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

艾滋病 李兆基 英國 科普 社會 新京報 2018-11-30
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

賀建奎現身香港大學李兆基會議中心。 新京報記者王清以 攝

11月28日上午,香港李兆基會議中心擁擁攘攘,蜂擁而至的記者已經擺好設備,眼神追逐著一個還未出現的身影。

按照原定計劃,賀建奎將出席第二屆人類基因組編輯國際峰會會場,並且在11時30分“人類胚胎編輯”分論壇上發表演講並與聽眾互動討論。

在此前兩天,這個湖南籍的科學家宣佈: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編輯雙胞胎姐妹於11月在中國健康誕生。這場“瘋狂”的實驗,隨即引發軒然大波。

賀建奎姍姍來遲,出席時間更改到12時15分,組委會為他單獨安排了一個討論會。12時40分,賀建奎還沒有來。媒體記者們開始四處尋找賀建奎的下落,工作群裡,有人交流:賀建奎可能不會來了。

12時50分,當主持人報出“賀建奎”三個字時,紅色扶手椅上,人們眼神發亮,上千雙眼睛聚焦。

賀建奎穿著淺色條紋襯衣、黑色西褲,提著棕色的公文包,快步從左側走上舞臺。舞臺很大,站在紅色的背景板前,賀建奎低頭整理講稿。

賀建奎出現了。48小時之前,他的名字還鮮有人問津。

就在當晚9時許,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科學技術部作出關於“免疫艾滋病基因編輯嬰兒”有關信息的迴應:

我們高度關注11月28日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編輯峰會有關“免疫艾滋病基因編輯嬰兒”信息,相關部門正在進行調查核實。我們始終重視和維護人民的健康權益,開展科學研究和醫療活動必須按照有關法律法規和倫理準則進行,對違法違規行為堅決予以查處。

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

峰會現場。

臺下悄然無聲。攝像機和鏡頭都對準賀建奎。他抬頭停頓了幾秒,雙手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襯衣下襬。“謝謝,首先我必須要道歉。”

他緊跟著道歉的話是,“我的整個實驗結果,由於保密性的問題,數據被洩露了。所以我必須要在今天這個場合,跟大家分享這個數據。”

此後的發言,他並未就此項實驗而再表達過歉意。

有生物界人士稱,在賀建奎之前,很多研究者都做過基因編輯的實驗,但被賀建奎命名為露露和娜娜的這對雙胞胎嬰兒,在還是胚胎、沒有被植入母親子宮時,CCR5基因就被編輯修改了——讓修改過的胚胎完全發育直到誕生,這是第一次。

實際上,對於基因編輯技術,美國只允許將其用於實驗室科研,英國嚴禁將基因修飾後的胚胎植入到子宮內培育。然而,中國法律雖然禁止克隆人,卻沒有明確禁止基因編輯。對於這一技術的應用,中國法律存在空白。

被改寫基因的嬰兒誕生消息公佈後的48小時裡,賀建奎在巨大的輿論反對聲浪裡沒有停止發聲。他在Youtube發佈視頻迴應,此前就知道會“有些爭議”,但他相信“歷史終將站在我們這邊,既然人工輔助生殖技術對家庭有益,那麼基因手術在未來二三十年後也將會是合情合理的”。

視頻中的賀建奎身穿白色襯衫、面帶微笑,他用英文滔滔不絕敘述,像是精心策劃過的宣傳片。“總要有人走這一步,不是我,也會是其他地方的什麼人。”賀建奎在視頻裡說。

11月28日,賀建奎站在ppt前發表了18分鐘的演講,他時不時翻看演講稿,卻顯得似乎有些不善言辭。他稱,共8對志願者夫婦進入試驗,有1對中途退出,均為父親HIV陽性,母親HIV陰性,研究團隊對大約30個胚胎中70%進行了基因編輯。

賀建奎證實,露露和娜娜已經健康出生,“檢測之後發現結果符合預期,兩個基因序列得到預期效果的改善”。

面對提問者的質疑:有什麼必要一定要修改兩個女孩的基因?因為還有其它方法確保她們不會感染艾滋病毒。

在此之前,多名科學家提出,這對雙胞胎的父親是艾滋患者,母親是健康女性,本就可以通過更為安全便捷的方式避免感染上HIV,為什麼還要通過基因編輯,來承受未知的風險?

賀建奎沒有直接回答。他說,我相信對於更多孩子來說,不僅是這個案例,更多的孩子需要的是“保護“,而不是疫苗。“我認為我是驕傲的,我是在挽救他們的生命。”他說。

記者問他,“如果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孩子,你是否會做這個實驗?”賀建奎沒有猶豫,他答,“如果是我的小孩有先天缺陷,我會率先做實驗。”

全場譁然,掌聲伴隨著竊竊私語,還有人高喊,“為你感到羞恥!”

會議最後,坐在舞臺中央的賀建奎,不太合身的襯衣袖口幾乎蓋住半個手背。

13時50分,賀建奎走下講臺,他回了下頭,消失在會場左邊的側門裡。

賀建奎編輯了人類胚胎,所有和他有關的環節都進入輿論漩渦。

12點45分,深圳羅湖醫院生殖醫學科的一間會議室裡,剛配合完成調查的醫生和研究員,圍坐在一起吃盒飯。不到一個小時之前,這間屋裡聚集了十多個人,有深圳衛生督查所的人員前來調查。

自11月26日賀建奎公佈經過基因編輯的雙胞胎嬰兒出生的消息後,陸續有深圳市衛計委、廣東省衛生行政部門問話,是否參與這個實驗。與賀建奎一同申請《HIV免疫基因CCR5胚胎基因編輯安全性和有效性評估 》的生殖醫學科研究員覃金洲,醫生們稱已不在醫院。參與調查的一位女士說,“國家已經介入了,我們就全力配合把這件事搞清楚”。

24公里外,陷入生育漩渦的“莆田系”和美婦幼兒科醫院,從前一天起就進入戒備狀態。有記者上樓探訪,手指剛按上電梯按鈕,馬上被保安攔下,問清楚預約哪個科室才能進去。

11月26日下午,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總經理程珍告訴新京報記者,醫院和賀建奎沒有過合作,正在對這一事件進行調查。27日,醫院又發佈聲明稱網傳倫理審查文件簽名系偽造,將申請公安機關介入調查。

而在美聯社對賀建奎的專訪報道中,“和美婦兒科醫院倫理委員會負責人”林志通稱,“我認為這個(基因編輯嬰兒)項目是合乎倫理的”。根據該醫院官網過往文章,林志通還曾一度擔任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副總經理和總經理職務。

據工商資料顯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持股8%的自然人股東林志通與賀建奎過往密切。他曾是賀建奎所在公司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

林志通還是正威集團醫療事業部總裁。瀚海基因在2016年初進行的A輪融資,便是由正威集團領投。

13點30分,剛看完直播的瀚海科技員工晶晶(化名)說,不知道外界怎麼看,我們覺得老闆挺好的,他就是這樣勇敢的人。除了南方科技大學副教授身份外,賀建奎最知名的身份就是瀚海基因法定代表人。

賀建奎的公司還在照常運行。員工9點上班,有研究員戴著防護口罩用指紋解鎖辦公室進出,拉貨的工人把第三代測序儀的零件配件裝進手推車上,一趟一趟搬進電梯。晶晶說,他做的實驗和我們公司沒有一點關係,我們就是生產測序儀的。

11月28日上午,瀚海基因CEO顏欽向新京報記者介紹,他與賀建奎為大學同學,2015年加入瀚海基因,瀚海基因從事基因測序精密儀器研發,而基因編輯是賀建奎個人科研項目,基因編輯與基因測序是兩個不同領域,瀚海基因並未參與,也不知情。

事件曝光後,他給賀建奎發了很多消息和電話,但賀都沒有回。

他的公司以前在緊挨著南科大的一棟寫字樓裡,媒體今年3月採訪時看到會議室牆上掛滿賀建奎與各級領導人、諾獎得主的合影,以及已發表的學術論文截圖。兩三個月前,賀建奎的辦公室陸續搬到位於羅湖區的新址。整整兩層樓,有市場研發、市場等150人的團隊。

南科大醫學教授、獲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稱號的董金堂說,“做測序儀,檢測遺傳基因這都是正常的科研,但編輯人類胚胎已經不是‘爭議’了,而是‘瘋狂’。”

就在賀建奎在峰會上說,此次實驗和南方科技大學沒有關係時,一份落款為“南方科技大學生物系全體教授”的聲明公開發表,裡面寫道——

“作為當事人的同事,我們對此事深感痛心。在法有禁止、倫理逾矩、安全性未經充分檢驗的情況下,貿然開展人類胚胎基因編輯的臨床應用,嚴重違背了學術規範和道德倫理,我們對此表示堅決反對和強烈譴責。”

這是南科大針對此事發表的第二份公開聲明。此前兩天,南科大公開聲明,賀建奎已於2018年2月1日起停薪留職,離職期為2018年2月-2021年1月。南方科技大學官網上賀建奎的個人主頁也隨即更新,添加上了“停薪留職”的狀態。

接近南科大的知情人士告知新京報記者,是因為“2012年賀建奎來到南科大生物系,今年初他表示,由於創業比較忙,沒有時間教學,提出停薪留職”。

深圳南方科技大學7個大門,門口都增派了保安。他們前一天中午接到安全保障部門通知,2點開始所有車輛行人進校門要出示校園卡,之前沒有這個規定。

賀建奎是南方科技大學生物系副教授。他的辦公室已經貼上“請勿進入、後果自負”的封條,蓋著學校公章。11月27日下午6點多,在門口展示的瀚海基因一項臨床測序技術在《Nature(自然)》子刊重點報道的宣傳海報被摘掉,三四個小時前還在。

除來來往往的生物系實驗室學生外,還有校方各部門的人在走廊裡來回踱步。他們大聲通著電話,“他自己還找美國記者報道了,已經涉及國家安全”,商量著是否該聯繫公安部,把賀建奎的QQ、微信都監控起來。目前能做的,是把他的硬盤、電腦所有數據都查封。校辦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員說,現在誰也找不到他,校領導給他打電話都不接。

南科大生物系有超過35個實驗室,分散在三個現代化建築的科研樓裡。校園裡隨處可見南山荔枝樹,通勤車每十分鐘一輛,學生老師隨時查詢微信小程序,可以到最近的停車站,往返於各個教學地點之間。

董金堂三個月前剛從美國埃默裡大學來到南科大任講座教授,留美超過20年,重點研究腫瘤細胞領域。在董金堂眼裡,深圳開放的城市環境很接近西方,南方科技大學在支持科研方面,也給予他相當的誘惑力,“經費從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而且項目經費撥下去之後,教授享有充分的自由度去支配,具體做什麼研究它不管的。”

11月26日前,他沒聽過賀建奎的名字,之後和生物系的幾個教授同事聊天,才知道此人,“聰明、有能力、能賺錢”。

南科大注重國外人才引進,得知賀建奎曾在斯坦福大學拿到博士後學位,董金堂一下就明白為什麼學校鼓勵他出去辦公司,“斯坦福大學’產學研’做的很好,全世界有名,鼓勵把科研變成可應用的技術產品,如果申請專利獲得經費了,校方也有分紅,南方科技大學也是如此。”

南科大第一任校長朱清時對年輕的賀建奎印象很深。朱清時對媒體回憶,南科大招聘人才時考慮,引進一些聰明能幹的年輕人,提供豐厚的待遇和自由的平臺,讓他們成為領域翹楚,“比引進那些大牛人更有意義”。

2012年,賀建奎在斯坦福大學完成博士後研究,沒有大學教職,按照一般高校程序,需要經過助理教授,副教授,再到教授的職稱評級。但朱清時破格聘請賀建奎到南科大,任副教授職稱,那年他才28歲。

朱清時記得,賀建奎一到學校,就組織學生參加國際基因工程機器大賽(iGEM),在他的訓練下,南科大的學生在那次比賽中拿到了金獎。看到媒體報道有關基因編輯嬰兒誕生的消息後,他對記者說,“賀建奎的研究很有意義”。

峰會現場,問到是否預計到外界的反應時,賀建奎說,“根本沒意識到大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因為我覺得美英已經有過有類似的實驗了。”

他曾在今年初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在美國,華人科學家的發展會遇到看不見的玻璃天花板,只有回到自己的國家,才能“做點大事”。

董金堂也有同感,“做科研的,都想做別人做不到的偉大研究,但是,一定不能違背倫理。在美國攻讀生物學和醫學碩士,學校老師會反覆不停地教授倫理規範,他不可能不知道。”

三四年前,董金堂做研究項目時就接觸過基因編輯技術,就算在當時也不算新技術,他一般用小白鼠代替,如果用猴子也會經過倫理討論,非常謹慎,“靈長類動物更容易影響人類,直接編輯人類基因更不敢相信,如果改寫了,該怎麼定義’人’ 這個生物?”

採訪結束時,董金堂鎖緊眉頭反思,這件事為什麼發生在中國?為什麼發生在深圳?沒人回答他。

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

27日晚間,賀建奎辦公室已經被“查封”。新京報記者陳維誠 攝

賀建奎於1984年出生於湖南婁底市新化縣的農村。他的父母親都是地道的農民,平時種田、餵豬。父親還做過煤炭和基建工人。賀建奎曾在一段視頻中提到,“我出身於一個很小的農民家庭,夏天的時候腿上全是蚊子包。”

賀父穿著樸素,在面對記者來訪時,仍穿著一條打滿補丁的褲子,提起兒子,滿是驕傲:“從小成績就很好,從六歲開始讀書,小學、初中是第一名,高中是第一名,大學也是第一名,到博士都是第一名,就沒有考過第二名。”

在父親講述,曾經有一次老師問了賀建奎一個問題,讓他到書店買書來看。賀建奎沒有買,一放學就到書店看那本書,一看就四個小時,幾天就把那個書都看完了。之後老師問他書買了嗎?他就說他看完了,裡面的東西全都記得、全能夠背下來。賀父說,“他這個人還是有一點天才的。”

2002年,賀建奎考上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近代物理系,在大學期間,賀建奎靠著獎學金完成了學業。

賀建奎的伯母說,賀建奎父母為了兒子讀高中的學費,曾經東借西借,但上大學之後就沒再用過家裡的錢了,“他是大學破格錄取的,沒有填志願,直接從一中錄取的他,四年大學完了後馬上到了美國一個學校,有全額獎學金,所以在美國又沒有用一分錢。”

2006年,賀建奎本科畢業時,就以第一作者的身份發表了一篇關於量子態傳輸的學術論文,之後他選擇到美國求學,並於2010年獲美國萊斯大學生物物理學博士學位。

博士期間,他師從物理和生物工程學教授Michael.W.Deem,兩人曾合作發表過多篇關於病毒基因研究的論文。2011年至2012年,賀建奎在斯坦福大學斯蒂芬·奎克實驗室(Stephen Quake lab)進行博士後研究。在此期間,他出版了一本書。根據亞馬遜官網的說明,這本書介紹了預測主要流感病毒的統計方法和解釋CRISPR這項基因編輯技術的第一個理論模型。

漩渦中的“基因狂人”賀建奎

Michael.W.Deem和賀建奎。

2016年《深圳商報》一篇報道稱,賀建奎“一直到博士畢業,都沉浸在學術研究的象牙塔中,從沒有將科學研究和商業扯上關係”,堅持認為“學者就應該堅守清貧,這樣才能在學術上有所成就”。

但在斯坦福攻讀博士後期間,賀建奎的導師斯蒂芬·奎克不僅在美國擁有“四院院士”的頭銜,而且還是十多家公司的掌門人,還擁有三家上市公司控股權。

這讓賀建奎“人生觀第一次被真正顛覆了”。

之後,賀建奎選擇回國,供職於南方科技大學,並開設了自己的實驗室。從回到南科大起,賀建奎就遊走於學者和商人的雙重身份之間,他開設了多家公司。微信個性簽名寫著“賀建奎-國家千人計劃專家-南方科技大學-瀚海基因-因合生物”。

包括瀚海基因在內,賀建奎名下還擁有多家企業股權。他是7家公司的股東、6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實際控制的公司還有:珠海瀚海創夢科技管理合夥企業、深圳市南科生命科技有限公司、因合生物科技如東有限公司、南通因合生物醫學檢驗實驗室有限公司等。

回國後,賀建奎和Michael.W.Deem仍不斷有學術研究上的合作,包括此次的“基因編輯嬰兒”項目,並邀請其擔任自己兩家公司的科學顧問。

就此,萊斯大學發表聲明稱,萊斯大學在此前對該項研究毫不知情,並表示“不管在何處進行,該項目都違反了科學研究的準則,並不符合科研界與萊斯大學的倫理道德要求”。萊斯大學已經啟動了對Michael Deem 博士與這項研究的關係的調查。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專家們對這個實驗的形容詞多是“非常震驚”、“太冒險”、“太草率”、“太不可思議”,“瘋狂”等等。

質疑聲從實驗初的動機、倫理審查、實驗招募、風險性、必要性一直到實驗結果,甚至有人猜測這兩個嬰兒到底存不存在。

罕見的,就在實驗結果發佈出來的當天下午,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畢國強、西川大學華西醫院蔡續雨、北京大學羅歡等122位生物醫學領域科學家發表聯合聲明稱,“直接進行人體實驗,只能用瘋狂來形容”,並表示堅決反對和強烈譴責。

上述科學家聯合聲明中開篇即提到,“這項所謂研究的生物醫學倫理審查形同虛設”。而恰恰給了賀建奎這個實驗通行證的僅僅是深圳一家民營醫院的醫學倫理委員會。

沒有人知道這個所謂的醫學倫理委員會的人員組成是什麼,專業性如何,對這個實驗設計有過什麼樣的審查。甚至在26日當天,曾任職於該醫學倫理委員會的一名成員直接否認知曉此項實驗,簽名偽造。

到底誰在說謊,賀建奎現身峰會現場接受提問初期,就有人提出,“哪些人審過知情同意書?”,賀建奎的回答是,除了他的團隊以外有4個人,來自美國的教授和中國科學院教授。

迴歸到實驗本身,專家們困惑和質疑的點主要集中於:實驗的風險性、實驗是否必要。

從26日下午開始,峰會的學術委員會委員翟曉梅的電話幾乎沒有停過,“被打爆了”,都想從她這裡問問是否知道實驗數據、怎麼看待這件事。

翟曉梅也很困惑,作為一位常年研究醫學倫理的專家,她碰到過很多這種驚動學術界的實驗,但是這是第一次“從媒體上知道”的,“沒有經過同行評議,沒有發表在雜誌期刊上,怎麼突然從媒體上爆出來了”。

“非常想和他當面聊聊,他的實驗數據”,當天下午,翟曉梅與峰會的其他學術會委員們一同被叫去開會,一直開到晚上結束,除了討論共識,還臨時增加了一項對於這個實驗的討論,想為此實驗結果發表一個共同的聲明。

她指的是實驗數據幾乎是所有專家的疑問:這個基因編輯手術有沒有脫靶?

在國家基因庫倫理委員會委員祁鳴的印象中,此前幾乎沒有一項實驗能夠證明基因編輯手術不存在脫靶的風險。而賀建奎在28日的峰會現場展示了其實驗數據:做完胚胎的基因編輯手術後,經過測試後,發現孕婦在19-24周孕期內幾乎不存在脫靶。但他也無法保證長期的結果,“還需要進行18年隨訪”。

而祁鳴擔心的遠不止是這個,目前所有的基因實驗幾乎最主要的目的都是為了“治療”,而不是其他。

“如果這個實驗本身成功了,是不是意味著更大的不公平,今天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增加不得艾滋病的風險,明天是不是可以按照意願修改基因變得更漂亮?”

新京報記者 陶若谷 吳靖 王文秋 陳維誠 劉怡 實習生 紀思琪 侯軼

編輯 陳曉舒 校對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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