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央視《黃金100秒》的舞臺上，68歲的哈爾濱奶奶欒霽冬身披綵衣，如一隻美麗的蝴蝶踩著足尖登場，深情演繹了芭蕾舞《生命之戀》，講述了自己破繭成蝶的人生故事。
16年前，欒霽冬被查出患了癌症，可是當時52歲的她不但沒有被病魔擊倒，反而活出了前半生都不曾有的精彩，那一聲晴天霹靂之後，是光芒萬丈的生命閃電。
《黃金100秒》，滿堂彩
“黃金100秒的團隊，可真能挖故事啊！佳明、楊帆的口才也真是名不虛傳！4個化妝師一起上，把胳膊上的點都給整乾淨了，真是不一樣。”其實，這已經是欒霽冬第三次登上央視舞臺，此前的兩次，還包括萬眾矚目的《感動中國》現場，可是都沒有這次令人印象深刻。也許是因為這一次她談到了自己特殊的人生經歷。
“起初我是堅決不同意的，我說患癌這事我從來都不示人，導演就‘嚇唬’我，說不談這個我就過不了關，後來我實在拗不過他了，那就說吧！”說到這裡，欒霽冬嘟著嘴，做出一個孩子氣的委屈表情。“開始節目組考慮我年齡大了，還想為我找幾個伴舞，但是導演告訴他們：什麼都不用，這個奶奶有夢想，她就是要站在一個很高的舞臺上翩翩起舞。可是真到上了那個高臺，還是有點害怕，本身我就恐高，多少影響了一點發揮。但是等跳起來以後就不怎麼害怕了，完全沉醉在音樂中。”舞畢，欒霽冬獲得122票，毫無懸念的獲得了黃金項鍊。臺下的觀眾不住地抹眼淚，顯然，別人跳的是芭蕾，她跳的是人生。
接受採訪時，欒霽冬剛從大連演出歸來，一身橙紅色的風衣，讓她在丁香花開的時節顯得生機盎然。作為滿天星藝術團和醉美芭蕾舞團的團長，她一直很忙，兩個團的演出邀約也一直不斷。她樂此不疲，對她來說，患癌之後的16年，每一秒的生命，都貴如黃金。“從醫院出來，我就一直倒計時活著。能這個小時乾的事，決不拖到下一個小時。”
癌症敲門，無所謂
“我的身份經常受到‘質疑’：你真有68歲？你真得過癌症？一天蹦的跟兔子似的，誤診吧？其實當年我到北京的大醫院也都看過，確實是癌症。”欒霽冬笑著說。
那是2003年，欒霽冬在哈市一家三甲醫院擔任副書記，一派風風火火的女強人樣子。參加完單位的一次例行體檢後，欒霽冬也沒往心裡去，立刻跟著領導出差調研去了，可是剛到地方就接到了同事的電話：體檢結果不太好，趕緊回來吧。聽完醫生的介紹，欒霽冬平靜地做出了做手術的決定，回家後她告訴愛人：“明天陪我去趟醫院吧，做個小手術。”
為了不讓年邁的母親擔心，她像往常一樣揹著包“上班”。“到了醫院，我愛人簽字時，看見上面的‘CA’符號，一下子手就哆嗦了，筆都嚇掉地上了：咋回事？我就笑，大夫說了，基本沒啥事。但是我一旦沒出來，就拜託你替我給老媽養老送終吧！”
手術之後，為了徹底殺滅癌細胞，醫生建議欒霽冬再接受化療放療。“那一個月，真是太遭罪了，嘔吐、掉頭髮……我理解了古代車裂酷刑的感覺。”一直以事業為人生軸心的欒霽冬，在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重新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我羨慕每一個健康的人，我只有一個願望：只要能讓我像一個正常人那樣進行社會活動，怎麼都行。”
結束療程之後，欒霽冬重返工作崗位。“本來生病之前，我的升職已經在日程上了。可是得了癌症，領導覺得我肯定不會重返崗位了，就把崗位安排給了別人。”獲得新生的欒霽冬，工作幹得比以前還要拼，領導驚歎之餘，如期又給她提了半格。不久之後，她又參加了心理諮詢師二級考試。“我的論文就是結合我的親身經歷，論述如何在抗癌過程中進行心理調節，評委們都流著淚聽我陳述，翹著大拇指一致通過。”
煙火人生，有意思
而病魔帶給欒霽冬最大的變化，是她開始思考工作以外的生活。“在那之前我不考慮養生，就是一心工作，得病之後我想嘗試不同的活法。所以從退休前幾年，我就開始跳廣場舞，跟他們一起出去玩，學會AA制了。”
這是做領導多年的欒霽冬從來沒有過的人生體驗。“真好玩！以前我的銀行卡都放在幹事手裡，出差帶個下屬跟我同行。從那以後我就不帶了，就一個人鍛鍊，自己到外地學著找吃飯、住宿的地方，我這性格也挺善於溝通的，交了很多朋友。這才發現跟陌生人打交道不但不可怕，還挺有意思的。”
她開始全面挑戰人生：和年輕人一樣參加拓展訓練，幾米高的斷橋，她一步邁過，教練都為這位年過半百的阿姨捏了一把汗。去西藏旅遊，她不顧所有人的勸說。“我們家本來就有家族高血壓，說不適合去西藏。但是真去了以後，我還覺得感覺更好了，稍微有點不舒服，能適應。”
欒霽冬將手機展示給記者看：“我的手機是蘋果最新款，很多人都說，你看她別的方面也不捨得花錢，買手機可真割肉。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跟上最新的手機技術。”
“廣場舞跳好了之後，我開始跳民族舞。”這個舞蹈隊很快就在欒霽冬的帶領下有聲有色。“我們隊漂亮，我們都喜歡演出服，每天在淘寶上逛呀逛，看到好看的舞蹈服就想買，所以走到哪裡都很拉風。”
2014年，一個朋友找到她。“有個芭蕾舞老師成立了一箇中老年芭蕾舞團，想請我去做團長，因為她不擅長跟人溝通，希望我能幫她把這個團辦起來。”欒霽冬接受了邀請。正如她在《黃金100秒》中說的：我記得5歲那年，爸爸從國外拿回來的畫報上，是個美麗優雅的芭蕾舞演員。這是命運給我的機會，讓我去實現一個女人關於終極美麗的全部夢想。
團長出師，有絕活
在其位謀其政。一直拿跳舞當業餘愛好的欒霽冬有了使命感。“我當團長的，跳得還不如團員哪行？怎麼著也得練點絕活。”可是這個想法每天都會遭到老師的“無情打擊”。“她也怕我們摔壞、受傷，就反覆強調，你們這個年齡立足尖、踢180度這些功夫就別想了，沒必要挑戰難度，你看，踢25度不也挺美嗎？”
可是欒霽冬不服氣。她偷偷的在外面報班學習，跟十七八歲的藝考生一起訓練。“那個學校不收60歲以上的學生，可是我報名時他們沒看出來。”欒霽冬又拿出了當年拼工作的盡頭，腳趾甲練劈了，依然不放棄，劈橫叉疼得受不了，咬牙堅持。“有一天老師一邊給我壓腿一邊跟其他學員說，你看欒姨進步這麼快，雖然年齡比你們小几歲，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毅力。周圍的人一下子都笑了，說她比我們都大，66！老師嚇得一下子手就軟了：唉呀媽呀，不讓收60歲以上的啊！你咋混進來的？”
直到一個月後，這位老師才敢重新給欒霽冬壓腿。“足尖班也是，最後只有三五個人堅持下來了。”欒霽冬絕技練成之後，很多當初退班的學員受到鼓舞，又重新開始學習，現在，這個班又有十幾人了。“現在我的年齡和足尖到哪演出都是亮點，我們的古巴外教聽說了我的年齡後也非常驚訝，還發了朋友圈，手動為我點贊。”
欒霽冬出國演出過兩次，很多朋友都說，你敢到俄羅斯跳芭蕾，膽真是太大了。“可是我在俄羅斯跳的是《化蝶》，是中國題材的舞蹈，俄羅斯的觀眾沒看過，他們都特別激動，起立為我鼓掌很長時間。聽說我是最近幾年從零學起的，都不相信。記得在後臺，有兩位俄羅斯男士想跟我合影，我也沒多想就照了，後來回看照片，那兩位紳士合影時都是標準的芭蕾手位，一看就訓練有素，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膽是夠大的！”國外歸來，欒霽冬又有了新目標：得把英語口語好好練練。
熒屏牽線，同學聚
央視的演出，欒霽冬一亮相，電視機前的一位深圳觀眾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我同學！”欒霽冬的經歷和舞技驚呆了她：原來老同學還有這樣一面！她把欒霽冬的演出視頻發給其他同學，幾十年沒聯繫的老同學全都沸騰了。經過多方打聽，他們找到了欒霽冬，老同學電話裡一聊就是兩個小時。
很快，黑龍江省衛生管理幹部學院85級護管班的微信群建起來了，不斷的有新人加入，群裡每天都很熱鬧。最後除了一名同學已去世，其他51名同學全部聚齊。欒霽冬又親自策劃了一個網絡聯誼會，讓四面八方的同學在同一時間同時在線，上傳視頻表演節目。“有的同學開始不會發紅包，有的不會傳視頻，經過這樣一個活動，全會了。”
祖孫合作，待同臺
欒霽冬說，她的母親已經88歲高齡。起初，對她跳芭蕾很看不慣。“她總說我，都退休的人了還描眉畫眼。現在，她讓我帶的，自己也買口紅，穿上貂，讓我給她拍的照片都洗出來，她拿著影集出去給院裡的老夥伴看，大家都羨慕她，回到家紛紛讓兒女也給自己照這樣美美的照片！”
當年因為欒霽冬生病，孝順的兒子兒媳將生娃計劃提前。“我真的很感恩，這個小孫子善解人意，特別對我心思。我兒媳婦也特別注重對他的全方位培養，他有自己的股票賬戶，已經賺了幾千塊了。”
在欒霽冬的力主下，孫子從6歲開始學習小提琴。“中間有一段他不想學了，家人也都想放棄，就我不放棄。因為孫子小提琴學費是我出，兒媳婦說很多課去了他也不好好跟，白花錢，我說白花錢也得去，就是要讓他從小明白，做什麼事都需要堅持。”
現在孫子已經可以拉一些簡單的曲子了，欒霽冬希望有一天他能將《梁祝》拉好。“我的夢想就是將來有一天和孫子一起登臺表演《化蝶》，他拉琴，我跳芭蕾。”本報記者 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