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聯賽為何停辦?川淵解析足球最根本驅動力

J聯盟 女足世界盃 歐洲 體育 肆客足球 2019-02-06

肆客足球獨家連載《體育二十年曆險記》,歐迅體育創始人朱曉東描繪從日本J聯盟、創建A3聯賽、協助舉辦女足世界盃的激盪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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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聯賽這個賽事在日後的亞洲地區變得比較有名,但在我們剛剛確定要在東京召開第一屆的中日韓聯賽祕書長會議的時候,其實任何賽事的計劃都還無其蹤影。

會議的主要精神是互通有無,定調為務虛會:大家先各自介紹一下自己職業聯盟的管理架構,參賽俱樂部,賽季日程,以及收入組成等。

比如相親,也需要先經過互相了解對方底細這第一步,才能進展到之後的分分合合:是不是交往,談不談婚嫁,要不要孩子。我理解J聯盟當時的真實想法是,先“相親”,其他看情況再說。

而後來發現,似乎韓國K聯賽從一開始就是抱著“相親就要有結果”的思路而來的。其期冀的“結果”,是成立東亞職業大聯盟或東亞職業聯賽,以此阻止被西亞人掌控的亞足聯的東進,同時也以此作為當時的韓國足協主席,國際足聯副主席鄭夢準大博士在今後的國際足球政治舞臺進行交易時的一張有價值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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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夢準

東亞巨無霸,中央王國的足球協會參加這個會議時,則感覺更多的是想和比自己領先的日本和韓國的聯賽多學習,特別是日本的J聯盟的運營。

這樣的對於“結果”懷有不同期待的會議,也帶來了日後三個與會方的不同溫度,直至A3聯賽開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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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來這個東亞最高水平,受各國媒體高度關注的俱樂部賽在啟動5年後不得不被中止,除了比賽的經費問題這個表象,我認為參與各方的利益訴求不一致才是真正的原因。

很多人喜歡說“本來可以做的更好”這句話。其實即使大家有機會重新再活一遍,大概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得明白。但我覺得如果要重新舉辦A3聯賽的話,有很多地方應該可以做的更好,比如協調和確認參與各方的利益和目標。不過這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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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聯賽上海申花vs浦和紅鑽

由主席直接領導,以馬醬為部長的J聯盟“企劃部”,很自然的成了第一屆東亞職業聯賽峰會的準備機構。雖然之前對於亞洲交流並不怎麼上心,大概由於是主席欽點要做的項目,馬醬罕見的大包大攬的把所有準備資料的工作承接了下來。

“另外,我最近比較忙,你幫我對接一下JPA的上田祕書長吧。”馬醬看了我一眼,目光有點搖曳。作為一個典型的研究型人員(根據我和大地君的觀測,是邁爾斯布里格斯類型指標— MBTI中的ISTJ型性格),馬醬不是很善於管理自己的表情或眼神。

(大概有一些比較複雜的問題需要解決?)

“上田最近好像有什麼事,找了我好幾次。你先和他開個會看看。”馬醬的諱莫如深,也使我有些好奇。

JPA—是在1996年成立的“日本職業球員協會”,即球員工會,後更名為JPFA。

JPA是由職業球員組成的,職業球員參與管理的,為職業球員爭取權益的機構。當時的協會主席是日本國家隊主力中後衛井原正己,祕書長是律師出身的上田。

順便提一句,上田的助理小緒同學,就是前文中提到的,我的同部門同事,東大學霸大地君單相思的戀愛對象。

球員工會,保護的自然是職業球員的權益。而這在本質上就不可避免的會和球員的僱主—足球俱樂部,以及由足球俱樂部組成的機構—職業聯盟之間形成很多對立的意見和立場。比如是不是應該有限薪制度(或稱“工資帽”),球員合同是否符合國際足球界的標準,球員在賽季後可獲得的假期長度應該如何設定,等等。

但有意思的是,球員工會的成立之初得到了聯盟主席川淵三郎的大力支持,甚至是資金上的補貼。其實聯盟內部有一些人不理解大Boss為何要維護和自己的機構及其會員(俱樂部) 有利利益衝突的機構。

“我理解,歐洲的職業球員和NBA的球員也都有自己的工會,但沒有一個是聯盟付錢養著的,對不對”,坐在馬醬不遠處的大介君聽到JPA這個詞,坐在辦公椅上蹬了一下地板,然後雙腳離地的隨著辦公椅的輪子滑行到了馬醬身邊,繼續吐槽,“俱樂部那麼難掙錢,球員動不動好幾千萬(日元)的工資,還一天到晚要各種權利,如果有一天俱樂部垮掉聯盟也垮掉,看他們上哪兒去掙那麼多錢。”

馬醬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搭理大介君。

既是聯盟贊助銷售部門的負責人,又參與和巴喬辮主導的電視轉播權銷售工作的大介君,是參與所有和J聯盟收入相關談判的人,他的發言往往在聯盟內部有很多人支持。而他對於球員和球員工會的看法也代表了很多聯盟從業人員的心聲—蛋糕就那麼大,想要分的人有點多。

只是,聯盟的老大,曾是日本國家隊主力前鋒,又擔任過日本國家隊主教練的川淵三郎不這樣想。他的畢生願望,就是要讓足球成為日本青少年最嚮往的運動。“而要讓青少年嚮往, 足球運動就首先應該成為一個吸引人的,有夢想的,家里人能夠全力支持的職業。”給青少年夢想,是川淵認為發展足球最重要的驅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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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二為川淵三郎

驅動力,是個很神奇的力量。這是個開關長在別人心里,而第三方外力無法強行解鎖的東西;也是個一旦密鑰被發現,即可以瞬時影響無數人行為的東西。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政治和謀略,宗教和圖騰,社會和經濟,或當代的營銷和套路,其實都是圍繞著解碼“驅動力”這件事在發生。

川淵始終堅持認為,足球發展的“驅動力”的密鑰,是夢想。給青少年夢想,就需要讓超級明星享受最高的報酬和最好的待遇;也需要保護職業球員的利益不受到擁有更多談判資源的樂部的隨意侵害;還需要保障一大群年輕人願意把自己的人生和足球事業綁定,在受傷後可以得到勞動保障,退役後可以接受正當的職業或學校教育,以獲得度過安穩人生的權利;更需要確保有足球才華的年輕人不需要因為參與足球而將他們的人生作為賭注。

這些,在他看來是足球發展的最基本的驅動力。

所以,大介君他們在抱怨分蛋糕的人太多的時候,其實忽視了一個基本原理,當社會針對足球的驅動力被激發時,足球產業的蛋糕其實也只會越來越大。

當然,作為聯盟,也並不是所有球員的要求都要照單全收。J聯盟通過支持JPA,其實是實現了球員、俱樂部和聯盟利益的相互制衡。而最終,所有的判斷必須基於是否符合聯盟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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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任JPA祕書長的上田大概40出頭,中等身材,髮際有些變薄但梳理的非常整齊,金絲邊眼鏡和黑綠格子的羊絨西裝上衣胸口插著的暗紅色手巾,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很有說服力的律師。

上田來聯盟的理由是需要解決一個球員的轉會糾紛問題。聽他說完後我也知道馬醬為什麼不願意見他了。

“淳宏想轉會離開現在的俱樂部橫濱水手隊,去東京綠茵隊踢球,但是水手隊想要問綠茵隊收取轉會費”,上田指的是當時日本國家隊的主力左前衛,任意球高手三浦淳宏,看我對事情好像不怎麼了解,上田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和他胸口平行的疊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從肢體語言來看,他想要和我好的理論一番。

1999年底橫濱飛翼隊成為J聯賽史上第一個(也是至今為止唯一的一個)倒閉的足球俱樂部後,被同城死敵橫濱水手隊合併。飛翼隊所有的球員,包括他們當時的主力隊員三浦淳宏,自然也被作為俱樂部“資產”,一併注入到橫濱水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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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他那尖銳的有點刺耳的嗓音繼續慢條斯理的說,“問題是,原來飛翼隊的球員轉會到水手隊時並沒有發生轉會費,現在人要走,怎麼倒要花錢了呢?”,大概是為了增加說服力, 上田決定舉個例子做比喻,“比如你在買東西時店里送你的禮品,你覺得你好意思再把它賣掉嗎?作為JPA,我們認為橫濱水手隊的做法妨礙了球員的合法權益。”

雖然我並沒有覺得他舉的例子幫助他更有效的說了我,但他的意思我理解了。

遇到這樣的爭議,我能做的其實也只是彙報給自己的領導馬醬,再召集聯盟的幾位法律顧問,聽他們的建議後再作出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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