皮泥一樣。天長日久,他的耳垂變得又大又長,誰見了都說,這孩子長得多福氣。

他生病是從來沒有藥吃的,發燒幾天幾夜就靠自然退燒;割豬草劃破手,抓把幹灰往傷口一摁,血就止住了;餿了的飯菜給他吃下,拉兩次肚子就又活蹦亂跳了。有一次他咳嗽很長時間都沒好,嗓子疼得實在受不了了,他想起我咳嗽時媽媽餵我喝過一種藥,那藥裝在一個褐色的小瓶子裡。趁爸媽下地幹活時,他到處找啊找,終於找到了那個瓶子。剛喝了兩口他就倒在了地上,捂著肚子打滾。因為瓶子模樣差不多,他把農藥“助壯素”當止咳糖漿喝了。

爸媽不但沒有送他上醫院,還將他一頓臭罵,罵他偷東西。是鄰居家的奶奶舀了盆肥皂水給他猛灌,他喝了吐,吐了喝,吐得奄奄一息,最後竟奇蹟般地挺了過來。

在爸媽面前,他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和我逗鬧。但只要爸媽不在家,他就快樂地追著我嚷:“妹,叫我哥,叫我哥。”

一直到他9歲,爸媽才迫於鄰居的議論讓他和我一起上了學。

我始終沒有叫過他哥,總是跟著爸媽一起直呼他的名字。小學畢業的前一天,我們在一張桌子上寫作業,他突然轉過頭神祕兮兮地問我:“有個字我不知道怎麼念,你能告訴我不?”他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歌”字。

我嘴一撇,不屑地說:“你真笨,歌唄。”

他說:“啥,你再說一遍?”

“歌!”我又大聲重複。

他還是問:“啥,念啥?”

我惱了,連聲大喊:“歌!歌!歌!這下聽清楚沒有?”

他眼睛亮亮地看著我,說:“聽清楚啦,嘻嘻,你這不是叫我哥了嗎!”

我不依了,“你狡猾,此歌非彼哥,一個有欠一個沒欠呢!”

他耍賴,“管他什麼欠不欠,欠不欠你不都是叫哥了嗎?”他樂得手舞足蹈,胳膊和腿在空中劃擺。

那是我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到他那麼開心。我突然發現,他已經15歲了,手臂和腿還那麼細,他怎麼那麼瘦呢?他的手上有著那麼多新舊交替的傷痕。我年少的心,像被螞蟻咬了一口,輕輕地疼痛了一下。就從那一刻起,我決定叫他哥了。雖然爸媽多年來的言傳身教已讓我和他們一樣,始終把他當做外人,無法親近。

我去鎮上住讀初中的時候,他輟了學。爸爸說,能供他讀到小學畢業,就算對得起他了,他該給咱家掙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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