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錦華

我讀小學的時候，父親天天接我放學。

讀小學四年級的那個晚自習，我記憶尤為深刻。

那晚，傾盆大雨，狂風大作。可一想到父親總會來接我，我心裡就一點也不著慌。

教室窗外接學生的家長越聚越多。下課鈴一響，同學們便奔向自己的家人，我也迫不及待地跑出教室，在人群中尋找父親。這天晚上，我找了幾圈都沒看到父親，我開始有點擔心。同學們陸陸續續被父母接走，後來，便只剩下我跟另外兩位同學。我的心裡開始著慌，但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父親一定會來接我的。一定會來的。

往雨中目不轉睛地盯著，翹首以盼。暴雨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其中一名同學忙迎上去叫了聲“爹”，高興地跟著走了。

只剩下我跟另外一名小女孩了。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來越黑，我倆有些害怕，都躲在牆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人叫醒，揉揉溼漉漉的眼睛，睜開一看，是父親。我“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風聲，雨聲，恐怖的夜色，實在是太令人害怕了。父親用手拍拍我的肩膀，用手指點我的鼻尖兒逗我：“小孩兒哭多難看啊！莫哭！爹不是接你來了嘛，這不是接著你了嘛。”我破涕為笑，一邊接過父親遞來的傘，一邊小聲嘀咕 “討厭！”

父親沒再理會我，轉身問身邊的小女孩：“小女孩兒，你家在哪裡？”小女孩用手向黑暗的遠方指了指說：“我家在那方，叔叔你家在哪裡？”“同方向，走吧！”

父親牽著小女孩的手走進雨中。我看雨下那麼大，扯住父親，大聲喊：“爹！她跟我們不是一個方向！”我不想淋雨。

“這麼晚，又下雨，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安全，也肯定害怕。人和人之間要互相幫助。”父親毫不遲疑地繼續大踏步牽著女孩步在雨中，我只得在後面緊趕慢趕。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鐘，一個人慌慌張張地從黑暗中跑來，女孩連聲叫“爹！爹！”女孩的父親跑過來一把抱起她，一個勁兒地朝父親說：“謝謝！謝謝！”

父親牽著我轉身往回走。

“爹，您怎麼才接我來，您不知道下雨啦？”我問父親。

“華兒，來，把傘換一下。”父親沒有先回我的話，而是趕緊換走了我撐著的那把有破洞的小傘。父親牽著我的手，說：“孩子，別生氣。其實我早就來校了，看到學校寄宿生的屋頂瓦上有裂縫，大塊漏雨，我去修屋頂了。爹是教師，寄宿生的父母不在身邊，老師就是他們的親人。”

雨中，手電筒的光照著父親堅實的腳步，父親的身影，越走越高大，越走越高大。