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自拍的讀者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張昌鵬，今年23歲。大學就讀於武漢一所專科學校，讀書期間3次嘗試創業，均以失敗告終。今年4月末，我自己創辦的肉夾饃店因入不敷出而停業了。6月份，大專畢業，為了活下去，我被迫找了份坐班的工作。以前我總想著人年輕時應該好好折騰，等到老了就折騰不動了。但我沒想到，沒有資金，連折騰都沒資格。現實逼迫我低頭，但我仍在努力尋找出路。張昌鵬\/口述
2/33
我是甘肅酒泉市瓜洲縣的農村孩子，家裡有兩個姐姐，我是老么。家裡以種地為生，靠天吃飯。趕上收成不好時，連續三四年，家裡都入不敷出。為補貼家用，爸媽的手腳沒停過。不在地裡忙活，就去工地上賣苦力。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我比很多人更早明白了錢的重要性。
3/33
從小我就閒不住，很淘氣。寒暑假裡，農村的娃都要幫家裡幹活，下地、割草、放牛，興趣班、夏令營這些，對我們來說太遙遠了。十幾歲時，有次放牛，我貪玩拿鐮刀砍樹，一轉身牛不見了。我當時害怕得哭了，因為這是清貧的家中十分重要的資產，幸好大姐最後在峽谷裡把牛找到了。這是我14歲時姐姐給拍的。那會兒老爹總對我說，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找一份穩定工作，不要像他一樣辛苦種地，一年到頭還要外出打工。
4/33
\n高中三年，每天按部就班地學習，但我心裡一直有個清晰的念頭：要去大城市讀書，見見更廣闊的世界。2016年夏天，高考結束了。報完志願後，我就和爸媽一起下地幹活了。那是我家第一年種瓜，之前家裡一直種棉花，每年都賠得很慘，看著其他村民開始種哈密瓜，家裡也想試一試。幹農活很辛苦，黎明即起，一直到天黑才能休息。從栽秧到結成果實，每一天都有活幹。六月底，哈密瓜馬上成熟了，手裡捧著自己栽種的哈密瓜，心裡非常滿足
5/33
八月中旬，我坐了一個小時的大巴，去鄰市的姐姐家裡幫忙賣瓜。 傍晚的戈壁灘，密密麻麻的蚊子直往人的脖子裡鑽。但我很開心，終於如願以償，要去向往的大城市武漢讀書了。這張照片是從姐姐家裡返程路上拍的，我覺得未來就像車窗邊這抹夕陽，在我眼前一點點鋪展。
6/33
我大學讀的是焊接專業，填志願時覺得這行好找工作，老爹也支持我這個決定。他對我最大的期望就是早點回去賺錢。但真的接觸到專業知識後，我卻發現自己很不喜歡。每天和機器打交道，工作內容程式化。對我來說，那些課程太過枯燥，簡直是折磨。大一第一學期，脫離了高三時緊張的升學壓力，我每天不是宅在宿舍，就是去參加體育部的活動。現在想想那段日子我過得很頹廢。這是大一體育部社團活動，和好朋友們在馬鞍山森林公園。
7/33
2016年寒假，我回到熟悉的鄉村。過年期間，有天聽爸媽壓低聲音討論收成的問題。他們疲憊的語氣刺痛了我，想到跟家裡要零花錢的幾次非常後悔。開學前，老爹照例給了我一學期的生活費，我接下了卻在心裡暗暗盤算攢點錢。比起“節流”，我認為“開源”更重要。當時也沒什麼經驗，別人做什麼 ，我就做什麼——跟風開了間淘寶店，批件代發耳釘服飾等小商品，但沒激起什麼水花。幾個月後就關店了。幸好投入不多，也沒虧本。
8/33
我開始參加兼職，掙零花錢，最喜歡的去飯店後廚，因為參與到美食製作中能令我快樂。其實我從中學起就幫媽媽打下手，也會自己下廚。這是2018年9月份去鄭州找朋友玩，在他家裡做飯。他和舍友對我的酸菜魚讚不絕口，那一刻我非常有成就感。心裡也隱隱有了某個念頭，或許可以發展下廚藝以此謀生。也是從那時起，創業的想法開始萌芽。或許說創業有些高大上了，更多的是一個不甘平庸的年輕人在不斷嘗試，想要早日達到財務自由。
9/33
18年暑假，有件事更堅定了我創業的想法。那年暑假，我像往常一樣回家幫忙種地。炎熱的夏天，我包裹嚴實，下地幹活，心裡難免有些小情緒。但爸媽心情也不好，家裡種的哈密瓜遭病了，賠了2萬塊。9月份，我要回武漢了，老爹給了我五千塊，但學費要七千。他說你先拿著，剩下的過幾天給你轉。後來二姐說當時家裡真沒錢了，那兩千是老爹借的。我終於下定決心，要通過自己努力，讓家人過得好點。工作只是餬口，而創業卻有可能改變生活
10/33
“做美食相關的創業”這個想法成了我大二以來的生活重心。身為吃貨，對於特別火的美食店總抱著“必須打卡”的好奇，但自從想創業後，好奇中又多了些羨慕。創業初期我在武漢街頭實地考察，尋找合適的項目，碰見了這家店。後來才知道，它家生意紅火，一天的流水甚至超過很多大飯店。或許做街頭小吃是個不錯的選擇，成本低，操作性高，只要夠好吃，吸引足夠的客源就不愁掙不到錢。於是我決定從自己擅長的麥餅入手。
11/33
租店鋪的過程意外地順利。選址在居民區，租用的是一間熱乾麵店的門臉，差不多三平米。老闆瞭解了我的想法後，建議我先試營業，交500塊押金及必要的水電支出。2018年11月，張先生麥餅店試營業了。開始幾天，我充滿幹勁，每天凌晨四點起床，騎摩托到店鋪，和麵，配調料，起鍋等等，直到六點正式開張，幾乎一刻不停。為了宣傳，我還策劃了一個全城免費試吃活動，並印發傳單四處發放。這是當時設計的傳單。
12/33
但最終我只堅持了十幾天。早四晚八倒沒什麼， 主要是客流量遠遠夠不上付出的成本，而我的資金也即將用完。11月份的武漢，正值陰冷潮溼的冬天，有幾天武漢下大雨，我撐著傘騎摩托回宿舍，雨天路滑，到了晚上視力又不太好，行過長江大橋時，馬路中間有一處沒有井蓋的地方，特別深的大坑，摩托車卡在那裡，電瓶直接沒電了，鑰匙也折彎了。當時覺得自己挺悽慘的，沒想到更倒黴的還在後頭。 這是武漢長江大橋的夜景。
13/33
決定關店後，我和老闆商量退還押金，想不到他百般推脫，堅持扣掉房租錢，爭執未果後只轉回給我60元。說實話，當時心裡挺難過，也特別委屈。第一次試水開店，我一共賠了3000塊。但這並未打消我想創業的決心。每個人都不想上班又想財務自由，而我為了這個目標努力著，就比很多人勇敢了，對嗎？
14/33
關店後，我換了個髮型，希望換種心情重新開始。我開始關注食品行業的動態及創業信息。研究過十幾份知名品牌的行業報告後，我堅定了想法。因為中國小吃遍地，同時大部分都沒有被品類化，如果我能成功創立品牌，將連鎖店開到全國各地，那麼爸媽就無需為我操心了。商機源於日常生活，有天玩抖音，肉夾饃新式吃法的視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開肉夾饃店，但怎麼製作卻讓我這個“美食高手”犯了難。
15/33
猶豫中，轉眼到了18年11月底，學校組織焊接專業去武漢東風公司實習。如果堅持到明年六月且表現優秀，就有機會轉正。 這是在東風公司實習時，我和朋友在工廠午休。在實習中，我更加體會到對焊接工作的不適應。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做的都是不涉及核心技術的雜活，如搬運汽車發動機外殼，給廠裡師傅遞零件等。思前想後，我終於下定決心辭職，為開一間自己的店努力。
16/33
在我看來，創業中，產品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做出好吃的肉夾饃是成功開店的關鍵。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去西安拜師學習。生活費再加上助學金、兼職收入一共湊了一萬塊，我帶著全部家當坐火車去了西安。從武漢到西安，為了節省開支，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夜間硬座。這是當時在火車上隨手拍下的。一路上，比起忐忑，心裡更多的是興奮。
17/33
第二天一早抵達西安，我沒有先找落腳點，而是拎著皮箱按網絡推薦的十佳店鋪，一家家地找，希望有人能收我為徒。每到一家，我都先買一個肉夾饃考察下環境，再說明來意。三四家後終於有個老闆說可以先試一下。但到了下午我得知學費要三萬塊，這遠遠超出我的預算。我當即離開。下午五點左右，我到了一間“必須來拔草”的網紅店。與其他店鋪不同，它位置偏僻，門臉簡陋，推門進去，一眼就能看到堅硬的水泥地面，但客人大部分是本地人。
18/33
買了肉夾饃後，我在一旁邊等待邊觀察。老闆大約四十歲出頭，話不多，做事很認真。我瞅準個人少的機會，馬上上前說明來意。 想不到他用家中長輩常有的口吻勸我，還拿出自己的親身經歷試圖說服我。他說做這行不過是為了生存，迫不得已，熬了很多年才發現可以掙點錢。但我很堅持，最後他說需要考慮一晚，明天答覆。這是大叔在後廚滷肉。
19/33
那晚，我在附近找了家招待所，暫時安頓下來。12月的西安，陰冷風大，沒有空調暖氣，蓋了兩床被子，我仍然瑟瑟發抖。索性出門去附近閒逛，其實聽了大叔的話後，我的心裡不是沒有觸動。創業的確不容易，但我不會放棄。於他而言，賣肉夾饃是為了賺錢養家，所以苦。但我是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業，同時為了家人打拼，苦也是甜。現在回頭想想，終究還是太青澀。在實際創業中，我漸漸察覺理想固然美好，但用不多的本錢闖出一片天實在太難。
20/33
第二天，大叔同意讓我做學徒。5000元學費，3個月時間，從買原料到滷肉、打餅，現場製作，每一步我都很認真，也真的學到了知識。拿滷肉來說，原來在採購上也大有講究。每天早上，去菜市場採購優質前胛、五花，回來後先將肉泡水3個小時除去血水，之後焯水撇掉懸沫，跟著正式滷肉，用大火爐烘烤一個小時，再燜一個晚上。這樣製作的餡料才肥瘦適中，嫩滑可口。這個鍋裡是正在燜煮的五花。
21/33
因為怕爸媽擔心，我將在西安學習的事隱瞞了下來，每次和家裡通話，儘量避免提及生活，生怕說漏了嘴。不過，有個人知道我在西安做什麼——同村的玩伴小軍。初中時，他就輟學了，上技校學電工，後來跑去新疆做焊接工人。休假時，他來西安找我玩，聊起未來的計劃，他說我學歷比他高，想法多，如果想創業一定叫上他。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沒主意，沒有資金，哪能算創業呢？不過是折騰罷了。這是我和他在回民街吃泡饃。
22/33
但我還抱著一線希望，覺得趁年輕多“折騰”，總能闖出點名堂來。臨近畢業了，老爹開始關心我的工作。他勸我聯繫小軍去新疆做焊工。那裡離家不遠，工作對口，是我的最佳選擇。我推脫說，做焊工找不到對象。想不到老爹馬上說“我看快手上有個女焊工，工資上千萬呢。” 他希望我好好學習技術，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臨近年關時，我出師了，從西安直接回家。這是春節時和高中同學小聚。大家的生活軌跡已不再相同。
23/33
春節結束再回武漢，大學只剩最後一個學期。時間過得如此快，我希望能夠在畢業前趕快定下來，擁有自己的店鋪。兩週內，我考察了學校周邊所有的店，最後選中了3號門附近的牛肉麵館。這裡空間大，有八九十平。有天，我專門來這裡吃早餐，和老闆溝通共用店面的事。最後，他答應租讓部分空間供我開店，租金兩千每月。這是牛肉麵館的門口，沒有掛招牌的地方，我就在大門左側貼了一張肉夾饃的海報。
24/33
店鋪租下後，我購置設備，開始營業。對於我這種無名之輩來說，沒有錢，只有一個別人看來不切實際的夢想。“無名小店”這名字正合適。除了肉夾饃，我還同時經營油潑面，涼皮等小吃。這是開店那天我現場製作的第一碗油潑面。
25/33
在宣傳和推廣上，我試了一些新方法。第一次聯繫了學校周邊客流量大的理髮店和奶茶店，合作設計了“霸王餐代金券“抽獎活動。500張代金券中有1張是“免費試吃肉夾饃1年”，其餘的則是奶茶店2元代金券和理髮店的會員價優惠券。為了省80塊錢的成本費，所有代金券的編號都是我手寫上去的。
26/33
我拜託阿文和包子等幾個朋友幫忙分發傳單。一直以來，他倆都很支持我，覺得我敢想敢做。但分發到學校及附近居民區的代金券卻沒能給我的生意帶來起色。從早上六點開店到晚上八點半，高峰時客人也只有二十幾個而已。我從早坐到晚，也從期待等到失望再到絕望。期間幾次想過關店，但租金已交了一個半月，前前後後搭進去近1萬塊。為了減少損失，我只能硬著頭皮堅持。這是我正在烤饃。
27/33
一個月後，我終於堅持不下去了。 做小吃，如果沒有銷量的話，就等於沒有利潤保障，連房租都付不起。轉眼已經四月份，身邊的朋友，要麼找工作，要麼準備專升本考試，陸續有了新方向，只有我兜兜轉轉還是停在原地。有幾個朋友好心勸我，“別瞎折騰了，真想創業的話，先工作幾年攢點錢再說”。但我不甘心，總想再多掙扎幾次。
28/33
那段時間自我懷疑多於行動，非常迷茫，甚至乾脆不去想近在眼前的未來。家裡人提及工作，我總是找個藉口岔開。有一天面試回來，在地鐵裡，我望著前方的指示燈，想著屬於我的那條路到底在哪裡呢？
29/33
5月24日，我離開了武漢，去離家更近的蘭州找工作。正式的畢業典禮是6月14號，但我不準備參加了，遺憾不是沒有，但也沒太多可留戀的。比起好好告別，應對眼下的生活更為緊迫。手頭的錢越來越少了，但每次老爹問我還有錢嗎？ 我在電話那頭只能強撐著說“還有啊，放心吧。” 我在網絡上投遞了一些專業對口的工作，但因工資太低始終不滿意。這是我在蘭州中山大橋白塔山，那段時間心情不好，喜歡出門看風景。
30/33
關於創業的想法再次萌芽。恰好那時小軍休假，從新疆趕來找我。晚上，我倆在西關十字吃烤串。酒越喝越多，談天談地，靈光一現，覺得白天工作，晚上支上一個烤串攤子，過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但啟動資金在哪兒？ 想到這又是一陣苦笑。 如果我能像王思聰一樣有錢就好了，有資本，無須工作，按自己的想法選擇行業、投資項目。但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例子，大家都是窮孩子，在生活中漂流。這是我在蘭州住處附近買菜，準備回去做飯。
31/33
有天小軍接到新疆的電話，說公司缺人手，催他趕快回去。他勸我，也跟他回去做幾個月的焊工。那裡工資高，6千一個月。兩個人不出三個月，就能攢下一萬塊錢，用做開烤串攤的啟動資金。我答應了。雖然前幾次都失敗了，但我還想再試試。這是我到新疆參加入職培訓時拍的。剛來到新疆，最大的感受是這裡很荒涼，氣候乾燥，人煙稀少。
32/33
在新疆，工作內容主要是焊接安裝管道，搭建鋼架構。工作雖然很辛苦，早上八點上班，晚上九點才能回到宿舍。但和之前的實習比，實操機會更多，都是技術活。這裡年輕人很少，娛樂活動不多。工作之餘，我常常上網搜索小吃店的經營策略，希望這次付出的錢不會白白打水漂。為了創業的第一桶金，我努力做著之前討厭的工作。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這個窮小子也能折騰出點名堂。
33/33
【本組照片由張昌鵬提供，今日頭條獨家發佈，嚴禁轉載】以上是張昌鵬分享的故事。如果你也有故事，請點擊上方《自拍》賬號，私信發送“投稿”二字，點擊鏈接填寫故事，我們會幫你整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