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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西部山村，拄著雙柺棍的老人殷狗，艱難的挪動著一袋子草葉。這是他一上午跪在地上採摘的草藥，他要把這袋子草藥，搬運到距離他家500米遠的一塊平地上，進行晾晒。殷狗的大名已經沒人知道了，村裡的成年人，都叫他殷狗，小孩們則稱他狗爺。老人的兩條腿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病，膝蓋的關節失去了作用，站立的時候，小腿骨直接支撐著大腿肌肉，能夠明顯看到膝蓋處骨頭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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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過幫他把袋子提到湖邊平臺上，殷大叔的老伴兒從地裡回來了，她趕快放下肩上的鋤頭，埋怨殷大叔：“我不是說了，叫你等著我回來，再來晒嗎？你咋能叫人家幫你，一回兩回有人幫你，那會能天天叫人幫你？”大娘一邊數落著，一邊攤晒著草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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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大叔採的草葉子不知道有什麼藥用效果，他只知道送到藥材收購門市，乾的是一塊三一斤。他一般採摘一個上午，中午拿過來攤晒，攤的薄薄的，晒兩天，就可以請村裡騎三輪車進城的鄰居們幫忙，送到15公里外的藥材收購門市。裝豆粕用的大編織袋，裝晒乾了的草葉子，滿滿一袋子也不過二三十斤，等鄰居從城裡回來後，殷狗會從家裡拿出兒子給他留的煙，掏出來一根，畢恭畢敬的遞給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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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大叔的老伴兒叫孟愛玲，孃家是一個村的，相隔一條山溝。孟大媽說：殷狗原來兄弟兩個，大哥是個啞巴，早就去世了。十幾年前，殷狗感覺腿疼，走不了路，給外甥打電話（兒子在外地打工），送到醫院後，醫生也沒見過這種病。孟大媽用手比劃著說：“拍了片子，說是脫骨節。別人膝蓋上都有個臼，管著骨頭不亂跑，他的沒有，小腿的骨頭直接戳到肉裡頭，脫了6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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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醫院，抽取膝蓋裡面的積液，就抽了半個月。積液抽完了，他的腿也舒服了，半夜時候翻身，牽引的東西掉了，骨頭又回到了原位，引發感染，再次消炎、抽取積液……孟大媽回家賣掉了兩頭牛，才算補繳了治療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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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老人生養了一兒一女，女兒出嫁了，兒子也30多歲了，還沒有成家，在什麼地方打工，老兩口也不清楚。隔一段時間，兒子會給家裡打個電話，只問問家裡需不需要錢，需要了，給大媽的卡上存上一兩千，如果說不需要，就算了。孟大媽會忍不住問兒子在什麼地方，兒子冷冷的說：“你們在家照顧好自個身體就行了，不用管我，我這麼大了，又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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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改善家裡的生活條件，殷狗也想了不少辦法，只是效果不理想。前幾年，他讓女兒幫他借了一些錢，買了一頭母牛，可是自己不能正常走路，老伴兒還要管著家裡的一畝多地，也沒時間放牛。養了一年，賣的時候，只比買著多了一千來塊錢。本來還打算繼續買牛，孟大媽說啥不幹，養一年，掙一千塊錢，隨便乾點啥也比去哪兒都得牽著牛強。養牛主要靠孟大媽，殷大叔沒辦法，也只好打消了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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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候，殷大叔挪到灶臺前面，生火做飯。他們最經常做的飯是玉米糝湯，自己種的有菜，這個時候，豆角、黃瓜、生菜都吃不完，有的長老了，有的佈滿了蟲洞。殷大叔說：對付豆角上的蟲，他一般是用灶膛裡的草木灰，撒在葉子上，蟲子就不去了。立秋過後，雨水增多，一場雨下來，豆角架上撒的草木灰就被沖洗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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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女兒回來了，孟大媽薅來韭菜、去年晒的幹蘿蔔絲、又炒了幾個雞蛋，在女兒的幫助下，煎了十幾個包子。“啥都不幹弄多，就俺倆，吃著也不咋著，做得多了，吃的沒有壞的多。”\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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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身後的冰箱裡，摞著一些扁平的饅頭，還有兩碗剩飯。孟大媽說：“一碗是昨天晚上的麵條，一碗是今天早上的糝湯，麵條等晚上了再添點水滾一滾，糝湯也能兌到麵條裡。農村人吃著不講究，就這，再放一筷頭黃菜（傳統泡菜，味酸），燒開後就是糊塗麵條，也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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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突然響起滴滴的鬧鐘聲，殷大叔按著灶臺站了起來，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攙扶他的時候，大叔擺擺手，才發現他說話也不是很清楚。難怪一直都是孟大媽講述自己的家事，殷大叔不說話呢。\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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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扯了一根繩子，上面搭著很多衣服，有的是剛洗過的，也有兩件似乎是經常用來幹活穿的，沾了很多泥巴和草漬。殷大叔從髒外套裡面掏出來一塊電子錶，說：“我這錶慢，你能不能幫我調調？”這塊手錶，是兒子幾年前給他的，大叔不識字，也不會用手機，看時間，需要先看看天，再看看錶，進行比較。拿過來一看，足足慢了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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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下拽了，不用再問我幾點了……”孟大媽拿過來手錶，眯著眼看了看，跟自己的手機對了對時間，發現手機的時間，其實也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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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有三間上房，是土牆瓦房，正對著大門的是兩間平房，屬於危房改造項目，原本留著給兒子結婚用。現在兒子幾年不回家，門窗上的蜘蛛網已經落滿了灰塵。孟大媽看著兒子的房子，有些落寞：“結婚？結黃昏！你看看俺這村，還有幾個年輕人，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走不動的了。他要是治事兒，自己攢點錢，在外頭找一個，我們也給他添不了錢，將來也不指望靠他，要是不治事兒，瞎混，年紀不小了呀，活該他打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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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殷大叔也嘗試了很多努力。他最多養過四窩蜜蜂，因為行動不便，收割的晚了，結果大部分蜂蜜都被蜜蜂吃光了。今年又做了兩個蜂窩，放在門口的柴堆上，等著山上的野蜜蜂自己來。其實山裡的蜜蜂大都是有家的，以前固定蜂箱養殖，可能會有蜂群分家，到外面尋找新窩，現在養蜂人大都是活箱養殖，蜜蜂跑出去的可能已經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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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的時候，殷大叔還做過一段時間凳子。在門口砌了個地鍋，跪在地上燒火煮凳子腿。捏彎的時候，使不上勁，需要藉助大石頭和繩子，才能成型。村裡人看到後，拍照發了朋友圈，就有好心人來買走了大叔的凳子，可是他卻不能再做凳子了，因為在地上趴著跪的久了，兩隻腳的腳面血流不暢，再加上凍傷。凳子賣了不到300塊，治腳傷花了500多。殷大叔說：“我是弄啥啥不成，淨賠，我倒要看看，今年啥也不幹，還會賠錢不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