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與她的名號“太平”恰恰相反,這個女人的一生斑斕多彩,波瀾壯闊,十分不太平。
眾所周知,太平公主有個彪悍的老媽——武則天。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同理,有其母也必有其女。武則天曾說過:太平公主“類己”——這裡面應該包含兩層意思,一是長相,二是性格。從太平公主日後的行事風格來看,她的確從母親那裡繼承了很多東西,其中最明顯的不是長相,而是性格里的那些不安分的基因。
性格決定命運。不安分的個性,註定帶來不尋常的人生。不管這人生是悲劇抑或喜劇,總之不會平淡無奇。
太平公主不尋常的人生從她8歲那年就早早地拉開了帷幕。這多少有點殘酷。
這一年,她被表哥賀蘭敏之姦汙了。案發現場是她的外婆家。
賀蘭敏之是個劣跡斑斑的慣犯。之前,他就一直和自己的外婆(也就是太平公主的外婆)楊氏通姦。再之前,他還姦汙了太子李弘未來的太子妃楊氏(又一個楊氏)。
對於這個畜生一般的外甥,武則天開始是隱忍的。但等他姦汙了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後,她的底線被突破了。
她暴怒。下令將賀蘭敏之發配到遠在天涯的雷州(今廣東省雷州市)。等他走到韶州的時候,又派人用韁繩將他勒死,算是稍解了心頭之恨。
這個不幸的事件,在太平公主的心裡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也可以看作她日後放蕩生涯的原始註腳。
在太平公主十四五歲的時候,她出嫁了。駙馬叫薛紹,是她的姑姑城陽公主的兒子。
這門婚事是她的父皇唐高宗李治選定的,但最初的意向卻來自太平公主自己。
據記載,有一次太平公主穿上武官的服飾在父母(唐高宗和武則天)面前跳舞。父母笑著問她:“你又不是武官,為什麼要穿武官的服裝呀?”她回答說:“將它賜給駙馬可以嗎?”
這是少女懷春的信號。對男女之事向來敏銳的唐高宗捕捉到了女兒的信號,於是,“帝識其意,擇薛紹尚之”。
嫁給薛紹後,太平公主十分稱心如意。這段時間,她賢惠溫存,沒有留下任何不良記錄。幾年間,她為薛紹生下了兩男兩女。
但這段美好的姻緣只存活了7年。
公元688年,薛紹被牽連進了一起謀反的大案,結果被“杖一百,餓死於獄”。
這是太平公主經受的第二次打擊。
這也是一個分水嶺,從此,太平公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公元690年,武則天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廢帝登基的事宜。為了在李、武之間建立一條感情的紐帶,她將太平公主嫁給了自己的堂侄武攸暨。武攸暨性格“沉謹和厚,於時無忤”,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沉穩有餘,活潑不足”,是個有點悶的懦弱之人。這顯然不符合太平公主的胃口。
當年,武則天就以“周”代“唐”,正式稱帝。所以,這次婚姻一點都不純潔,裡裡外外透著一股政治聯姻的味道。
改嫁老實人武攸暨後,太平公主再也沒有耐性做她的賢妻良母了。潛伏在她內心的野性噴薄而出。
這期間,她大肆包養男寵,並與朝臣通姦,完全把武攸暨當成了橡皮人和空氣。而懦弱的武攸暨對此卻唯有一聲嘆息,無可奈何。
在太平公主的男寵中,最著名的當屬面首張昌宗。
張昌宗是定州義豐(今河北安國)人,在家排行老六。因為長得貌似潘安,人稱蓮花六郎。
當時,放縱的太平公主正四處蒐集帥哥,於是,張昌宗就成了入網之魚。
太平公主一試,果然名不虛傳,遂留作頭牌面首,對他極其寵愛。後來,她看到老媽武則天因找不到稱心如意的男寵而鬱鬱不樂,便孝順地把張昌宗獻了出去。
其實,她的本意只是借母親玩兩天,等母親玩膩歪了,她再把這個尤物收回來。可沒想到,武則天對其一見鍾情,且此情一發而不可收拾。以至於最後把張昌宗的哥哥張易之也收到了帳下,形成了比翼齊飛,一鳳戲二鳥的格局。
這倒大大出乎了太平公主的預料。但她對張昌宗是念念不忘的。於是,武則天處於對女兒的大愛,便經常把女兒召進宮裡,三人一起激戰。
但太平公主對此顯然並不滿足。
她的魔爪便悄悄伸向了那些才色兼備的大臣們。
據史書記載,與太平公主有苟且關係的大臣起碼有三個。
一個是胡僧惠範。
這個惠範和尚十分具有政治頭腦,善於結交權貴。在他的結交生涯中,最得意的大概就是結交到了太平公主的床上。與太平公主有了這層關係後,他立即被封為所在寺廟的住持,而且獲封三品大吏,而且被封公。可謂賺了個盆滿缽滿,小弟弟都爽歪了。
第二個是宰相崔湜。
和張昌宗一樣,崔湜也是生得十分漂亮。但這個小子對自己比較狠。為了巴結領導,穩固自己的地位,他居然把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女兒一塊送去侍候太子,而自己也不閒著,馬不停蹄地趕著去“私侍太平公主”。這真是一個忠心不二的好臣子啊。
第三個是司禮丞高戩。
很遺憾,關於高戩,史書上記載的太少,只是《資治通鑑》上略微提到,他是“太平公主之所愛也”。不過,雖只一句,真相已大白矣。
當然,太平公主並不僅僅是個只知道淫樂的笨蛋,她頭腦精明,手腕老練,且繼承了母親的個性和政治細胞,在唐朝的許多重大歷史事件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太平公主第一次登上政治舞臺,是發生在705年的一次政變。
話說在武則天大周王朝的末期,張宗昌張易之兄弟恃寵而驕,越來越咋呼。不但插手朝政,還特別囂張,連眾多王公大臣都不放在眼裡。
這就有點自不量力了。
終於,集腋成裘,唐朝的精英們失去了對他們的忍耐力。
神龍元年(705),宰相張柬之與太平公主合謀發動政變,聯合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起兵誅殺二張。
這麼強大的陣容,結果當然可想而知,二張瞬時殞命。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應該完美結束了。但張柬之覺著不大過癮,於是摟草打兔子,順便把武則天趕下了臺,讓中宗李顯取而代之,恢復了李家的大唐江山。
這有點出乎太平公主的意料。
本來,這次政變只是奔著二張去的。但中途忽然指向了自己的老媽武則天,這讓她有點為難。但這是當時的大勢所趨,超出他的控制範圍了。幸好,他們只是半勸半逼地把武則天趕下臺,並沒有過多地為難女王,這也算聊以自慰了。
不過,這裡還有一個疑問:二張是太平公主獻上的,應該算是她的嫡系。她為什麼這麼積極地參與政變呢?僅僅因為二張太猖狂嗎?
這顯然不是。據記載,張昌宗誣陷大臣高戩,把他送進了監獄,差點折磨死。而前面我們提到,高戩是太平公主的情人啊。
顯然,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小試牛刀之後,太平公主的政治熱情空前高漲,並開始建立自己的勢力集團,積極參政議政。
而中宗的女兒(即太平公主的親侄女)安樂公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也在招兵買馬,想與自己的老媽——彪悍的韋皇后一起重溫奶奶武則天的女皇之路。
安樂公主顯然不會坐視不管,好歹中宗是她的親哥哥,即使再出一個女皇,也應該是她自己,而不是別人。
這樣一來,雙方就有較大的利益衝突了。且情勢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景龍四年(710),韋皇后與安樂公主先是耐不住了,她們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二人合謀毒殺了唐中宗。接著,韋皇后立自己的小兒子李重茂為皇帝,其實是自己臨朝攝政。
這樣還不算完,她得隴望蜀,想密謀害死小皇帝,再除掉太平公主等李家勢力,以圓自己的女皇夢。
太平公主一看,到出手的時候了。
她聯合侄子李隆基發動政變,幹掉了韋后和安樂公主,將哥哥李旦扶上了帝位,是為唐睿宗。
在這次政變中,太平公主發揮了最主要的作用,乾淨利落地清除了外戚勢力,保住了李家的江山,居功甚偉。
唐睿宗即位後,根基並不堅固,一方面,妹妹太平公主勢力龐大,隨時準備取而代之,重走女皇之路。另一方面,自己的兒子——太子李隆基也蠢蠢欲動,想盡早登基,以免讓太平公主搶了先。
這兩方的利益衝突越來越激烈,而唐睿宗只有無可奈何的份。
公元712年8月,煩透了的睿宗被迫傳位於李隆基,自己退為太上皇,改元先天。
對於這個結果,太平公主很受傷,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第二年,即公元713年,太平公主首先動手,密謀以羽林兵從北面、以南衙兵從南面起兵廢掉李隆基,以圓自己的女皇之夢。
無奈天不幫她。這個消息被能量巨大的李隆基竊聽到了。他當機立斷,搶先一步,聯合郭元振、王毛仲、高力士等人誘殺左、右羽林將軍,然後迅速除掉了參與陰謀的其他大臣。劍鋒直逼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看大勢已去,倉惶逃入南山佛寺,想逃過此劫,以圖日後東山再起。無奈這次老天還是不幫她。三天後,她被李隆基逮住了。
押回府邸後,立即被李隆基賜死——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折騰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