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老先生去世四個月後,受其兒子褚一斌先生的邀請,我們(網易00派俱樂部)有了這次的哀牢山之行。儘管對這裡燈塔般的故事一直心心念念,但沒有機會在生前見到老先生本人,心中總是有一點遺憾。
褚時健老先生是中國改革開放這四十年裡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我們知道他的很多傳奇,尤其在古稀近耄耋之年,他又開啟了生命中另外一段閃爍的人生-褚橙。所以,當我們想起褚時健,想到褚橙,想到這樣一個略帶浪漫色彩的哀牢山,我們就會想到那句永遠激勵大家的話,“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就是帶著這樣的信念,我們來到了哀牢山。
人總是帶著使命感去生活的
從昆明到玉溪,再到哀牢山,這一路,所遇到的不同年齡、不同背景的人,他們都在談論著褚先生。我問一個年輕人:“你知道褚先生嗎?”他說:“我們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他不僅代表了雲南玉溪的幾個偉大的品牌,也代表著中國商業一種精神的傳承,他給我們的不僅僅是創造企業的這些奇蹟,還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感。我覺得從玉溪到昆明到整個雲南,空氣中都是他的影響。
在中途,我們先去探望了褚老先生的夫人馬靜芬馬老師,另外一位傳奇老人。她今年 87 歲,一如大家在媒體上看到的那樣:精神矍鑠,思維清晰,談吐風趣幽默。正如我們很難想象老太太所歷經的那些磨難,我們很難用幾個簡單的詞彙去描述坐在我面前的這位老人所呈現出來的那種由內向外的生命的張力。於是我就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馬老師,您對接下來的人生有什麼期待啊?”
她說:“人總是要帶著使命感去生活的,我現在的生活就是為了傳承一個精神,要為傳承一個品牌去活。”當聽到一個 87 歲的老人,說自己要帶著使命感去活的時候,我感受到那種勃發的生命力在她身上在強烈的跳躍著,我內心被深深的觸動和激發著,甚至還有一些慚愧,也給自己心裡埋下了一個讓自己好好想一想的問題:“我可能和她差了 40 多歲,可我現在的使命感,有她強烈嗎?我到了 80 多歲,還能有她這樣的使命感嗎?”
我又問:“您今天做了些什麼呢?”她說早上很早就起來了,家人和她的司機陪著她去郊外呼吸新鮮空氣,她感覺很好,後來去銀行辦了個理財的事情。她說今年因為是小年,自己基地種植的褚柑收成不是特別好,,所以她要去做點理財,好把今年的這個財務應付過去。
褚老一家家庭分工明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基地和產業,各自獨立運營,所以他們家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老太太就在自己基地種植了褚柑,一個在褚橙之外新開發的品類,這樣的家庭真讓我嘖嘖稱奇。
中國的經營之神
帶著對馬老師的祝福,和那個給自己留下的使命感的問題,我們匆匆忙忙趕路去了哀牢山。這一路走啊走啊,直到半夜,我和一斌也聊了十個小時之久。我們聊到了他現在做的褚橙的事業,我們聊到了互聯網和高科技,我們從世界聊到中國,從大到小,無所不談地聊了很多很多話題,當然我們聊得最多的還是褚老先生。
褚老先生,從糖廠到玉溪菸廠,到後來自己在哀牢山下做褚橙,在不同的體制,不同的時代,經歷了完全不同的三段事業,而且每個事業對於他來講都是陌生的,都是從門外漢邊學邊幹開始,但是每一處都成了他的傳奇。年輕的時候扛槍打游擊,做過區長,沒多久就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農場,苦熬了十多年,之後在縣城做過糖廠廠長。直到 51 歲,他才迎來真正創業的開始,擔任玉溪菸廠廠長,把一個常年虧損的事情做到了亞洲第一,卻在人生巔峰時期,嘎然而止,反面遭遇巨大的人生挫折,甚至妻離子散。然後,在 74 歲出獄歸來後,他回到一個山腳下,開始一點點學習做褚橙。
這樣的低谷,我覺得就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雖然我之前瞭解過很多關於褚老的故事,可是在那個場景下,當一斌說起他父親的種種經歷和他們子女之間的交往和關係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斌,:”到底是什麼動力在支撐著褚老先生幹這些事情?“
“他覺得人生,就是不能虛度時光啊。”
這句話聽起來很樸實,也被媒體報道過,可我突然有一種感覺,褚老先生乾的這一切呢,原來他是在瀟灑地在玩著一個無限的商業遊戲啊。商業對於他來講,就像打遊戲,剛開始進入一局,總是遇到一些障礙,要想跨過那些障礙,成功通關,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決心和智慧的策略;但贏過幾局,如果還想要上更高的段位,比如說年輕人愛玩的《王者榮耀》中的王者,還需要練就更強大的內功;如果有一天從王者掉到下面的青銅,在觸底之後會生出一種強大的反彈的力量感。
在這場無限的遊戲中,他並不怕突然一次的擊倒,反之是以一種不斷地向上攀登的精神向更高的高地進發著。恍惚之間,我覺得原來褚老就是中國的松下幸之助,是中國的經營之神啊!
經營哲學,迴歸商業的本質
褚老的幾段事業,其實只在用商業的常識做事情。他關注的就是要增收節支,怎麼能把收入搞上去,成本搞下去。據我瞭解,他當年在糖廠,把成本降到了只有幾分之一;而在最後一段事業中,中國柑橘的平均畝產一般還不到一噸,差不多 900 多公斤,而經過褚老的一番妙手改造,褚橙去年的年產是畝產是7噸,即便是平常年份,畝產也能穩定在四、五噸以上,是中國平均產量的四、五倍啊。
他想的就是要回歸商業的本質,所以他不斷地降低成本,然後通過做好產品,提高收入能力和利潤能力。他的經營看起來簡單,做的事業也很平凡,但最後都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尤其在農業這樣一個看似平淡無奇,沒有什麼變化的行業,都創造了新的奇蹟,因為他尊重常識、尊重規律、尊重商業的本質。
第二,他把“人”當“人”看。不管是種植甘蔗的農民、菸農還是橙農,他都很重視給他們的激勵和分配。如果能夠進玉溪菸廠,或者成為褚橙莊園的農業工人,這是一份在當地多麼令人豔羨的工作。而這些人都是那麼的普通,甚至有一些的落難的。我們老講組織的難、管理的難,其實把激勵搞對了,把分配搞對了,人心自然就順了,就這麼簡單。
褚老不僅僅能解決現實的問題,同時他目光遠大。在 90 年代初,他就想著如何在菸草產業之外佈局,想著到瀾滄江去做水電的梯級開發。當他一年只有幾十億利潤的時候,他就敢想去做一個千億級的新產業,他當時就看到了中國工業發展的大趨勢,認為電力會短缺,知道一定會西電東送啊,而他也實踐了,而這條線現在也是紅塔集團很重要的一個產業板塊;浦東剛剛開發的時候,他就跑到上海,花一億買了一個物業,就是現在上海的紅塔大廈。
他不僅時刻思考著眼前的問題,還眺望著遠方,他敢於把事情做慢,一步一個腳印,也敢於冒險,活在未來,我覺得他是把企業家精神演繹到淋漓盡致的一個人。
回到現實,結合當下的中國,從泡沫時代到務實週期這樣一個新舊轉換的週期裡,我覺得褚先生的這種經營之道更顯得彌足珍貴。我們太需要把自己從那個追逐概念、追逐風口的思緒中拉出來,迴歸到商業的本質,重新認識商業規律,按照商業的常識去做事情。
追問自己:以一種絕境之心生活
在離開哀牢山之時,我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
“遠處就是哀牢山脈的山峰,因為褚時健老先生,哀牢山成了中國企業家的精神燈塔。兜兜轉轉兩天來到褚橙莊園,聽馬靜芬阿姨和一斌大哥講老先生的故事,心靈和思想不時顫動著。哀牢山,以後再遇到艱難時刻我會想起你,和融在山裡的老先生。”
其實在褚橙莊園呆著的半天時間裡,我不停地問自己,如果我自己面臨一種絕境,我會怎麼樣?當然,沒有人願意去讓自己面臨絕境,但是我們是否會有面對絕境的恐懼,如果真的面對了,會如何處理?當想到這一切的時候,當坐在褚橙莊園的小水庫邊,望著遠處七彩雲下哀牢山的山峰,我覺得這個場景徹底地印在了我的心裡,它可能成了我心中的一座精神的燈塔,我想當我想起這裡,它就會激勵我,讓我面對困難,可能不再害怕,不再恐懼,甚至讓我自己願意主動用一種絕境之心,去生活,去做自己的事業,讓自己進入新的世界。
感謝褚時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