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子溝小站(民間故事)

矮鹿 故事 理由不瘋 理由不瘋 2017-09-08

小站地處狍子溝,沒有狍子,卻常有野狼出沒。每到天寒地凍鬼呲牙的冬天,小站總有狼肉吃,山溝的狼要翻過這裡去鹽巴湖舔鹽,一年一次成群結隊地從小站經過,孫老蔫用自已配製的“奪命毒狼散”,沿線路灑在兩邊,經常有一些收穫。這一隻狼是前半個月前藥死的,被孫老蔫醃製風乾吊在屋前,這一回小站要散夥,才拿出來燉了肉湯。

劉大槓叨了一塊狼肉擱到嘴裡,抬眼看到一臉哭相孫老蔫,一撇嘴巴,說道:“你別哭喪著臉,好象誰死了一樣!”說來,狍子溝小站就他們倆個,一個叫劉大槓,一個叫孫老蔫,都是快退休的老工人,從小站幹了一輩,前天段機關下來人,為他倆辦理退休手續,又拉走了小站全部設備,說從明天起小站被撤消了,派車來接他們,叫他倆在堅守一宿。可是一大早,天下起大雪,越下越大,看起來是把這山路封上,火車在這又不停,把他倆憋在小站裡動彈不得。外面風雪交加,不時傳來幾聲狼嚎,看樣子今夜又要“跑狼”。

孫老蔫喝得眼圈子紅了,他端起酒說:“我不信這小站說沒就沒了?”劉大槓也一臉悲傷:“他媽的,說撤就撤還有啥含糊的!”

“這說扒就給扒了,是不是哪個領導看咱倆不順眼啊?”孫老蔫問。

“放屁!不是說要走動車組嗎,那玩意一小時跑好幾百裡,從眼前過就似一道閃電啊,哪有功夫在咱小站停?”劉大槓說道。

“我就不明白,高速火車為啥偏叫動車組?”孫老蔫問。

“我只明白,這不停車的車站,早晚都得扒!”劉大槓咂口酒說。

昨天,段裡的人拉走了車站全部設施,屋裡空空如也,只有在牆上還掛著一副發黃的獎狀,獎狀上寫著:授予一九八五年安全生產先進標兵劉大槓孫老蔫同志。大槓就罵,該拿走的不拿,不應該拿的全拿走了,一點沒剩下。孫老蔫卻搬過椅子去摘獎狀,顫巍巍地捧在懷中,用袖子去擦上面的灰塵,劉大槓在一旁罵他:“你有病!難道你要把它帶回家不成?”孫老蔫一副不捨得的樣子:“你說咱這一輩子在這小站圖啥?咱倆這一輩了值不值?”劉大槓說:“我說不值。”孫老蔫一拍桌子說:“我說值!就憑咱倆立了這個大功!就值!”

原來,十年前狍子溝站地段發生山體滑坡,他倆巡路時及時發現,攔停了火車,避免一起車毀人亡的事故,當年他倆被評為安全標兵,成了全局的安全模範,這一副獎狀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輝煌過去,大多陪伴他倆是孤獨與寂寞,一年又一年,火車越停越少,最後乾脆一趟不停,劉大槓拿旗接火車,孫老蔫巡守線路,接車的只看見火車一溜箭似地通過,巡線的孤單地走一天也見不到人影,電視沒有影,手機沒信號,喝著鹽鹼水,吃著蘿蔔塊,小站的生活條件可想而知。

劉大槓給段裡調度打電話,電話故障打不通,可能是雪下得太大把線路給壓壞了。“他媽的破地方!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害得我的手機根本派不上用場。”劉大槓直罵。孫老蔫卻說:“這鬼天氣,咱倆得出去巡一下線,動車組在過一個小時就要從小站通過。”劉大槓說:“你有病?小站都被撤了,咱倆應該歇一歇吧。”孫老蔫看了一眼劉大槓說:“可是到點兒就要巡線啊,這是死規定!你不去我去!”說完,孫老蔫一個人收拾工具出門,他剛踏進風雪,就看劉大槓披著棉襖跟了上來,到底還是老哥們有情意,孫老蔫心頭一熱。

倆人頂著風雪巡視著線路,路上不時傳來一兩聲惡狼的悲嗥,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們,現在正是野狼成群結隊去鹽巴湖的季節,一定要小心行事。他們順著鐵道一路尋查,來到“一線天”旁,一線天是本地線路最險事故最多發地段,一條筆直的線路,到這裡拐了一個L型,好似把在這灰巖山體上一刀劈開,這裡險得只能容一列火車通過,白天不見光,晚上陰風襲,線路旁立一個人都顯得多餘,山上灰巖結構,常有山石滑落,地況十分複雜。

他倆攀上“一線天”上人工開鑿的石道,伸頭往線路內一看,我的媽呀!一大片黑色碎石和泥塊將線路埋沒,就連信號設備也被砸得粉碎,這是山體滑坡了!倆人頓時慌了神了,這可啥辦?車站的電話不通,與調度室根本聯繫不上,在過一會動車組就要通過,如果不採取主動措施,到時就會車毀人亡啊。

劉大槓急得直跺腳,他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半夜十二點了,離動車通過只有半個小時,他拔起手機,那只是他下意識地動作,因為這一區域根本沒有手機信號。

孫老蔫一拍腦袋叫道:“你去到路子溝的山上打電話,告訴調度這裡發生滑坡,我在這裡攔停火車!”

劉大槓知道手機只有走出狍子溝地界才有信號,而調度與火車司機有一部專用電臺,只有調度能讓司機第一時間把車停下,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了。於是,劉大槓就繞過滑坡地段,向離此四里地的路子溝的山上瘋跑過去,因為路子溝的地勢最高,只有那裡才讓手機有一點信號。

劉大槓走後,風雪中的孫老蔫凍得來回踱步,黑暗的四周突然閃動著藍色的光亮,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不知啥時出現一群野狼,足有十多隻正在窺探著他。他明白,這是去鹽巴湖舔鹽的狼群啊,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野狼們也在尋找避風的場所,而人肉無疑是狼意外的收穫。看著餓紅眼的狼,孫老蔫本能地想起防狼用的機油和絲棉,可是前天都被段裡的人收走了。有了!孫老蔫想起一招,他把信號燈調成紅色光亮,向狼群揮舞著嚇唬它們,可是根本不管用,一點只露出似瑩火蟲屁股的紅光,對惡狼們來說根本就是視而不見,狼非但沒有離去,反而漸漸地圍攏過來,惡狼身上的騷腥幾乎叫孫老蔫把喝過的酒全吐出來。這時孫老蔫又想起奪命毒狼散,他知道毒狼散的威力,他掏出奪命毒狼散,向狼灑過去,可是這一群狼不知長了啥心眼?竟聞都不聞,眼中冒著凶殘的藍光一步步逼近孫老蔫。

孫老蔫手中只握一把鐵釺,原地與狼對峙著,他又想要拉燃那一把火炬,那是一把自動火炬,只要輕輕地拉掉火線,煙火點著,狼們就會四散潰逃,可是,動車組怎麼辦?動車那麼高的速度,在這大雪天能見度這麼差,如果沒有火炬發出的耀眼火燃,司機看不清前面情況,就會翻車啊,火車上可是載得一車命啊!孫老蔫把火炬插入身邊雪地中,身體如一座山屹立在雪夜中。

一隻狼看到可乘之機,猛地撲向他,孫老蔫一根鐵釺掄過去,血漿從狼腦中迸出,狼慘叫一聲滾在地上痛苦地掙扎。一隻狼倒下並沒有讓一群狼退卻,它們嚎叫著躍躍欲試,一隻強壯的狼帶頭又試探地發起進攻,孫老蔫將鐵釺“噗哧”一聲地插入它的肚皮,噴出的狼血把他全身染得通紅,轉眼兩隻狼倒在了地上。

狼群竟一起向他發起了進攻,孫老蔫掄起鐵釺,一時間狼血四濺,狼肉橫飛,他的胳膊被狼嘴咬住,撕下一塊血肉,另一隻狼把他的腿叼住,硬扯下一塊,三隻狼同時撲在孫老蔫的身上,將他掀翻,把他身上的棉襖撕開,暴露出紫醬色的胸膛,孫老蔫一聲驚吼,一腳踢飛身上的一隻野狼,他從地上彈起,赤手掐住最後撲過來的野狼頭,狠狠地卡住狼頭的脖子……一隻公狼在背後咬住孫老蔫的脖子,血從孫老蔫身上滴滴灑灑落在雪中……

劉大槓到底是年紀大了,他跌進雪坑啃了一嘴雪團,連滾帶爬地來到路子溝最高點,上接不接下氣地拔打著電話,電話裡卻傳出:此用戶正忙,請稍候在拔的聲音,劉大槓這個氣啊,這真是屋露偏遭連夜雨啊,他跪在地上,心裡求老天快讓調度接電話吧,十萬火急啊!電話終於接通了,“喂,我是狍子溝小站,快叫動車組停車!快!”還沒等劉大槓說完,調度員打了個哈欠說道:“早就知道你們那裡發生故障,只是聯繫不上你們。”

“你說什麼?你們早就知道這裡發生了故障?莫非你們長了千里眼?”劉大槓張大了嘴巴。拿著手機的手不停地哆嗦。

調度員嘿嘿一笑,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動車組作為一種新技術,必然有相應的新技術保障安全,我們在動車上用了一種新的報警系統,只要線路、信號等設備出現故障,動車組上就會收到報警信號,列車就會自動停下來。

“狗孃養的,我操你媽!”劉大槓剛罵了幾句,聽著遠處傳來的幾聲淒厲地狼嚎,他聲嘶力竭地罵道:“老蔫有個好歹,我殺了你個小王八犢子!”罵完,他“砰”的一聲,把手機摔了個粉碎,抬起腿來拼命地往回跑,“老蔫!還在原地攔停火車的孫老蔫啊,說不定孫老蔫此時就叫狼給掏了! ”劉大槓邊跑邊哭道。

劉大槓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一線天時,雪終於停了,四周很靜,靜得只剩下他“呼呼”喘息的聲音。只有一把火炬插在雪地上,如一座警示標,卻不見孫老蔫的身影,劉大槓猛地一把將火炬拉燃,照得一線天一片通亮,他扯著嗓子大吼著:“老蔫,老蔫,我的兄弟,你在哪啊……!”他用手瘋狂地扒著積雪下滑坡的碎石,老蔫被狼啃過的屍體最後被扒了出來,劉大槓抱著孫老蔫的腦袋,眼淚“嘩嘩”地淌,哭到最後,他沙啞的喉嚨裡已經嚎不出聲音了。孫老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體像極了一個的巨大的感嘆號,這是一個堅守者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書寫的悲壯的驚歎號。

狍子溝小站最終被撤了,站舍卻沒有被扒掉,在車站旁卻立著一塊石碑,上面記載著一位默默無聞的鐵路工人,用生命保護鐵路安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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